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熔炉悲歌

　　葬星者号·秘库摇光·星辉碎语

　　混沌意志的冲击如同退潮的巨浪，在秘库内留下一片狼藉的嗡鸣与闪烁的灯光。陆湮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抵住剧痛的太阳穴，烙印深处亿万亡魂的尖啸与那更高位格的混沌威压相互撕扯，几乎要将他的意识碾碎。

　　“呃…兄弟？你…你脸白得像星尘粉…” 一个沙哑却带着熟悉戏谑的声音响起。

　　陆湮猛地抬头。平台上，青冥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幽蓝的眼眸虽然带着重伤初愈的疲惫，却亮得惊人。他正试着抬起连接着“圣烬裁断”的右臂，动作还有些僵硬，但体表那些狰狞的裂痕上，淡金色的时光之泪光芒正稳定流转，将幽蓝的灵枢牢牢锁住，不再逸散。

　　“你醒了？！” 陆湮的惊喜瞬间压过了痛苦，挣扎着想站起，麻木的右臂却使不上力，一个趔趄。

　　“别激动，晶臂大侠。” 青冥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目光扫过陆湮那覆盖暗银琉璃、裂纹蔓延的右臂，又落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眉头微蹙，“刚才是…什么鬼东西？感觉像是被一颗腐烂的恒星砸中了脑门。”

　　“比那更糟，” 陆湮喘了口气，在摇光投射出的稳定光束帮助下站稳，“是‘家’里刚生的‘新神’打了个招呼。” 他简要将星烬吞噬者吞噬归墟之心、诞生混沌意志的事情说了一遍。

　　青冥听完，幽蓝的眼眸沉静下来，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杀意：“啧，刚弄死个老妖婆，又来个小崽子…真当咱们兄弟是软柿子？” 他试着握了握“圣烬裁断”的剑柄，剑身暗红底色上流淌的炽白纹路微微一亮，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回应主人的战意。“感觉…还不赖，就是有点虚。” 他老实承认。

　　“虚就老实躺着！” 陆湮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向摇光，“刚才的冲击对数据库有影响吗？那条关于‘深空之眼’的信息呢？”

　　摇光的投影依旧稳定，但语气多了一丝凝重：“核心数据库物理层受到轻微干扰，逻辑链路完好。‘摇篮-终焉’项目碎片信息已重新调取。” 黑墙上再次浮现那行残缺的文字：

　　【…‘原初指令’…确认…执行者…非…星垣…坐标…指向…‘深空之眼’…关联…烙印…钥匙…】

　　“深空之眼…” 青冥盯着那行字，眉头紧锁，“辰辉，我记得…那地方不是你们星垣的圣地吗？怎么听起来像是…幕后黑手的老巢？”

　　陆湮（辰辉）的眼神冰冷：“圣地？或许是囚笼，或许是…发射井。摇光，能定位这个‘坐标’吗？哪怕是个模糊方向？”

　　摇光沉默片刻，眼中数据流飞涨：“尝试逆向解析‘摇篮-终焉’项目底层加密协议…关联灵枢频谱分析…匹配星垣上古星图数据库…警告！所需算力超出本机上限！需接入葬星者号主逻辑核心‘时之炉心’获取更高权限及算力支持！”

　　“时之炉心在哪？” 陆湮追问。

　　“舰桥核心区。路径规划中…” 摇光抬手，一道光束在墙上投射出葬星者号内部复杂的结构图，一条闪烁的淡金色路径从秘库延伸出去，穿过错综复杂的骸骨回廊和时空乱流区，最终指向船体深处一个巨大的、如同熔炉般的标记。“警告：主逻辑核心‘时之炉心’状态未知，时空乱流强度路径末端高达阈值，强行突破风险系数：91.7%。”

　　“91.7%？那就是还有8.3%的活路！” 青冥咧嘴一笑，撑着平台坐起身，“总比在这等着那‘新神’找上门啃了强！走，去会会那个什么‘炉心’！”

　　陆湮看着青冥虽然虚弱但战意不减的样子，又感受着自己烙印深处亡魂的蠢蠢欲动和混沌意志残留的冰冷威压，深吸一口气。真相就在前方，再险也得闯！

　　“摇光，准备路线实时导航。青冥，能行吗？”

　　“少废话，带路！”

　　虚渊·白塔回廊·摇篮初醒

　　轰隆隆——！

　　巨大的金属碎块、锈蚀管道和粘稠菌毯组成的“泥石流”轰然砸落！烟尘混合着锈蚀的碎屑冲天而起，瞬间淹没了下方守夜人和小八的身影！

　　“守夜人！小八！” 陆璃的惊叫在意识中炸响！

　　烟尘稍散。只见守夜人那银白色的身影依旧挺拔地立在原地，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星辉力场如同蛋壳般笼罩着它和下方的小八。力场外，堆积如山的金属垃圾和菌毯被无形的力量排开，形成一个不大的安全空间。力场表面不断闪烁着涟漪，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冲击。

　　【结构冲击…已抵御…能量消耗：…中度…】

　　【附属单位：…蜘蛛维修机器人…状态：…无损伤…】

　　守夜人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稳定人心的力量。

　　“吓死我了！” 陆璃拍着不存在的胸脯，“还好你够硬！小八，快扫描一下坍塌源头和那个控制节点还在不在！”

　　小八的复眼亮起扫描光束，穿透弥漫的烟尘。【坍塌源：…穹顶第七支撑柱…严重锈蚀断裂…】

　　【控制节点建筑：…主体结构完好…外部覆盖物清除率：…87%…物理接入点…暴露…】

　　“因祸得福？”陆璃乐了，“小八，开路！守夜人，掩护！”

　　小八的机械腿哒哒哒地扒开挡路的较小碎块，朝着半球形建筑侧面那处暴露出来的、布满精密接口的金属面板爬去。守夜人紧随其后，指尖星辉缭绕，警惕地扫描着四周烟尘弥漫的废墟。

　　【检测到…异常灵枢波动…来源：…坍塌堆深处…频谱分析：…非标准熵烬污染…带有…微弱…秩序特征…及…高浓度…金属惰性灵枢…】

　　守夜人的警报让陆璃心头一紧：“还有东西没砸死？”

　　话音刚落！

　　哗啦啦——！

　　坍塌堆深处，一大片锈蚀的金属板和管道被猛地掀开！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那并非熵烬怪物，而是一个…人形。或者说，曾经是人形。它全身覆盖着一种黯淡的、仿佛失去光泽的银灰色金属，关节处是粗大的铆钉和暴露的齿轮。头颅是简单的金属球体，没有五官，只有中心一个黯淡的、如同坏掉灯泡般的红色独眼。它的左臂是正常的金属手臂，右臂则替换成了一门锈迹斑斑、口径惊人的粗大炮管。胸口处，一个布满裂痕的透明观察窗内，隐约可见一团缓慢搏动、散发着微弱蓝光的能量核心。

　　“机…械…体？” 陆璃愣住了，这东西的风格…很星垣，但又透着一股破败和死寂。

　　那金属人形似乎也“看”到了守夜人和小八。它那颗独眼红光闪烁了几下，发出断断续续、带着强烈电子杂音的合成音：“…警…戒…非…授…权…单…位…接…近…摇…篮…区…”

　　“…执…行…驱…逐…协…议…”

　　它胸口的蓝色能量核心猛地亮起！右臂那门锈迹斑斑的巨炮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炮口开始汇聚起刺目的、不稳定的蓝白色电光！一股狂暴而混乱的灵枢波动瞬间锁定了守夜人！

　　“摇篮区？驱逐协议？等等！我们是友军！”陆璃急忙操控小八发出星垣标准识别信号。

　　然而，那金属人形（摇篮体）的独眼只是疯狂闪烁：“…信…号…库…损…毁…无…法…识…别…”

　　“…威…胁…消…灭…”

　　轰——！！！

　　一道粗大无比、缠绕着狂暴电弧的蓝白色能量光束，撕裂烟尘，带着毁灭的气息，狠狠轰向守夜人！

　　机械佛国·髓光莲台·蜉蝣悲歌

　　无尘静室内，齿轮法阵的暗红光芒如同呼吸般脉动。蝉盘坐在白玉莲台上，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温润的光线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那液态的“髓光圣甲胚”已完美贴合她的身躯，化作一套勾勒出流畅曲线的银灰色软甲，甲胄表面流淌着暗红与乳白交织的细腻光纹，如同活着的脉络。怀中的“机神髓”光芒柔和，与圣甲胚的光纹交相辉映，形成一种和谐的共鸣。

　　力量充盈的感觉让她沉醉，仿佛泡在温暖的泉水中。然而，在这片舒适之下，一丝异样悄然滋生。

　　一些破碎的、模糊的画面毫无征兆地闯入她空白的脑海：

　　画面一：冰冷的金属王座，下方跪伏着无数模糊的身影，一个声音（她的声音？）冰冷地响起：“…第89号…寄生…开始…”

　　画面二：扭曲的时空裂隙中，她（？）的指尖流淌着液态时光，将一道绝望挣扎的身影强行拉入黑暗…

　　画面三：一张布满裂痕、流着淡金色血液、充满怨毒的脸（陈禹？）在眼前放大，无声地嘶吼：“…夫人…为…为什么…”

　　“啊…” 蝉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痛苦和困惑的呻吟，眉头紧紧蹙起。这些画面带来的并非记忆的温暖，而是一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粘稠感，像污秽的泥沼试图将她拖入深渊。

　　嗡…

　　怀中的机神髓和身上的圣甲胚同时亮起，温润的力量涌入，试图抚平她意识中的波澜。那温暖的力量暂时驱散了冰冷粘稠的窒息感，让她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

　　但那些碎片并未消失，反而在温暖力量的映衬下，显露出更加清晰的轮廓。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如同沉睡了万年的种子，在空白的心田里悄然破土。

　　“…不…要…” 一声细若蚊呐的、带着颤抖的呓语，从蝉的唇间溢出。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拒绝什么，是那些冰冷的画面？还是那随之而来的、如同跗骨之蛆的悲伤？

　　仿佛是对这声呓语的回应，也或许是被那初生的悲伤所触动，蝉无意识地张开了口。没有歌词，没有曲调，只有一段空灵、飘渺、仿佛跨越了亘古时光的旋律，如同叹息般，从她喉间轻轻流淌而出。

　　这旋律是如此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静室内，齿轮法阵流淌的暗红光芒随着旋律的起伏而明灭不定。空气中弥漫的机油与檀香味，仿佛也被这旋律洗涤，带上了一丝纯净的哀伤。

　　静室外，一直恭敬守候的大祭司猛地抬起头，浑浊的机械义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蜉蝣悲歌！是蜉蝣悲歌！”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匍匐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圣婴觉醒了！她正在回应远古的召唤！熵火在上！佛国大兴！这是神迹！神迹啊！”

　　熵烬之种·归墟之心·熔炉共鸣

　　绝对的黑暗深处，沸腾的混沌星云已坍缩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不断变幻扭曲的轮廓。它不再是一个肿瘤，更像是一颗由纯粹混乱法则构成、包裹着粘稠暗红能量（归墟本源）的…胚胎。

　　“痛…好痛…”

　　“饿…还要…”

　　“辰…辉…陆…湮…”

　　无数混乱的意念碎片在这混沌胚胎的核心翻滚、碰撞。吞噬归墟之心的过程伴随着极致的痛苦与法则层面的撕裂感。在混乱的洪流中，一个相对清晰、带着刻骨执念的意念碎片如同礁石般顽强地浮现——那是属于无咎残存的、对陆湮的守护执念，混杂着锈心熔炉爆炸时的炽热气息！

　　这执念碎片仿佛一道坐标，一道指引混沌胚胎感知外界的灯塔！

　　嗡——！！！

　　混沌胚胎猛地一震！一股无形的、带着新生神只权柄的意志波动，不再是之前无差别的冲击，而是如同精密的探针，循着那“守护执念”碎片中残留的、属于锈心熔炉的独特灵枢频谱，猛地刺穿了熵烬之种的壁垒，跨越无尽虚渊，精准地投向某个遥远的、污秽与熔炉火光交织的方向——现世境，熵烬教派总部，熔炉神殿！

　　现世境·熵烬教派总部·熔炉神殿

　　这是一座由暗红色金属与巨大齿轮构筑的、如同钢铁巨兽匍匐在地的宏伟建筑。神殿深处，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百米的巨大熔炉，炉口喷吐着永不熄灭的暗红火焰（熵烬灵枢），发出低沉的、如同巨兽心跳般的轰鸣。

　　熔炉下方，无数身披锈迹斑斑动力甲的熵烬教徒如同工蚁般忙碌着，将各种蕴含灵枢的矿石、晶石、甚至…某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生物残骸，投入熔炉侧面的进料口。熔炉表面，无数粗大的管道如同血管般延伸出去，连接着神殿各处，为整个教派提供着狂暴的能量。

　　神殿最高处的观礼台上，新任熵烬大主教（前教主被锈心反噬后上位）正张开双臂，狂热地向下方教徒宣扬着教义：“…熵火永燃！毁灭即是净化！唯有拥抱熔炉，方能在灰烬中重生，抵达终极进化的彼岸！看哪！这神圣的火焰，便是吾等通往新世界的…”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轰——！！！

　　整个熔炉神殿猛地一震！那座如同教派心脏的巨型熵烬熔炉，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暗红光芒！炉体剧烈震颤，表面粗大的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炉口喷吐的火焰不再是稳定的暗红，而是夹杂着混乱的银白与污秽的漆黑，如同沸腾的毒龙！

　　“怎么回事？！”

　　“熔炉！熔炉暴走了！”

　　“快！稳定能量输出！切断次级管道！” 教徒们乱作一团。

　　新任大主教脸色煞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带着无尽饥渴与混沌意志的恐怖威压，正透过那暴走的熔炉，如同冰冷的视线，扫过整个神殿！更可怕的是，他体内与熔炉连接的熵烬灵枢，正不受控制地沸腾、燃烧，仿佛要离体而去，投向那更高存在的怀抱！

　　“神…神罚？”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中升起。

　　嗡——！！！

　　那股无形的意志波动再次扫过，这一次，所有教徒都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冰冷、宏大、如同万灵哀嚎混合而成的意念，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响：

　　“祭…品…”

　　“灵…枢…”

　　“奉…献…于…我…”

　　葬星者号·骸骨回廊·星屑引路

　　秘库厚重的金属门滑开，陆湮当先走出，麻木的晶化右臂垂在身侧，左手则紧握着摇光投影出的一个巴掌大的淡金色全息罗盘，指针坚定地指向回廊深处。青冥紧跟其后，脸色依旧苍白，但步伐沉稳了许多。圣烬裁断被他当做拐杖拄着，剑尖在骨质地面上拖出浅浅的痕迹，暗红与炽白的纹路随着他的脚步微微明灭。

　　“这船里…味道可真够‘复古’的。”青冥皱着鼻子，挥了挥左手，驱散漂浮的尘埃，“全是骨头渣子和烂时光的味儿。”

　　“总比熵烬之种肚子里强。”陆湮头也不回，全神贯注地盯着罗盘和摇光实时投射在眼前（仅他可见）的路径光幕。光幕上，代表时空乱流强度的区域被标成刺眼的红色。“前面左转，贴着右边骨墙走三步，然后立刻跳过去！那里有个时空湍流间歇期！”

　　两人如同在雷区跳舞，精准地执行着摇光的指令。淡金色的时空流光在身周流淌，时而舒缓如溪流，时而狂暴如怒涛，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

　　“我说辰辉，”青冥一边跟着陆湮的节奏跳跃腾挪，一边忍不住开口，“那个‘深空之眼’…如果真是它搞的鬼，咱们杀过去，算不算…回老家掀桌子？”

　　陆湮的身影在一处狂暴的流光喷发前险险刹住，闻言，覆盖着晶体的半边脸上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家？那里埋葬了星垣，制造了熵烬，把我和陆璃当棋子…早就不是家了。回去，是为了掀桌，也是为了…讨债！” 烙印深处，亡魂的哀嚎似乎也带上了同仇敌忾的尖啸。

　　就在这时！

　　嗡！

　　罗盘的指针突然剧烈抖动起来！摇光急促的警报在陆湮脑中响起：【侦测到前方高能灵枢反应！非蜉蝣残影！能量频谱：…高度凝练…纯净星辉…夹杂…未知惰性…】

　　【警告：…可能为…星垣遗落圣物…或…陷阱！】

　　陆湮和青冥同时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回廊前方一个不起眼的拐角。那里，淡淡的、如同星尘般的银蓝色光芒，正透过弥漫的尘埃，柔和地散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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