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遮挡一方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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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终南山,红叶层染,肃杀中带着静谧。蒙古的使者这次来得格外低调,仅有十余名随从,为首者并非当初的蒙古悍将,而是一个身形瘦削、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袭不起眼的灰袍,行走间仿佛脚不沾地,如同幽魂,正是有“钦察鬼魅”之称的兀速。
重阳宫前,全真弟子严阵以待。当看清来人只有兀速时,不少人都露出些许意外之色。三年前,蒙古可是派出了包括三大强者在内的十几位高手,声势浩大。
柳志玄看着独自走上前来的兀速,也有些意外。
当兀速的目光越过柳志玄,落在他身后那魁梧的西域大汉身上时,他原本就阴鸷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冰冷,甚至带着一丝被背叛的怒火。
“哈桑!”兀速的声音尖细刺耳,如同金属刮擦,“你竟真的甘愿站在这里,做全真教的看门狗吗?忘了我们三人从钦察草原一同投奔大汗时的誓言了吗?守望相助,同进同退!如今萨米尔心灰意懒,你更是背弃盟约,投入敌巢!你可对得起我们昔日的情分!”
这番质问带着浓浓的失望与愤懑。
他们三人来自同一片土地,在陌生的蒙古势力中本是天然的盟友,相互扶持才站稳脚跟。哈桑的“叛变”,对兀速而言,不仅是少了一个强大盟友,更是一种情感上的背弃。
哈桑面对旧友的指责,古铜色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但眼神依旧坚定。他踏前一步,与兀速对视,沉声道:“兀速,我未曾忘记故土,也记得你我三人的情谊。但正是为了追寻更强大的力量,窥见武道的更高境界,我才选择追随主人。”
他右手抚胸,这是他们故乡表示真诚的礼节:“我曾以为力量源于征服与杀戮,但在主人这里,我明白了力量的真谛在于理解与超越。兀速,你我的路,从三年前开始,就已经不同了。”
“狡辩!”兀速厉声打断,脸上满是讥讽,“不过是为你的贪生怕死和卑躬屈膝找借口!全真教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尊严都可以抛弃!”
哈桑摇了摇头,不再争辩,只是淡淡地说:“你无法理解,只因你未曾见过山巅的风景。你若执意挑战主人,只会败得更惨。”
这句话更是深深刺痛了兀速,当年他审时度势,认为胜利的希望不大,为了隐藏自身才并未出手,蒙古人崇拜勇猛之士,他的行为被认为是懦弱的行径,再加上哈桑的离开,要不是他一身高强武功,恐怕处境更为艰难。
这三年他苦心孤诣,自认为武功更上一层楼,便是要再次挑战柳志玄,一血前耻。
他猛地转头,将所有的怒火与不甘都对准了柳志玄:“柳志玄!我倒要看看,你这山巅的风景,能否挡得住我这三年在地狱般的磨砺!”
兀速不再废话,身形猛地一晃,竟在原地留下三道凝而不散的残影!其真身仿佛融入了秋风与光影之中,速度快得超出了常人视觉捕捉的极限。这正是他三年苦修的成果——“幽影三重幻”!
刹那间,柳志玄仿佛被三个兀速同时围攻,六只泛着幽蓝光泽的鬼爪从上下左右、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爪风凄厉,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这速度,这幻影,足以让任何一流高手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怪不得他有信心挑战柳志玄,却不知柳志玄上次出手根本未尽全力。
面对这神出鬼没、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柳志玄应对的颇为从容。他当年未能练成周伯通那真心二用、毫无挂碍的双手互搏,却另辟蹊径,开创出了一条独属于他柳志玄的“一念流转、迅疾无伦”的“伪·左右互搏”!
而这门功夫不仅让他可以双手同时使出两种不同的武功,更让他的出手速度和反应能力推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
其核心在于心念的极致凝聚与流转,一念起,万念随,心意动处,身体已自然反应,几乎消除了思考与动作之间的任何迟滞!
在旁观的众全真弟子眼中,兀速的攻势快得只剩一片模糊的灰影和漫天凌厉的爪风,他们甚至连看清动作都困难,更别提如何抵挡了。
可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急速风暴中,柳志玄从容应对,出手迅捷而精准。
他的五指时而如拈花拂柳,轻柔地搭上兀速凌厉的腕部,一沾即走,妙到毫巅地将那足以开碑裂石的爪劲引向空处;时而并指如星芒乍现,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向爪影中力道转换最微妙、最薄弱之处,发出“噗噗”气劲交击的轻响,硬生生打断其攻势的连贯性;时而又化掌为云手回环,一股柔韧磅礴的先天罡气随掌势而生,如同无形的漩涡,恰到好处地封住兀速所有试图变招欺近的路线。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每一个变化都直指核心,行云流水,毫无滞涩。在“一念流转”的加持下,他单手的反应与出击速度,竟仿佛比兀速双手加鬼魅身法的综合攻击还要快上一线!
兀速越打越是心惊胆战,他只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面无处不在、毫无死角的铜墙铁壁!不,甚至比铜墙铁壁更可怕,因为这“墙壁”不仅能挡住他所有的攻击,还能在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每一个微小间隙,发出精准而迅疾的反击,逼得他手忙脚乱,一身鬼魅身法和凌厉爪功根本施展不开,憋屈得几乎要吐血。
“他的反应怎么可能这么快?!” 兀速内心在疯狂呐喊,三年来用血与汗建立起的信心正在土崩瓦解。
很快兀速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便已显散乱。毕竟要维持如此猛烈的进攻所消耗的内力和体力是无与伦比的。
若不能速胜,便会被人抓住破绽。
柳志玄自然能看出此人攻势虽强却难以持久,此时气息已不如初时绵长,攻势也有所衰弱,似乎已黔驴技穷,并无其他隐藏手段。
于是柳志玄不再等待,就在兀速又一次凭借速度从侧后方诡异探爪,爪风即将触及柳志玄背心衣衫的刹那——
柳志玄那一直以精妙小巧手法应对的右手,速度骤然再增!五指如电,不再是引、带、点、按,而是化掌为爪,后发先至,以一种近乎预判的精准,无视了那重重幻影,一把就扣住了兀速疾速移动中、真实手腕的脉门!
“什么?!” 兀速脸上的狠厉与高速移动带来的模糊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他根本无法理解,对方是如何在漫天残影中如此精准地捕捉到他的真身,并且出手快到他连反应都来不及!
不待兀速运力挣扎,柳志玄扣住其脉门的手猛地发力,向身前一带!同时脚下步伐微错,侧身、沉肩、拧腰,动作一气呵成!
兀速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沛然巨力从手腕传来,整个人顿时失衡,如同断线风筝般被硬生生从高速移动的状态中拽出,凌空飞起!
下一刻——
“嘭!!”
一声沉闷巨响在场中炸开,尘土微扬。
柳志玄竟是以一种最直接、最蛮横的方式,将兀速这个以速度和诡异着称的高手,以标准的过肩摔狠狠的砸在了坚硬的青石地面上!
这一摔,不仅蕴含着柳志玄本身的力道,更巧妙地借用了兀速自身前冲的力道,两股力量叠加,威力惊人!
“呃啊——!”
兀速惨叫一声,只觉得周身筋骨欲裂,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气血被这猛烈无比的重击彻底震散,在经脉中乱窜,一口逆血喷涌而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瘫倒在地,挣扎了几下,竟连爬起来的力量都没有,只能徒劳地感受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气血溃散的虚弱。
惨败!
毫无悬念的惨败!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观战的全真弟子都目瞪口呆,他们预想过真人会赢,却没想到是以这种霸道直接、近乎碾压的方式结束战斗。哈桑眼中也闪过一丝异彩,主人这看似简单的一抓一摔,其中蕴含的眼力、时机把握和发力技巧,实在已臻化境。
柳志玄松开手,负手而立,俯瞰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兀速,语气依旧平淡:“力道散而不聚,速度疾而不稳,破绽,太大了。”
兀速闻言,又是一口鲜血溢出嘴角,这次却是气的、羞的、更是绝望的。他苦练三年,自以为脱胎换骨,没想到在对方眼中,依旧是破绽百出,甚至不堪一击到,被直接掀翻在地!他双眼一黑,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柳志玄微微摇头,不再多看兀速一眼,转身对旁边的弟子吩咐道:“抬下去,替他理顺气血,送下山。”
......
终南山的深秋,总带着几分超然物外的清寂。然而山外的消息,还是随着北风,裹挟着血腥与烟火气,隐隐传来。
这一日,有下山采买的弟子带回确切消息——金国,亡了。
曾经雄踞北方、迫使宋室南渡的庞然大物,终于在蒙古铁骑持续多年的猛烈攻势下,轰然崩塌。都城陷落,皇族贵戚四散奔逃,却又大多难逃追捕屠戮。传闻中,那些昔日里钟鸣鼎食、骄奢淫逸的金国贵戚,其下场比之百年前他们攻破北宋都城时,汴梁城内皇族女眷、官宦家眷所遭受的屈辱与惨状,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唉,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重阳宫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长听闻后,闭目长叹一声,手中拂尘轻摆,也不知是感慨金人之惨,还是追忆汉家昔日之痛。
消息传到后山清修之处时,柳志玄正与哈桑对坐于一块青石之上,中间摆放着那部《混元真经》,柳志玄正为其讲解其中的碍难并加以完善,以期降低修炼难度,这门功法不管是从立意还是从效果上来说确实可称得上一部武林奇书,只是修炼起来也确实艰难,就是哈桑这么一个参与过创作的高手修习起来也是困难重重。
哈桑作为曾效力蒙古的高手,对此消息反应平淡,于他而言,这不过是草原雄鹰又一次成功的狩猎。但他注意到,主人听闻此事后,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污迹。
柳志玄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山峦,看到了那遥远北方正在发生的惨剧。他并非怜悯金人,金宋世仇,血债累累。他只是透过这“天道轮回”的惨烈景象,更深地体悟到了世间权势的虚幻与武道追求的真实。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柳志玄轻轻放下笔,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王朝更迭,不过是野心家的游戏,最终受苦的,终究是黎民苍生。蒙古虽强,其势亦必有衰颓之时。唯有探寻天地至理,追求人体秘境,方是永恒之道。而这武道,”他拍了拍石桌上的《混元真经》,“伟力归于自身,或许比那虚无缥缈的王图霸业,更为实在些。”
哈桑若有所思,他追随柳志玄,最初是折服于其武功,如今却越发感受到主人那超越世俗武力、隐隐蕴含道韵的境界。
“主人所言极是。”
柳志玄此时想起那个相貌俊秀,野心勃勃的师弟,他选择了这条不平凡的道路,自然要做好承担恶果的准备,他当初尊重杨康的选择,此时也只能接受他随之而来的命运。
山外的血流成河,王朝的兴衰更替,仿佛都化作了这终南山上的一缕秋风,吹过即散。他重新执笔,将心神沉入对《混元真经》的完善之中。
他能以绝顶武功震慑蒙古,换来终南山方圆百里的安宁,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他扪心自问,知道自己成不了英雄,他没有那种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 的磅礴气魄。那需要一种近乎偏执的信念和将个人生死、得失完全置之度外的牺牲精神,他自问做不到。
但他佩服那样的人。
这份佩服,曾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倾注在一个明慧绝伦的女子身上——黄蓉。当年他初入江湖,也曾被那集天地灵秀于一身的女子所吸引,她的机变、她的笑靥,都曾在他心中泛起涟漪。
然而,他最终选择了离开,选择了回到这终南山清修。原因很多,他看出黄蓉与郭靖之间那不容外人插足的真挚情意,他希望这个钟灵毓秀的女子能有一个最好的归宿。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看到了郭靖身上那种他自身所欠缺的、却令他由衷敬佩的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的豪情。
郭靖或许木讷寡言,不善辞令,不懂风雅,但郭靖有一种更宏大、更坚实的力量。那是一种以孱弱之躯,意图扛起将倾之厦的担当;是一种哪怕前路漆黑,也要燃尽自身,发出一份微光的决绝。
他的大智若愚,洞悉本质的能力,让他在武学修为和人生境界上都能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柳志玄知道,那是真正的大侠,是照亮乱世的火炬。而他,更像是一个守护者,一个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自己划定一片净土,庇护一方生灵的修道之人。他无法像郭靖那样,成为席卷天下的风雷,他只能是终南山的一块磐石,尽力为身边的人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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