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生于大雪之中

　　海岛的黎明，被海鸥尖锐的啼叫与海浪冲刷沙滩的哗哗声唤醒。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与海盐混合的复杂气味。

　　叛军的尸体被集中处理，那些选择投降的士兵则被缴械后，跪在港口的空地上，黑压压的一片。

　　海雷丁站在他们面前，他那件沾满血污与沙土的皮衣，在晨光中反而更显狰狞。

　　他的亲卫手持利刃，站在队伍的两侧，等待着总督最后的命令。

　　周明站在不远处，他检视着那些跪地的士兵。

　　每一个人的面板上，阵营一栏都显示着红色的【尤里】。

　　他们不是尤里的信徒。

　　他们只是在旧主落难时，选择了另一条路的投机者。

　　海雷丁没有给他们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他挥了挥手。

　　冰冷的刀光在清晨的阳光下连成一片。

　　鲜血染红了港口的石板。

　　海雷丁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回归，也肃清了队伍里所有不稳定的因素。

　　做完这一切，他走向周明。

　　他手下那些忠诚的士兵，自发地汇聚到他的身后，队伍重新扩充到近千人。

　　他们看着周明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我的盟友！”

　　海雷丁大笑着，张开双臂，想要给周明一个熊抱。

　　周明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只是伸出手，与他握了握。

　　海雷丁也不尴尬，他收回手，重重拍了拍周明的肩膀。

　　“今晚！我们举办最盛大的宴会！用全岛最好的朗姆酒，感谢我们的英雄！”

　　周明注意到，海雷丁的阵营，依然是【未选择】。

　　那爽朗的笑声背后，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焦虑。

　　“宴会可以延后。”

　　周明开口。

　　“当务之急，是重建防御，清点物资，把这座岛屿，重新变成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

　　海雷丁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化作了然。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是我心急了。”

　　“先干正事。”

　　……

　　第二天傍晚。

　　一名传令兵找到了正在视察船坞修复工作的周明。

　　“信使阁下，总督大人在海滩备下了烤全羊，请您过去一叙。”

　　周明放下手中的图纸。

　　他知道，真正的谈判，现在才开始。

　　海滩上，巨大的篝火烧得噼啪作响，驱散了夜间的寒意。

　　一只肥硕的全羊被架在火上，油脂滴落，发出滋滋的声响，浓郁的肉香四散开来。

　　周明与海雷丁隔着篝火对坐，只有他们两个人。

　　“谢谢你，我的盟友。”

　　海雷丁率先开口，他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在羊腿上比划着，却迟迟没有下刀。

　　周明能感受到他言语中的犹豫，那是一种倔强的强者在求人办事时，展现的极不自然的难为情。

　　“在我的家乡，烤全羊要配上专门的调料才好吃。”

　　周明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枚胶囊。

　　砰。

　　白烟散去，一个盛满了黄色粉末调料的大盆，出现在两人中间的沙地上。

　　“龙国烤全羊一般要刷一种由姜黄粉?、孜然、辣椒粉?、花椒粉?、小麦粉、玉米淀粉?、大蒜粉、洋葱粉?、茴香粉?调制的复杂刷料，然后再烤，会相当鲜美。“

　　周明尝试把气氛梳理得更加自然。

　　海雷丁握着匕首的手却僵在了半空。

　　他又一次看到了【胶囊化】这种神乎其技的手段。

　　周明没有解释，他遵循着记忆力的手法，熟练地洒在烤羊上，又用一把刷子均匀地涂抹开。

　　姜黄、孜然、辣椒与各种香料混合的奇异香味，在高温的催化下，瞬间压过了单纯的肉香。

　　“这就是你们龙国的秘密科技？”

　　海雷丁终于忍不住开口，双眼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就是靠着这个，你才能在利比亚击败塔尼亚胡的军队？”

　　周明知道他在说【胶囊化】，对于海雷丁这样尚武的硬汉来讲，真诚比套路更加实用。

　　或者说，真诚就是最好的套路。

　　周明将刷子放下，重新坐回原位。

　　“我们龙国人讲究合作共赢。”

　　“就像这烤全羊，有了你的羊，和我的调料，才会变得完美。”

　　“同盟也是一个道理，只有互相信任，敞开怀抱，同盟才会更加坚固。”

　　海雷丁沉默了。

　　他看着周明，细细品味着周明刚刚的话。

　　他将手中的匕首插回刀鞘，拿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口。

　　“我生于一片大雪之中。”

　　海雷丁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仿佛在叙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故事。

　　“从我记事开始，每天都穿着厚厚的衣服。”

　　“吃的食物只有罐头、冻肉、脱水的蘑菇还有饼干。”

　　“那里有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夜晚，又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白天。”

　　“我不知道那是哪里，但我知道，那一定不是我的家乡。”

　　“我的父亲给我赐名巴巴罗萨·海雷丁，但是哪怕与他生活在一起，我也从来没听过父亲的名字。”

　　周明静静地听着。

　　这些描述，让他想到了地球的极圈地带。

　　“直到一年前的一天，我从一片沙漠中醒来。”

　　海雷丁继续说道。

　　“我能感受到，那里才是我的故乡。”

　　“其实，我也是被背叛之后才逃离到这座岛上的。”

　　“我想要反攻阿尔及尔，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就必须先拿下更富裕的西西里岛当跳板。”

　　周明终于开口。

　　“西西里岛这么大的疆域，以你这点人手，即使打下来了，又要如何统御呢？”

　　他点出了一个最致命的问题。

　　海雷丁沉默了。

　　他没有回答。

　　只是将篝火上的烤全羊翻了个面。

　　滋啦啦的油花伴随着更加浓郁的肉香，挤满了周明的鼻腔。

　　真香啊。

　　海雷丁用刀割下一块烤得焦黄的羊肉，塞进嘴里，眼神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

　　一阵海风吹过，卷起火星，想要将这团火焰压灭。

　　但那篝火却迎着风，核心的火焰反而烧得更旺。

　　海雷丁猛地站起身，面向漆黑的大海。

　　“只要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心中的火焰就不会熄灭。”

　　他转过身，面向周明。

　　那双眼睛里，所有的犹豫与挣扎都已褪去，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所以……”

　　海雷丁的声音有些干涩。

　　“所以，请你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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