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丹霞阁内的机锋

　　丹霞峰，玄云宗丹道一脉重地。与主峰的庄严肃穆、执法堂的冷峻萧杀不同，此地云雾缭绕间带着淡淡的药香，亭台楼阁依山势而建，清幽雅致，往来弟子也多神情平和，步履从容。

　　柳云鹤的洞府位于半山腰一处僻静院落，名为“云鹤小筑”。入门便是一座精巧的药圃，种植着诸多灵草异卉，生机盎然。客厅内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雅趣，墙上悬挂着一幅墨宝，笔力遒劲，意境悠远。

　　“林小友，请坐。”柳云鹤亲自为林风斟上一杯灵茶，茶汤碧绿，香气清幽，闻之令人心神宁静，“此乃我丹霞峰特产的‘云雾灵茶’，有静心凝神之效，小友不妨尝尝。”

　　“多谢柳长老。”林风依言坐下，端起茶盏，浅尝一口，顿觉一股温和的暖流散入四肢百骸，连近日奔波疲惫和紧绷的心神都舒缓了几分，不由赞道：“好茶！”

　　柳云鹤微微一笑，也在主位坐下，并未急于切入正题，而是如同闲话家常般问道：“小友远道而来，一路可还顺利？客舍简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林风放下茶盏，恭敬回道：“有劳柳长老挂心，一切尚好。宗门气象万千，晚辈能来此参与盛会，已是荣幸。”

　　两人寒暄几句，气氛融洽。柳云鹤态度温和，言语间毫无长老架子，但林风心中警惕未减，知道这不过是正式谈话前的铺垫。

　　果然，柳云鹤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林风身上，带着一丝探究：“说起来，老夫对小友家族所制的‘清心散’颇为好奇。据万宝阁流通之物来看，其药性纯净，安神效果极佳，尤其对心魔躁动、灵力滞涩有奇效，炼制手法似乎……别具一格，非是寻常丹师路数。不知小友可否解惑，此药是出自族中哪位丹师之手？亦或是……得了某位前辈的传承？”

　　他问得委婉，但核心意图明确——探究“清心散”的源头，以及林家背后可能存在的“高人”。

　　林风心中了然，知道这才是柳云鹤邀他前来的真正目的。他早有准备，闻言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缅怀”与“感激”之色。

　　“回柳长老，”林风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此药确非我林家原有。乃是晚辈年少时，体弱多病，机缘巧合下，于一处荒僻山洞偶遇一位坐化的前辈遗骸，得其馈赠，内有几卷残缺的丹方与炼丹心得，这‘清心散’便是其中之一。晚辈家族依葫芦画瓢，侥幸成功，方有今日。”

　　他将“清心散”的来源推给莫须有的“坐化前辈”，这是最稳妥的说法，既能解释其特殊性，又不会立刻暴露墨渊传承的核心。同时，他刻意强调了“残缺”二字，暗示传承不全，降低对方的觊觎之心。

　　“哦？竟有此事？”柳云鹤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对这个说法很感兴趣，“不知小友可还保留着那位前辈的遗物或信物？或许老夫能从中推断出其来历，也算告慰前辈在天之灵。”

　　他步步紧逼，试图找到更确切的线索。

　　林风面露“遗憾”，摇了摇头：“那位前辈坐化已久，尸身触之即溃，除几卷以特殊兽皮记载、已模糊不清的丹方心得外，并无他物。晚辈当时年幼，心中惶恐，只匆匆记下内容，便将其安葬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墨渊洞府确有遗骸，他也确实安葬了（以衣冠冢形式），只是关键物品（墨渊令、源核笋等）被他所得，自然不能示人。

　　柳云鹤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并未完全相信，只是叹道：“可惜了。观此‘清心散’药理精妙，那位前辈在丹道上的造诣定然不凡。”他顿了顿，似是无意间提及，“说起来，我丹霞峰一脉的开峰祖师丹霞长老，早年亦曾与一位精擅水法丹道的散修交好，其炼丹理念，与小友这‘清心散’似乎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皆重‘纯化’与‘疏导’……”

　　林风心中猛地一跳！丹霞长老与墨渊散人！柳云鹤果然知道些什么！他这是在试探自己是否与墨渊有关！

　　他面上不动声色，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与“好奇”：“竟有此事？不知那位散修前辈名号为何？若有机会，晚辈倒想瞻仰其风采。”

　　柳云鹤仔细打量着林风的神情，见其只有好奇而无异样，心中判断这林家小子要么真的不知情，要么心机深沉至极。他呵呵一笑，含糊道：“年代久远，名号已不可考，祖师也仅是偶有提及罢了。”

　　他不再纠缠此事，转而道：“小友既得此传承，于丹道一途也算有缘。此次百艺大会，除了地脉考核，不妨也关注一下丹道交流。我玄云宗丹霞峰藏书阁内，亦有诸多先贤丹道典籍，小友若有兴趣，老夫可做主，允你入内阅览一二。”

　　抛出了诱饵！玄云宗的丹道典籍！

　　林风心中明镜似的，知道这是柳云鹤的拉拢，也是进一步的观察。他立刻起身，郑重行礼：“多谢柳长老厚爱！晚辈感激不尽！定当珍惜此次机会，潜心学习。”

　　他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进入藏书阁，不仅能提升自身丹道知识，或许还能找到关于源星阁、星核甚至鬼巫教的线索，这正是他此行的重要目的之一。

　　见林风应下，柳云鹤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小友初来乍到，宗门内关系错综复杂，行事还需谨慎。周擎师弟那边……”他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然明了，是在提醒林风小心周擎，同时也暗示了自己与周擎并非一路。

　　“晚辈明白，多谢柳长老提点。”林风再次道谢。

　　就在这时，柳云鹤的一名弟子在门外禀报：“师尊，执法堂的赵师兄又来了，说是奉周师叔之命，请林风师弟前去问话，关于……关于昨日客舍冲突之事。”

　　来得真快！周擎显然不愿给林风与柳云鹤过多接触的时间。

　　柳云鹤眉头微皱，看了林风一眼。

　　林风心念电转，知道不能一味依靠柳云鹤的庇护，那样反而会显得自己无能，且将柳云鹤彻底推到周擎的对立面。他需要展现自己的价值和处理问题的能力。

　　“柳长老，”林风主动开口，语气平静，“既然是周执事相召，晚辈自当前往说明情况，不敢劳烦长老。”

　　柳云鹤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点头道：“也好。你去吧，若有事，可来丹霞峰寻我。”

　　“是。”

　　林风告辞离开云鹤小筑，随着那名执法堂弟子，再次走向那令人压抑的执法堂。

　　这一次，等待他的，恐怕不再是简单的刁难。

　　执法堂，偏殿。

　　周擎高坐主位，面色阴沉。赵干戈侍立一旁，眼神不善。殿内气氛凝重。

　　“林风，昨日之事，赵师侄已向我禀明。”周擎声音冰冷，开门见山，“你初入宗门，便与执法弟子冲突，可知罪？”

　　一顶大帽子直接扣了下来。

　　林风躬身行礼，不卑不亢：“回周执事，昨日之事，乃是赵执事无端怀疑，欲强行搜查晚辈储物袋，晚辈据理力争，并未有任何冲突之举。此事柳云鹤长老亦在场，可为见证。”

　　他直接将柳云鹤搬了出来，点明此事已有高层关注。

　　周擎眼角抽搐了一下，冷哼一声：“柳师兄乃丹霞峰高人，岂会过问此等小事？休要胡言！本执事问你，你林家那‘清心散’，炼制之法从何而来？还有，你昨日与柳师兄谈及何事？是否涉及宗门隐秘？”

　　他不再绕弯子，直接逼问核心，语气凌厉，筑基后期的威压隐隐笼罩向林风。

　　林风感觉周身一沉，但他神魂坚韧，并未被其压倒，依旧挺直脊梁，朗声道：“‘清心散’来源，晚辈已向柳长老禀明，乃机缘所得。与柳长老所谈，亦只是丹道交流，并未涉及任何宗门隐秘。周执事若不信，可向柳长老求证。”

　　他咬死“机缘所得”和“丹道交流”，将皮球踢回给周擎和柳云鹤。

　　周擎盯着林风，眼中寒光闪烁。他没想到这小子如此油滑，且似乎真的得了柳云鹤的几分看重。强行逼问，恐怕难以见效，反而落人口实。

　　他沉默片刻，忽然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既如此，此事暂且作罢。不过，林风，你既为地脉考核而来，当以考核为重。宗门规矩，参与考核者，需背景清白，传承明晰。你林家传承来历颇有蹊跷，为保考核公正，在考核结束前，你不得再与柳云鹤长老等宗门高层私下接触，以免惹人非议，可明白？”

　　他竟以此为由，变相软禁林风，切断他与柳云鹤的联系！

　　林风心中一沉，知道这是周擎的狠辣之处，用宗门规矩压人。

　　他若反抗，便是心虚。

　　若遵从，则在宗门内孤立无援。

　　“晚辈……明白。”林风垂下眼睑，掩去眸中冷光，低声应道。

　　“明白就好。”周擎挥挥手，如同驱赶苍蝇，“下去吧，好好准备考核。莫要……让本执事失望。”

　　林风躬身退出偏殿，走出执法堂，望着玄云宗上空那看似清明，实则暗流汹涌的天穹，缓缓握紧了拳头。

　　限制接触？软禁？

　　周擎，你未免太小看我林风了。

　　也太小看……我林家研究院这数月来的成果了。

　　他摸了摸袖中那枚改良过的、效果更强的“清心散”样品，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有些价值，无需言语，自会有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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