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招揽法正（二）

　　醉仙楼二楼的雅间内，烛火噼啪作响，偶尔爆出的烛花落在案上，烫出细小的焦痕，却无人顾及。法正缓缓站起身，青布官袍的下摆扫过凳脚，带出轻微的摩擦声。他垂眸看着案上洒出的酒渍，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袍角，指节微微泛白 —— 方才庄凯自报身份的冲击尚未平息，此刻开口，声音竟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将军远道入蜀，难道只为招揽我这等闲散人？”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庄凯，眼中既有孤傲的棱角，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在下无才无德，蜀地之人提起法正，无不称我‘孤傲轻狂’，难成大事。将军这般礼遇，不怕看错人吗？”

　　这话半是自嘲，半是试探。多年来在益州的压抑，让他习惯了用 “轻狂” 伪装自己，也习惯了不被重视的滋味。如今突然被庄凯 —— 这个在西凉乃至天下都声名赫赫的青年将军 —— 如此看重，他反而有些不敢相信，甚至忍不住想确认：这份重视，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看穿了他隐藏的才华？

　　庄凯看着他眼底的挣扎，心中了然。他向前一步，避开案上的酒渍，语气沉稳而真诚，没有丝毫敷衍：“孝直先生，不瞒你说，如今我西凉兵强马壮，拥兵二十万大军，战将数十员，其中马超、赵虎、庞德、姜冏、阎行等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五大精锐天下无敌！且汉中已入我手，西凉根基稳固 ——可若想取西川、图天下，光有武力远远不够。”

　　他抬手拂过案上的酒渍，眼神里带着对未来的笃定：“方才先生自己也说，‘天下有能者自取’。我西凉取天下的第一步，便是拿下西川这天府之国 —— 而取西川的关键，恰恰就在先生你身上。”

　　“在我？” 法正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又黯淡下去，苦笑道，“将军说笑了。我不过是刘璋麾下一个闲职的军议校尉，连州牧府的核心议事都无权参与，既不知益州的粮草布防，也无调动一兵一卒的权力，何德何能，能成取西川的关键？”

　　他嘴上反驳，心中却泛起涟漪 —— 庄凯没有用 “你很有才华” 这种空泛的话来敷衍，而是直接点出 “取西川” 的战略目标，甚至将自己与这个目标绑定，这份精准的认知，让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人是真的懂他。

　　庄凯轻轻摇头，语气愈发笃定：“孝直先生，不必妄自菲薄低。我看重你，并非因为你在刘璋麾下的职位，而是因为你身上的三样东西 —— 其一，是洞察天下大势的眼光。你能在蜀地一隅，仅凭零散的消息，就看透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天时、袁绍‘据河北四州’的地利、我西凉‘政通人和’的人和，甚至预判出我西凉下一步会取西川，这份眼光，放眼天下，也没几人能及。”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法正脸上，看到对方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继续说道：“其二，是破局制胜的奇谋。一首童谣，旁人只当是市井流言，你却能从中识破背后的推手，甚至故意接话引我入局，这份从细微处抓要害、以自身为饵设局的智谋，正是我西凉目前最需要的 —— 文和先生虽智计无双，但我若想同时应对曹操、袁绍等诸侯，再取西川，仅凭他一人，压力太大。”

　　“至于其三，” 庄凯的语气带着一丝笑意，“便是你对益州的熟稔。你在蜀地多年，无论是士族矛盾、郡县分布，还是刘璋麾下的文臣武将，都了如指掌。我西凉军虽勇，却终究是外来者，若想取西川而不引发大乱，少不得一个熟悉本地情况的‘引路人’—— 而你，就是最好的引路人。”

　　这番话，字字句句都戳在法正的心坎上。他从未想过，自己那些被旁人视为 “狂言” 的分析，那些藏在酒后的谋略，竟然被庄凯如此清晰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甚至一一拆解，当成 “珍宝” 般重视。积压多年的委屈与不甘，在此刻竟有了松动的迹象，眼眶微微发热，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庄凯似乎看穿了他的情绪，话锋一转，抛出了最关键的承诺：“孝直先生，我知道你在刘璋麾下受尽冷落，空有才华却无处施展。若你肯加入西凉，我即刻任命你为军师中郎将，与文和先生同列，一同为我出谋划策 —— 取西川的战略布局、军中的谋略调度，你皆可参与，我绝不干涉你的决断，更不会因你出身或过往而猜忌你。”

　　“军师中郎将？与贾诩同列？” 法正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当然知道贾诩的分量 —— 那个为庄凯献上 “奇袭定军山” 之计、一举拿下汉中的谋士，如今在西凉的地位，仅次于庄霸父子三人。庄凯竟然愿意给他这样的职位，不是虚职，不是附庸，而是真正的 “同列”，真正的信任！

　　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孤傲，身体微微颤抖，看向庄凯的眼神里，第一次充满了真切的激动与渴望。多年来的怀才不遇，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那些藏在心中的战略构想，终于有了被实现的可能。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声音发颤：“将军…… 将军既然如此礼贤下士，我法正若再推辞，便是真的不识时务，也对不起自己胸中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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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落下，他猛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额头微微垂下，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决绝：“属下法正，愿归附西凉，从今往后，为主公出谋划策，为将军效死！若有二心，天地不容！”

　　“好！好！” 庄凯大喜过望，连忙上前扶起他，双手紧紧握住法正的手臂，眼中满是欣慰与激动，“孝直先生，你能归附，我西凉如虎添翼！我得法正，如鱼得水也！”

　　法正被他扶起，看着庄凯真诚的眼神，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他能感觉到，庄凯的手温暖而有力，握着他的手臂时，没有丝毫上位者的轻视，只有同路人的热忱。

　　雅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起来，烛火仿佛也染上了喜悦的光芒，跳动得愈发欢快。庄凯拍了拍法正的肩膀，笑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先去城东的王记绸缎庄 —— 那里是我们在成都的落脚点，文和先生他们还在楼下等候，正好为你引荐。”

　　法正点头应道：“全凭将军安排。” 此刻的他，早已没了之前的孤傲与犹豫，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期许，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两人并肩走下楼梯，刚到一楼大厅，便见贾诩、赵虎、庞德三人正坐在角落的桌子旁，看似喝酒，实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赵虎见庄凯与法正一同下来，还以为事情谈妥，当即就要起身上前，却被贾诩悄悄拉了一把。

　　贾诩对着赵虎微微摇头，眼神示意他看向周围 —— 醉仙楼里虽不如先前热闹，却仍有不少酒客。他压低声音道：“此地人多眼杂，不宜声张，先随大公子去绸缎庄再说。”

　　赵虎虽性子直率，却也明白其中利害，便又坐了回去，只是看向法正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与友善。

　　庄凯与法正走在前面，贾诩三人跟在后面，五人看似互不相识的过客，顺着成都的青石板路，缓缓向东行去。此时已近黄昏，锦江的余晖洒在街道上，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边的商铺渐渐开始收摊，货郎担着空担子匆匆走过，偶尔有孩童提着灯笼跑过，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法正走在庄凯身侧，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却感慨万千 —— 这座他生活了多年的城市，曾让他满怀希望，又让他彻底失望。如今，他即将跟随眼前这位西凉少主离开，去追寻一份真正能施展才华的未来。

　　不多时，五人便来到了城东的王记绸缎庄。店铺已经打烊，门板半掩着，王掌柜之前先行离去，现在正站在门后等候，见他们到来，连忙上前拉开门板，低声道：“大公子，里面请。”

　　庄凯率先走入店铺，法正紧随其后，贾诩、赵虎、庞德三人也依次进入。王掌柜关上门板，引着他们穿过堆放绸缎的前堂，来到后院一间隐蔽的偏房。偏房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桌上摆着一壶刚泡好的蜀茶，热气袅袅。

　　“孝直先生，我为你引荐几位同僚。” 庄凯转身对法正说道，指着贾诩道，“这位便是我西凉的军师中郎将贾诩贾文和先生 —— 奇袭定军山、拿下汉中的计策，便是文和先生谋划的。”

　　贾诩对着法正拱手，笑容温和：“久闻孝直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法正心中又是一震 —— 眼前这位看似温和的中年人，竟就是传说中的 “毒士” 贾诩！他连忙躬身回礼，语气带着几分敬佩：“文和先生的谋略，在下早有耳闻，今日能与先生同列，实乃法正之幸。”

　　庄凯又指着赵虎，笑道：“这位是中郎将赵虎赵子威，乃我西凉猛将，曾在关陇中道一战力斩韩遂七将，威震西凉。”

　　赵虎站起身，咧嘴一笑，对着法正抱拳道：“俺赵虎，没啥文化，就会打仗！以后先生有啥计谋，尽管吩咐，俺保证冲在最前面！” 他性子直率，话语虽朴实，却透着十足的真诚。

　　“这位是中郎将庞德庞令明。” 庄凯最后指向庞德，“令明乃忠义之士，武艺高强，智勇双全，此前在阳平关一战，立下大功，如今统领陇山营重步兵。”

　　庞德起身行礼，神色肃穆：“孝直先生，日后若有战事，庞德愿听先生调遣。”

　　法正看着眼前三人 —— 贾诩的沉稳睿智，赵虎的勇猛直率，庞德的忠勇肃穆 —— 这三人皆是西凉的核心人物，是庄凯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而庄凯，竟亲自带他们入川招募自己，让自己与这些人同列，这份信任与重视，让他瞬间眼眶微红，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归属感。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庄凯、贾诩、赵虎、庞德四人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法正何德何能，能得将军与诸位如此重视！从今往后，法正定当竭尽所能，为西凉出谋划策，绝不辜负将军与诸位的信任！”

　　庄凯看着法正感动的模样，心中也满是欣慰。他知道，自己今日不仅招揽到了一位顶级谋士，更收获了一颗愿意为西凉效死的心。有法正熟悉益州的风土人情与士族矛盾，有贾诩运筹帷幄，有赵虎、庞德等猛将冲锋陷阵，西凉取西川的计划，终于有了最关键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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