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荒唐的部署

　　五角大楼的轮廓在烟尘中浮现。

　　周明的心跳平稳如常。

　　他脑海中的地图，与眼前的景象完美重合。

　　这里已经全面戒严。

　　但这所谓的戒严，不过是几道匆忙拉起的铁丝网，和几个关键路口堆起的半高沙袋。

　　兵力严重不足。

　　几队美国大兵正在路口忙碌，搬运沙袋的动作透着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们偶尔投向远方火光的视线里，满是无法掩饰的惊慌。

　　这根本不是固若金汤的防御阵地。

　　更像一个即将被洪水淹没的村庄，村民们在做着最后徒劳的挣扎。

　　周明收敛起所有杀气，将自己切换到“布朗尼”的模式。

　　他脸上挂起惊慌与疲惫，脚步踉跄，朝着最近的一个路口冲了过去。

　　“站住！什么人！”

　　沙袋后的士兵立刻举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他的面门。

　　但下一秒，他们看清了周明身上的军官制服。

　　紧绷的气氛瞬间瓦解。

　　一个小队长模样的男人从沙袋后跑出，看到周明的瞬间，他先是一愣，随即立正敬礼。

　　“布朗尼长官！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的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惊讶。

　　“发电厂那边……是不是出事了？大面积停电，所有的通讯都断了！”

　　周明大口喘着粗气，一副焦急万分的样子，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没时间解释！现在指挥部谁在坐镇？”

　　“是安东尼长官！”小队长立刻回答。

　　“带我过去！立刻！”周明用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吼道。

　　穿过简陋的防线，五角大楼内部的景象展现在眼前。

　　应急灯昏暗的光线下，走廊里人影匆匆。

　　文件散落一地，无人理会。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电线味和浓重的汗臭。

　　混乱，但还在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

　　周明被带到四楼的一间指挥室外。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猛地推门而入。

　　“报告！”

　　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悲壮。

　　“戴罪士兵布朗尼，求见安东尼指挥官！”

　　房间内，巨大的作战屏幕闪烁着幽光，但大部分区域已经变成了代表信号中断的雪花。

　　三名军官站在屏幕前。

　　中间那位闻声回过身。

　　那人约莫四十多岁，面孔棱角分明，没有一丝赘肉，笔挺的军官制服上看不到半点褶皱。

　　整个人透着一股与周围混乱环境格格不入的精悍与冷静。

　　他看到周明的面孔，非但没有露出责备的神情，反而快步迎了上来。

　　他的态度，甚至称得上热情。

　　“布朗尼！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安东尼一把扶住周明的胳膊，眼神锐利地上下打量着他。

　　“发电厂失守了？苏军有多少人？”

　　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来。

　　周明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没有愤怒的责问。

　　没有追究责任的咆哮。

　　这和他预想的剧本，偏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准备好的一整套说辞，关于自己如何英勇抵抗，如何被迫撤退的辩解，此刻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用不上。

　　但他还是维持着敬礼的姿势，身体站得笔直。

　　“报告长官！我没有受伤！”

　　“苏军……苏军的主力部队，至少有上千人！他们像疯了一样冲锋！”

　　“发电厂的十四个兄弟……都拼到了最后一刻！是他们用命护着我，我才侥幸逃了出来！”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抽动，声音嘶哑而悲愤。

　　“我途径爱国者阵地时，那里也即将失守。乐福中校有紧急指示，派我前来传令！”

　　周明在来之前，特意记下了地图右下角的那个签名。

　　乐福中校。

　　“哦？乐福的指示？”

　　安东尼的眼睛瞬间亮了，仿佛在黑夜里看到了灯塔。

　　“快！快拿来！我们正为兵力部署发愁！乐福的判断，一定能帮我们扭转乾坤！”

　　安东尼对这个乐福，显然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周明从怀里掏出那个硬壳卷轴，双手递了过去。

　　安东尼一把夺过，迅速在巨大的作战地图桌上展开。

　　“你们两个，都过来看看！”

　　他招呼着另外两名军官。

　　三颗脑袋凑在一起，研究着那张被周明动过手脚的地图。

　　片刻后，安东尼直起身，一拳砸在桌上。

　　“漂亮！太漂亮了！”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与赞美。

　　“扼守住这几个关键点，就能把苏军的进攻路线彻底锁死！不愧是乐福！”

　　随即，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是……我们现在太缺人手了。”

　　他指着一片漆黑的监控屏幕，脸上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无奈。

　　“幸好五角大楼有备用电源，不然我们现在就是睁眼瞎。但我不知道这备用电源还能撑多久。”

　　“我已经派人向最近的军事驻地求援了。”安东尼看着周明，坦诚得不像一个高级指挥官，“说实话，布朗尼，我已经做好了放弃五角大楼的准备。这里最重要的首长们，已经安全撤离了。”

　　一瞬间，无数关键情报在周明脑中交织成一张清晰的网。

　　敌人兵力不足。

　　士气低落。

　　指挥官甚至已经准备跑路。

　　机会来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

　　周明立刻向前一步，再次请命，声音铿锵有力。

　　他指着地图上一个从爱国者阵地通往五角大楼的必经路口。

　　“长官！我申请到这里去！为我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为丢失发电厂将功补过！”

　　安东尼却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指，越过周明指的位置，重重地点在了地图的另一个区域。

　　那里，赫然是周明自己随手画上去的一个红色圆圈。

　　一个他为了迷惑敌人而虚构出来的，根本不存在的“防御重点”。

　　安东尼的语气无比凝重：“不。这里更重要。”

　　“这里是备用电源的所在地。一旦失守，整个五角大楼都会彻底瘫痪。”

　　安东尼看了一眼周明背后那杆显眼的m24狙击步枪。

　　“你是个出色的战士，布朗尼。你的狙击枪，在这里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周明的表情凝固了。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荒诞起来。

　　这算什么？

　　自己为了迷惑敌人，随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编造了一个弱点。

　　结果敌人最高指挥官，精准地指着这个圈，告诉我这里是我们的命脉，然后把我派过去防守？

　　这已经不是跳坑了。

　　这是跳进来之后，还嫌坑不够深，自己拿着铲子往下猛挖！

　　“你不会是一个人。”

　　安东尼的声音打断了周明的思绪。

　　“谭雅少尉会归你指挥。”

　　“她的战斗力，配上你的狙击枪，应该能为我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说完，安东尼的手指又在地图上划过一条不起眼的小道，最终落在了小道尽头的一个小小山坡上。

　　“如果情况不妙，你们就从这里撤离。”

　　“山坡上，有为你们准备的夜鹰直升机。希望你们……能赶得上。”

　　安东尼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备用电源的位置。

　　详细的撤离路线。

　　甚至连逃跑用的夜鹰直升机都准备好了。

　　但这一切，都未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他的全部心神，被一个名字彻底占据。

　　谭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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