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镜窟迷雾

　　丹霞阁内的雅致与平和，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击得粉碎。地脉古镜乃玄云宗重宝，关乎地脉考核乃至宗门部分根基稳定，其异动足以惊动宗主。而“异种气息”的指向，更是将林风瞬间推到了风口浪尖。

　　“弟子遵命。”林风迎着柳云鹤深沉的目光，以及周遭或怀疑或审视的视线，平静地应下。此刻任何迟疑或辩解都只会显得心虚。他心中念头飞转，周擎这一手不可谓不毒辣，时机抓得极准，直接将可能的“技术纠纷”上升到了“危害宗门重器”的高度。

　　柳云鹤不再多言，袖袍一拂：“走！”当先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地脉窟方向而去。阁内其余弟子，包括那名之前质疑林风的核心弟子，也纷纷御器或施展身法跟上，不少人有意无意地将林风隐隐围在中间，监视之意不言而喻。林雪面色冰寒，紧跟在林风身侧，手始终按在剑柄之上。

　　地脉窟位于玄云宗主峰后山一处幽深的山谷之中，入口有重兵把守，平日里阵法笼罩，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此刻，谷口阵法已然开启，灵光闪烁，气氛凝重。数名执法堂长老和阵法师模样的修士已然在场，个个面色严肃。周擎赫然也在其中，见到柳云鹤带着众人前来，尤其是看到林风时，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柳师兄。”一名为首的执法堂长老，姓韩，面容古板，向柳云鹤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林风，“这位便是那位林家子弟？”

　　“不错。”柳云鹤点头，“韩师弟，情况如何？”

　　韩长老沉声道：“古镜镜灵之光确实晦暗，运转滞涩，其核心镜面上出现了一丝极淡的污浊之气，正在侵蚀镜灵。那股异种气息……颇为诡异，非五行之属，带着一股阴寒死寂之意，与古镜吸纳的地脉生机之力格格不入。据值守弟子回忆，异动发生前，除当值弟子外，并无外人靠近，唯有……”他顿了顿，看向林风，“唯有这位林小友所在客舍方向，前两日曾有过一阵轻微的空间灵力涟漪，据查是其试验某种传讯法阵所致。”

　　又是巧合？空间灵力涟漪？林风心中冷笑，周擎连他前两日试验改进版短距离传讯符（借鉴了部分地球无线电理念，确实引起了微小空间波动）的细节都查到了，并巧妙地与地脉古镜的异动联系起来，编织了一张看似合理的怀疑之网。

　　“林风，你有何解释？”周擎终于开口，声音冷硬，“你林家传承诡异，清心散药理迥异常规，如今地脉古镜受损，又恰逢你入宗之后，且伴有异种气息与你客舍灵力波动时间吻合，你作何解释？”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林风身上，压力如山。

　　林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慌乱无用，必须找到破绽。他并未直接回答周擎的质问，而是转向韩长老，拱手一礼，语气诚恳：“韩长老，晚辈可否靠近一观古镜？晚辈于阵法、器道虽不精通，但对能量性质、尤其是异种能量的侵蚀与排斥，略有研究。或能从中发现些许线索。”

　　他直接要求查看“案发现场”，这是最直接也是风险最高的方式。若他真有嫌疑，靠近古镜可能被当场拿下；若他无辜，这无疑是自证清白的最佳途径。

　　柳云鹤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道：“韩师弟，让他看看也无妨。若他真能看出什么，于宗门亦是幸事。若不能，再行论处不迟。”他这是在给林风，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韩长老沉吟片刻，又看了看周擎阴沉的脸色，最终点了点头：“可。但需在我等监视之下，不得触碰古镜本体。”

　　一行人进入地脉窟。窟内空间广阔，穹顶镶嵌着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洞窟。中央一座石台上，悬浮着一面直径约丈许的古朴铜镜，镜框雕刻着山川地脉的纹路，此刻镜面却不再清澈，而是蒙上了一层灰翳，原本应该流淌的温润地脉之光变得断断续续，镜灵传来的波动也带着痛苦与挣扎。镜面中心，一丝头发丝细的黑色气息如同活物般缓缓扭动，散发着令人不适的阴寒。

　　林风凝神望去，识海图书馆疯狂运转，调动所有关于能量分析、物质结构、甚至前世接触过的辐射、污染等相关知识模型，与眼前感受到的能量气息进行比对分析。同时，他悄然运转体内那丝得自墨渊传承的、蕴含星辰生机的微弱灵力，去感知那黑色气息。

　　“咦？”林风心中一动。在他的感知中，那黑色气息的本质并非纯粹的“死寂”，其内部结构极其复杂，更像是一种被强行扭曲、污染了的“生机”，带着一种疯狂的吞噬与侵蚀特性。而且，这气息给他一种隐隐的熟悉感……并非来自墨渊传承，而是……更早之前，在青云山，遭遇鬼巫教袭击时，感受到的那种阴冷邪恶，但又有些许不同，似乎更为精炼、更为隐蔽。

　　“如何？”韩长老见林风凝神不语，出声问道。

　　林风收回目光，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缓缓道：“韩长老，柳长老，此异种能量，并非天然生成，也非寻常魔气、死气。其本质……更像是一种被特殊炼制、用于侵蚀、污秽灵机法宝的‘毒煞’。”

　　“毒煞？”众人一怔。

　　“不错。”林风依据图书馆的分析结果，结合自己的理解说道，“此能量结构稳定，侵蚀目标明确（地脉生机），带有极强的附着性与蔓延性。其炼制手法……颇为歹毒，似乎融入了某种……残魂怨念与地底阴煞，但又经过极高明的手法提纯，去除了大部分易于追踪的负面情绪特征，只保留了最纯粹的侵蚀特性。”他刻意点出“提纯”、“高明手法”，暗示此事背后可能有高人。

　　周擎冷哼道：“哼，说得头头是道，谁知是不是你为了脱罪，故弄玄虚？”

　　林风不理会他，继续对韩、柳二人道：“两位长老，此物虽歹毒，但其能量层级似乎并不算极高，更像是……一次性使用的消耗品。其目的，或许并非彻底毁坏古镜，而是暂时污损，拖延或干扰地脉考核。”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关键点：“而且，晚辈感知到此‘毒煞’之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古镜本身地脉之力对抗时产生的‘逆反灵波’。若能捕捉并分析此灵波，或可追溯其激发或依附上古镜时，留下的最后一丝源头痕迹！”

　　此言一出，几位阵法师和韩长老眼中都露出精光！追溯能量源头痕迹，这是极高明的探查手段，需要对能量性质有极深的理解。他们之前只顾着清除污秽，却没想到这一点！

　　“你能捕捉那‘逆反灵波’？”柳云鹤立刻问道。

　　“晚辈可勉力一试。”林风没有把话说满，“需要借助古镜周围尚未完全消散的地脉气场作为媒介，并需绝对安静，不能受外力干扰。”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周擎一眼。

　　周擎脸色微变。

　　韩长老与柳云鹤对视一眼，迅速达成共识。“所有人退后，为林小友护法！”韩长老下令。

　　众人退开数步，屏息凝神。林风走到古镜前方丈许处盘膝坐下，闭目凝神。他并未动用自身多少灵力，而是全力催动识海图书馆的分析推演能力，将其感知放大到极致，如同一个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古镜周围每一寸空间残留的能量信息。同时，他暗中将那一丝星辰生机之力蕴含在感知中，如同诱饵，去轻轻触碰那丝黑色毒煞。

　　就在星辰生机之力接触到毒煞的瞬间——

　　“嗡！”

　　那丝黑色毒煞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一颤，一股更清晰的阴寒逆反波动荡漾开来！与此同时，林风的识海图书馆瞬间锁定了这股波动中蕴含的、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带着某种特定功法气息的“印记”！

　　这印记……并非来自林风认知中的任何能量，但其波动频率，却隐隐指向洞窟内的某个人！

　　林风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如电，骤然射向站在周擎身后，一名低着头，看似毫不起眼的执法堂执事！

　　“是你！”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那名执事脸色剧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狠厉，猛地抬手打出一道乌光，并非射向林风，而是直扑地脉古镜！他竟想彻底毁掉证据！

　　“大胆！”柳云鹤与韩长老反应极快，同时出手。柳云鹤袖中飞出一道翠绿藤蔓，后发先至，缠向那乌光。韩长老则是一掌拍出，浑厚灵力直取那名执事。

　　然而，那乌光速度奇快，眼看就要击中古镜！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林风身后的林雪，动了！

　　剑光如雪，乍现即隐！

　　一道冰冷凝练到极点的剑气，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那乌光之上！

　　“叮！”

　　一声轻响，乌光溃散，显露出一枚刻画着诡异符文的黑色骨针。

　　而韩长老的掌力也已然拍到，那名执事闷哼一声，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洞壁之上，委顿在地，被其他执法弟子迅速制住。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洞窟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震惊地看着林风，又看看那名被制住的执事，最后落在地上那枚兀自散发着阴寒气息的黑色骨针上。

　　真相，似乎已然大白。

　　林风缓缓站起身，脸色有些苍白，刚才的感知消耗了他大量心神。他看向面色铁青、眼神惊怒交加的周擎，平静道：“周执事，看来，那‘异种气息’的来源，找到了。”

　　周擎嘴唇哆嗦着，指着那名执事，厉声道：“赵昆！你……你竟敢背叛宗门，污损古镜！说！是谁指使你的？！”

　　那名叫赵昆的执事惨然一笑，嘴角溢出黑血，眼神迅速涣散，竟已是服毒自尽！

　　线索，似乎到此断了。

　　柳云鹤捡起那枚黑色骨针，仔细感应片刻，脸色凝重：“确是鬼巫教‘蚀灵黑煞针’的手法，但更为精炼……看来，鬼巫教的触角，比我们想象的，伸得更长。”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擎一眼。赵昆是执法堂的人，周擎难辞其咎！

　　周擎额头沁出冷汗，急忙对韩长老道：“韩师兄，此事我确不知情！定是这赵昆被鬼巫教收买……”

　　韩长老冷哼一声，打断他：“此事，执法堂自会彻查！周师弟，在查明真相之前，你暂停一切职务，配合调查！”

　　周擎身形一晃，脸色灰败。

　　柳云鹤则走到林风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林小友，今日多亏你洞察入微，才避免古镜进一步受损，并揪出了内鬼。此情，我丹霞峰记下了。”

　　林风谦逊道：“晚辈只是侥幸，不敢居功。”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更加沉重。鬼巫教……竟然能渗透到玄云宗执法堂？他们的目的，真的只是干扰地脉考核吗？那名执事自杀得如此干脆，是畏罪，还是……灭口？

　　地脉古镜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迷雾，却笼罩了下来。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准备清理现场，救治古镜之时。

　　异变再生！

　　那原本被林风感知刺激后稍稍平复的地脉古镜，镜面突然剧烈震荡起来，那被压制下去的黑色毒煞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像是被某种更深层的力量引动，骤然沸腾！镜中倒映出的地脉景象开始扭曲、崩坏，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混乱的地脉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镜面中汹涌而出！

　　“不好！古镜失控！地脉反噬！”韩长老大惊失色！

　　整个地脉窟开始剧烈震动，石块簌簌落下，狂暴的地脉之气如同无形的巨兽，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

　　“快！稳住古镜！”柳云鹤大喝，与韩长老及几位阵法师同时出手，道道灵光打向古镜，试图压制暴走的地脉之气。

　　但那股反噬之力太过凶猛，集合数位金丹长老之力，竟也显得摇摇欲坠！

　　林风在混乱中被林雪护着后退，他看着那狂暴涌出的、带着一丝不祥暗红色的地脉之气，识海图书馆再次传来剧烈的警示——这并非简单的地脉反噬，在那混乱的地脉之气深处，他感受到了一股与黑色毒煞同源，但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阴冷意志，正在借助地脉古镜这个通道，试图降临！

　　地脉考核？这恐怕，仅仅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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