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永安之行

　　初冬的晨光穿透晨雾，洒在永安城的青灰色城墙上，将雉堞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这座扼守大江上游的雄城，城门紧闭，城楼上的“庄”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守城的西凉军士兵身着皮甲，手持长戈，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江面与远方的官道，透着十足的警惕。

　　辰时刚过，一队快马踏着晨霜，疾驰至永安城下。为首一人身着玄色锦袍，正是从江州赶来的庄凯。他身后跟着法正、吴懿，以及百名精锐亲卫，马蹄声在空旷的官道上回荡，惊起了路边草丛中的几只麻雀。

　　“大公子来了！”城楼上的哨兵一眼便认出了庄凯的身影，连忙高声禀报。

　　正在城楼上巡视的杨驹闻言，心中一喜，连忙快步走下城楼。他身着一身玄铁甲，脸上带着几分风尘，却难掩见到庄凯的兴奋。作为白马氐骑的统领，他自跟随庄凯以来，转战南北，深得信任，如今驻守永安这战略要地，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城门缓缓打开，杨驹快步走出，对着庄凯单膝跪地，高声道：“末将杨驹，恭迎大公子驾临永安！”

　　庄凯勒住马缰，翻身下马，上前扶起杨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杨将军免礼。一路辛苦，驻守永安这等要地，劳你费心了。”

　　“为大公子效力，是末将的荣幸，何谈辛苦。”杨驹站起身，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庄凯身旁的吴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露出笑容，“这位想必就是益州名将吴懿将军吧？”

　　吴懿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他催马上前，对着杨驹拱手道：“杨将军，在下正是吴懿。此前战场上，我暗箭射伤将军，心中一直深感不安，将军当真不怪我？”

　　提及此事，杨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吴将军说笑了！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彼时你我立场不同，你为刘璋效力，射伤我也是情理之中。换做是我，处在你的位置，想必也会如此行事。我杨驹虽是武人，却也明白‘各为其主’的道理，岂会因此记恨将军？”

　　他拍了拍吴懿的胳膊，语气真诚：“如今将军归顺大公子，便是自己人。以往的恩怨，不过是沙场旧事，何必再提？”

　　吴懿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郑重地对着杨驹躬身一拜：“杨将军宽宏大量，吴懿深感敬佩。此次暗箭之罪，我欠将军一命，日后若有任何差遣，将军只管开口，我定当万死不辞！”

　　“吴将军言重了！”杨驹连忙扶起他，脸上笑容更盛，“日后你我同为大公子效力，并肩作战，便是兄弟。些许小事，不必挂怀。”

　　庄凯看着两人冰释前嫌，心中甚是欣慰，笑着说道：“两位将军能放下过往成见，携手同心，正是我所愿。杨将军，严颜将军说吴懿将军精通骑兵战术，我已决定让他担任你的副将，协助你训练白马氐骑。如今白马氐骑虽已是精锐，但却一直辅助其他四大营，若能融入吴将军的战术理念，战力定能更上一层楼，也能独立作战了。”

　　他顿了顿，转向吴懿，语气严肃了几分：“吴将军，除了协助杨将军训练骑兵，我还有一项重要任务交给你——你需暗中打探从永安到荆州的山川河流、关隘要道，绘制详细的路线图。此事务必隐蔽，不可打草惊蛇。你刚归降不久，先安心训练骑兵几个月，熟悉我军情况，待时机成熟，再着手打探也不迟。”

　　吴懿连忙躬身领命：“末将遵命！定不负大公子所托，既要协助杨将军练好骑兵，也会将荆州路线打探清楚！”

　　杨驹也拱手道：“大公子英明！吴将军精通骑兵战术，有他相助，白马氐骑定能成为天下顶尖的骑兵！”

　　庄凯点了点头，转而问道：“杨将军，永安最近的情况如何？荆州方面可有异动？是否有人前来打探或挑衅？”

　　提及正事，杨驹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躬身道：“禀报大公子，就在十日前前，有五艘荆州水师的楼船战舰突然出现在永安城外的江面上，横江驻停了五日之久。那些楼船之上，树着‘蔡’字旗帜，却并未派人参访，也没有发动进攻，只是在江面上游弋巡逻，不知其用意。”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末将担心荆州水师有所图谋，已加强了沿江的防务，同时派亲卫快马将此事禀报成都，想请大公子定夺。只是没想到，大公子竟亲自来了永安。”

　　“‘蔡’字旗帜？”庄凯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思索，“荆州水师之中，姓蔡且能统领楼船舰队的，想必便是蔡瑁了。此人是刘表的妻弟，执掌荆州水师多年，号称‘水师天下无敌’，此次突然率军前来永安，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一旁的法正接口道：“大公子所言极是。蔡瑁身为荆州水师主将，无故率领五艘楼船来到永安江面，绝非偶然。荆州与益州相邻，如今我军刚拿下益州，根基未稳，蔡瑁此举，怕是来试探我军虚实的。”

　　他语气凝重：“五艘楼船可不是小数目。要知道，楼船高大坚固，可载数百士兵，配备强弩硬弓，甚至还有投石机，造价极为高昂，建造一艘往往需要耗费一年以上的时间。荆州水师一次性派出五艘，可见其对我军的重视，这对我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信号。”

　　庄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军师说得没错。蔡瑁此来，究竟是单纯耀武扬威，试探虚实，还是想救援刘璋，只是见成都已破，无机可乘才按兵不动，如今尚难断定。但无论如何，这都提醒我们，荆州始终是我军东进的最大障碍，而荆州水师，更是我们必须跨越的一道难关。”

　　他望着滔滔东流的大江，语气坚定：“以往我军专注于陆战，水师建设几乎是一片空白。如今看来，建设水师之事，必须提上日程了。若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日后想要顺江而下攻取荆州，简直是痴人说梦。”

　　“大公子英明！”法正赞同道，“荆州水师经营多年，战船众多，士兵熟悉水战，实力确实不容小觑。我军若要与之抗衡，必须尽快打造自己的水师，培养熟悉水战的士兵与将领。”

　　杨驹也说道：“末将驻守永安期间，曾多次巡视沿江防线，发现永安以东二十里处，有一座小港口。我问过当地的村民，那港口名叫巫渠港，如今只是停靠一些小型商船和渔船，规模不大，却地理位置优越，背山面江，易守难攻。”

　　他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大公子若是有意建设水师，那巫渠港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末将可亲自带路，带大公子去看一看。”

　　庄凯闻言，心中大喜，连忙说道：“哦？竟有此事？杨将军立了一功！如此重要的港口，若能加以改造，便可作为我军的第一个军港。速速带我去看看！”

　　“末将领命！”杨驹高声应道，随即翻身上马，为庄凯引路。

　　庄凯、法正、吴懿等人紧随其后，百名亲卫也纷纷上马，一行人沿着江边的官道，向着巫渠港疾驰而去。二十里路程，快马加鞭之下，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了目的地。

　　巫渠港坐落在一处江湾内侧，背靠着连绵的丘陵，江面宽阔，水流平缓。港口的岸边用青石铺砌而成，虽不算宽阔，却足够容纳数艘大型船只停靠。此刻，港口内停泊着四五艘小型客船和渔船，几名船家正忙着修补渔网，或是给船只加水补给，看到庄凯一行人到来，纷纷好奇地望了过来。

　　庄凯快步走到江边，俯身摸了摸岸边的泥土，又看向江面，目光扫过水下的暗礁与水深标记。他常年征战，对地形地势有着敏锐的判断力，一眼便看出这巫渠港的优势——江湾内侧水流平缓，不易受风浪影响，且水下没有大型暗礁，水深足够，完全可以停靠楼船、斗舰等大型战船。

　　“船家，打扰了。”庄凯走向一名正在修补渔网的老船家，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在下是成都来的商人，想去荆州江陵做买卖，听闻这里可以坐船前往，不知是否属实？”

　　老船家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庄凯一番，见他衣着华贵，身边又跟着不少精悍的随从，不敢怠慢，连忙说道：“客官您好，您说得没错。益州前往荆州江陵，最便捷的便是从这巫渠港坐船，直达江陵的江津港，全程水路，大约需要三日航程。”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不过客官，最近江面不太太平。前几日有荆州水师的楼船在这一带停靠了好几日，虽没伤人，却吓得不少船家不敢出航。好在他们前几日已经开走了，现在应该安全了。”

　　“哦？荆州水师的楼船也在这里停靠过？”庄凯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不知那些楼船有多大？停靠时是否出现过搁浅的情况？”

　　老船家想了想，说道：“那些楼船可真大啊，比我们这小船大了几十倍，船帆高高竖起，都快遮住半边天了。它们停靠在港外的江面上，并没有驶入港口内侧，也没听说有搁浅的情况，想来这里的水深是足够的。”

　　庄凯心中彻底有了底。荆州水师的楼船都能在此安全停靠，说明巫渠港的吃水深度完全满足大型战船的需求，只要加以改造扩建，便可成为一处理想的军港。

　　他转身走向法正、杨驹和吴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诸位请看，这巫渠港背山面江，水深平缓，易守难攻，确实是建设军港的绝佳之地。有了这个军港，我们便可在此打造战船，训练水师，日后与荆州水师交锋，也有了立足之地。”

　　法正走到江边，望着宽阔的江面，点了点头：“大公子所言极是。这巫渠港的地理位置确实优越，用来建设军港再合适不过。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担忧：“造船并非易事，尤其是楼船、斗舰这类大型战船，不仅需要大量的优质木材、铁钉、桐油等物资，更需要精通造船技艺的工匠。益州的造船业本就相对落后，工匠稀缺，技术也不如荆州、江东成熟。据我所知，江州经营造船多年，也只造出了两艘斗舰，楼船更是一艘没有。想要在短时间内打造出一支能与荆州水师抗衡的舰队，难度极大。”

　　庄凯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他自然明白法正的顾虑。造船工匠与技术，确实是当前最大的难题。他沉吟片刻，说道：“军师所言甚是，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不过事在人为，只要我们下定决心，总能找到解决办法。或许可以从荆州、江东暗中招揽一些造船工匠，或是派人前往学习造船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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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头对杨驹吩咐道：“杨将军，你先派两千士兵驻守在此，一方面负责保护港口的安全，防止荆州水师再来骚扰；另一方面，也可着手清理港口内的杂物，平整岸边的土地，为后续的扩建改造做准备。至于造船工匠和物资，等我返回成都后，再召集众臣商议，想办法解决。”

　　“末将领命！”杨驹躬身应道，心中对庄凯的远见卓识深感敬佩。

　　法正看着庄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大公子，凡事都需一步一个脚印，不必急于求成。如今我们地跨凉州、益州、汉中三地，疆域辽阔，事务繁杂。蜀南的高定、朱褒等人尚未归降，南中局势不稳；益州的内政还需整顿，百姓需要安抚，粮草需要囤积，军队需要训练。水师建设固然重要，但也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容易顾此失彼，引发反噬。”

　　庄凯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军师说得是。我确实有些心急了。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平定南中，稳固益州的统治，积累足够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水师建设可以稳步推进，先从打造小型战船、培养基础工匠做起，逐步发展壮大。”

　　他望着巫渠港的江面，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假以时日，我必在此打造一支天下无敌的水师，顺江而下，攻克荆州，横扫江东！”

　　法正、杨驹、吴懿等人闻言，纷纷躬身道：“我等愿追随大公子，共图大业！”

　　庄凯摆了摆手，说道：“此间事了，我们今日便返回成都。永安的防务，依旧拜托杨将军与吴将军。杨将军为主将，总领永安军政；吴将军为副将，协助杨将军训练骑兵，打探荆州情报。两位务必同心协力，守住永安这座桥头堡，不可有失。”

　　“末将遵命！定不负大公子所托！”杨驹与吴懿齐声应道。

　　随后，庄凯便带着法正与百名亲卫，踏上了返回成都的路途。杨驹与吴懿亲自将他们送出永安城外十里，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才转身返回永安城。

　　归途中，庄凯骑在马背上，望着沿途的景色，心中思绪万千。此次永安之行，虽未能立刻解决水师建设的全部问题，却找到了理想的军港，收服了吴懿这员大将，还摸清了荆州水师的部分动向，可谓收获颇丰。

　　他知道，建设水师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但这是他必须迈出的一步。荆州水师的强大，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想要统一天下，仅靠陆战是不够的，必须水陆并进，才能应对各种复杂的局势。

　　同时，他也明白，当前的首要任务还是平定南中。高定、朱褒等人割据蜀南，拥兵自重，若不尽快平定，迟早会成为心腹大患。只有彻底掌控益州，才能安心发展水师，积蓄力量，与曹操、袁绍等诸侯一争高下。

　　退缩。永安之行，只是他宏图大业中的一个小小插曲，更大的挑战，还在前方等待着他。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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