第23章 激斗

　　清晨的光线透过舷窗，却无法驱散“远生号”内部彻骨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昨日奥莉薇娅团队的分裂，如同在紧绷的弓弦上又加了一码力，所有人都知道，断裂的时刻即将到来。

　　维洛克在天亮前就已醒来，灰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异常清醒。他仔细检查了随身物品，那本来自地库的皮质日记紧贴胸口放好，冰冷粗糙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他预感到，今天的份额争夺将不再是混乱的冲撞，而是有预谋的清洗。

　　“今天会很艰难。”他对同样早起的加布里埃尔和凯莱布低声道，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阿拉斯塔需要巩固权威，展示他‘优化’后的力量。他不会直接攻击奥莉薇娅，那会让他失去人心，但他一定会找其他目标立威。而我们，就是最好的目标。克拉克和珍珠链残部也不会放过任何削弱对手的机会。”

　　加布里埃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握紧了“小圆盾”护身符，脸上没了往日的跳脱，只有狼一般的警惕：“明白，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想把我们当垫脚石？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副好牙口！”

　　凯莱布沉默地点头，开始活动粗壮的手腕和脖颈，骨节发出沉闷的响声，如同即将投入战场的重锤。罗兰躲在后面，脸色苍白，但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颤抖得太厉害。

　　另一边，奥莉薇娅和她不足二十人的小团体，气氛更加凝重。他们占据了一个靠近餐厅但并非最佳的位置，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处境。奥莉薇娅站在队伍最前方，亚麻色长发束紧，翠绿眼眸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侵犯的坚定。她脖颈上的翠绿宝石吊坠散发着微光，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不息。她知道阿拉斯塔或许不会亲自对她动手，但其他虎视眈眈的团体绝不会客气。

　　当餐厅大门上符文开始闪烁，预示着开启在即时，压抑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果然，大门尚未完全滑开，阿拉斯塔整合后的“新精英联盟”便如同一个整体，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但他们冲击的方向并非奥莉薇娅团队，而是径直朝着维洛克团队压迫而来！阿拉斯塔站在队伍中心，红发下的眼神冰冷而锐利，锁定在维洛克身上。他需要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来证明自己“优化”策略的正确，而击败这个屡次让他感到意外、来自西陲的小团体，无疑是最佳选择。

　　“为了生存！清除不稳定因素！”阿拉斯塔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的手下如同潮水般涌向维洛克团队所在的侧翼位置。

　　几乎同时，看准了时机的克拉克风岩狼群和珍珠链残部也动了！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过来，目标赫然是孤立无援的奥莉薇娅团队！显然，他们默契地选择了各自的目标，要先联手吃掉这两个被孤立的力量！

　　“动手！让这些娘们和软蛋知道厉害！”克拉克咆哮着，手中骨刀虽然无法发出风刃，但那惨白的骨质和诡异的纹路依旧带着慑人的凶戾之气，他亲自带着人冲向奥莉薇娅。

　　“顶住！”奥莉薇娅清咤一声，翠绿吊坠的光芒稳定地笼罩住她身周一小片区域，带来一丝韧性和安抚，她手中紧握着一柄从废弃舱室找到的、还算趁手的金属短棍，眼神决绝。她身边的队员们虽然恐惧，却也紧紧靠拢，准备拼死一搏。

　　而维洛克团队这边，压力更为巨大！阿拉斯塔的队伍训练有素，装备也更精良，他们如同铁壁般压了上来。

　　“凯莱布，正面交给你了！加布里埃尔，护住右翼！”维洛克快速下令，声音冷静得没有丝毫波动。

　　加布里埃尔大喊一声，“小圆盾”的光晕扩张开来，勉强挡住了最先劈砍过来的几把武器，但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手臂发麻，光晕剧烈波动。“妈的，人太多了！”

　　凯莱布发出一声怒吼，如同磐石般迎上冲击。一名阿拉斯塔手下的壮汉挥舞着包铁的木棍砸来，凯莱布不闪不避，左臂肌肉贲张，硬生生格开木棍，右拳如同出膛炮弹，狠狠砸在对方胸口！那壮汉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色煞白。

　　但更多的人涌了上来。阿拉斯塔队伍中的成员显然经过挑选和简单配合，两人一组，互相掩护，攻击井然有序，让凯莱布一时也难以打开局面。

　　维洛克眼神锐利，在混乱中捕捉着稍纵即逝的机会。他没有与对方硬拼力量，而是如同游鱼般在战团边缘穿梭。一名阿拉斯塔的手下正全神贯注地配合同伴攻击加布里埃尔防护的右翼，维洛克悄无声息地贴近，在他旧力已尽、重心前移的瞬间，脚下猛地一绊，同时手肘精准地击打在对方的后腰软肋！

　　“呃！”那人猝不及防，下盘不稳，惨叫着向前扑倒，顿时打乱了同伴的攻势。

　　另一人见状，怒喝着转身一刀劈向维洛克。维洛克不退反进，侧身让过刀锋，两人几乎贴身，维洛克的手如同铁钳般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向反关节方向猛地一拧！同时膝盖狠狠顶向对方腹部！

　　“咔嚓！”轻微的骨裂声和痛苦的闷哼同时响起，那人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弯曲，刀也“当啷”落地。

　　维洛克的战斗风格简洁、高效、冷酷。他没有华丽的招式，每一个动作都旨在最快、最省力地瓦解对方的战斗力，攻击的都是关节、筋腱、软肋等脆弱之处。他像是一个精准的外科医生，在混乱的战场上冷静地执行着“手术”。

　　然而，实力的差距和人数劣势是客观存在的。阿拉斯塔站在稍后位置，冷静地指挥着：“左侧施加压力！牵制那个大个子！右翼加快攻击节奏，打破那个护盾！”

　　在他的指挥下，维洛克团队的压力骤增。凯莱布被三四名好手死死缠住，虽然勇猛，但身上也开始添加伤口。加布里埃尔的“小圆盾”光晕越来越黯淡，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显然精神力透支严重。罗兰和其他队员更是险象环生，只能勉强自保。

　　另一边，奥莉薇娅团队的情况同样糟糕。克拉克的狼群悍不畏死，攻击凶猛，珍珠链残部的人则阴险地抽冷子偷袭。奥莉薇娅虽然奋力抵抗，短棍挥舞得密不透风，吊坠的光芒也提供了些许保护，但她身边的队员依旧不断倒下，惨叫声刺痛着每个人的耳膜。她本人也被克拉克逼得连连后退，手臂上被骨刀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眼看两个团队都要在各自为战中被分别击溃。

　　“向奥莉薇娅那边靠拢！”维洛克格开一次攻击，声音穿透嘈杂的战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合在一起！否则都得死！”

　　凯莱布闻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蛮牛发狂，双臂猛地发力，将眼前两名敌人震开，朝着奥莉薇娅团队的方向艰难突进。加布里埃尔咬碎钢牙，将最后的精神力压榨出来，“小圆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勉强维持着光晕，掩护侧翼。

　　奥莉薇娅也听到了维洛克的喊声。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同伴，看着克拉克那狰狞的面孔，她知道维洛克说的是唯一的选择。她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向他们靠拢！快！”奥莉薇娅对身边残存的几名队员喊道，同时奋力向维洛克团队的方向移动。

　　两支伤痕累累、濒临绝境的小队，在各自对手的猛烈攻击下，拼命地向对方靠拢。

　　“想汇合？拦住他们！”阿拉斯塔眼神一冷，立刻下令。他可以不对奥莉薇娅本人下重手，但绝不能让他们合流形成抵抗力量。“重点拦截维洛克团队！”

　　克拉克也咆哮着加强攻势，试图在奥莉薇娅与维洛克汇合前将她击溃。

　　维洛克团队每向前一步都异常艰难。阿拉斯塔的手下显然得到了死命令，攻击更加疯狂。

　　就在凯莱布即将与奥莉薇娅团队接触，而侧面空门大开的瞬间，一名阿拉斯塔手下的精锐瞅准机会，手中锋利的短剑如同毒蛇般刺向凯莱布的肋部！

　　这一下又快又狠，凯莱布正在应付正面之敌，眼看无法闪避！

　　千钧一发之际！

　　维洛克眼中寒光一闪，他一直留意着全局！他猛地将手中刚才夺来的那柄短刀向前掷出！不是射向那名偷袭者，而是射向偷袭者前方半步的地面！

　　“叮！”短刀撞击金属地板，弹起，恰好挡住了那名偷袭者下意识迈出的脚步！

　　就是这么一刹那的阻碍！

　　凯莱布感受到侧面的风声，怒吼着侧身，短剑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但终究没能刺入内脏！

　　而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凯莱布猛冲最后几步，维洛克团队残存的七八人，终于和奥莉薇娅身边仅剩的四五人汇合到了一起！

　　双方背靠背，瞬间组成了一个缩小但更加紧密的圆形防御阵。凯莱布和奥莉薇娅团队中那名壮硕少年顶在最外围，维洛克、加布里埃尔和奥莉薇娅位于内圈策应，伤员被护在中心。

　　阵型形成的瞬间，压力骤减。虽然依旧被阿拉斯塔和克拉克的队伍包围，但至少避免了被分割歼灭的命运。

　　奥莉薇娅剧烈喘息着，看了一眼身旁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如冰的维洛克，翠绿眼眸中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复杂的感激，她快速说道：“谢谢……但情况依旧糟糕。”

　　维洛克目光扫过周围。阿拉斯塔脸色阴沉，挥手让手下暂停了攻击，显然在评估强攻的代价。克拉克暴躁地咒骂着，但看着合流后严阵以待的对手，也没有立刻冲上来。

　　“合则两利。”维洛克语速极快，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幸存者耳中，“想活下去，必须合作。听指挥，才有机会。”

　　奥莉薇娅几乎没有犹豫，重重点头：“好！我们听你的！”她身边的几名队员也纷纷点头，到了生死边缘，维洛克刚才展现出的冷静和关键时刻的精准判断，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阿拉斯塔看着合流的两队人马，脸色更加难看。他没想到维洛克如此难缠，更没想到他们真的能在围攻下汇合。他冷冷地开口，声音带着讽刺：“奥莉薇娅，你就甘心屈居人下？和一个西陲来的……”

　　“阿拉斯塔！”奥莉薇娅厉声打断他，眼神冰冷，“收起你那套挑拨离间！现在，我们是同伴！如果你想继续，我们奉陪到底！”

　　阿拉斯塔的话被堵了回去，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奥莉薇娅一眼，有恼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事不可为。继续强攻，即使能赢，也必然损失惨重，得不偿失。

　　“我们走！”阿拉斯塔冷哼一声，挥手带着人转身走向餐厅大门，“希望你们能撑到港口。”

　　克拉克见阿拉斯塔退走，啐了一口，虽然不甘，但也知道独木难支，恶狠狠地瞪了维洛克一眼，带着狼群悻悻退去。

　　惨烈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

　　角落里，劫后余生的众人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清点人数，维洛克团队原本十八人，此刻算上轻重伤员，只剩九人。奥莉薇娅团队更惨，原本近二十人，此刻只剩下她，以及另外三名浑身是伤、几乎脱力的队员。

　　加布里埃尔瘫坐在地上，看着手中光芒彻底黯淡、表面甚至出现细微裂痕的“小圆盾”护身符，苦笑一声：“家底都快打光了……”

　　凯莱布靠在舱壁上，胸膛剧烈起伏，肋部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深褐色的眼眸依旧坚定。

　　罗兰和其他幸存者则是一脸后怕，看着维洛克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奥莉薇娅简单包扎了一下手臂的伤口，走到维洛克面前，她脸上沾着血迹和灰尘，翠绿眼眸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为了死去的同伴，也带着一丝绝境中找到依靠的复杂情绪。

　　“维洛克，”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如果没有你，我们今天在劫难逃。”她顿了顿，环顾身边仅存的三名同伴，眼神坚定，“我们……愿意加入。从此以后，共同进退。”

　　她身后的三名队员也用力点头。

　　维洛克看着奥莉薇娅和她身后伤痕累累却眼神决绝的幸存者，又看了看自己身边同样疲惫不堪的同伴。他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有沉重的责任。

　　他缓缓点头，声音平稳而清晰：“活下去。欢迎加入。”

　　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激昂的誓言，只有在血腥与废墟中达成的、基于最朴素生存欲望的盟约。两支残存的队伍，在这一刻，正式融合为一个新的整体。前路依旧危机四伏，但至少，他们不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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