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爱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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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修远一路寻访,踏遍大江南北,李莫愁却如同人间蒸发,杳无音信。风霜浸染了他的眉梢,却磨不灭他眼底的执拗。这一日,他行至江南水乡嘉兴。金国破灭,整个北方都在蒙古铁骑的铁蹄与屠刀之下瑟瑟发抖,放眼望去,顾盼自雄。
然而,当他踏足这江南腹地的嘉兴府时,却仿佛一步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北方战火的影响。
运河碧波荡漾,画舫穿梭,丝竹管弦之声袅袅传来,夹杂着吴侬软语的轻笑。市集上摩肩接踵,各色货物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酒楼茶肆里座无虚席,文人墨客吟风弄月,富商巨贾高谈阔论。精致的园林掩映在垂柳之后,偶尔传出几声婉转的昆腔。
一派歌舞升平,繁华旖旎的景象。
这与林修远一路所见的凄惶,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比。仿佛那北方的血与火,只是遥远而不真切的传闻,被重重关山和这温润的江南水汽彻底隔绝在外。
林修远行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看着这醉生梦死般的繁华,心头莫名地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几分讽刺,有几分悲哀,却也有一丝理解——或许,这正是乱世中人们寻求慰藉、麻痹自己的方式。
正值集市,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突然,一阵惊马嘶鸣与人群的尖叫打破了这份喧闹的平和!只见一辆装载货物的马车因故受惊,辕马双目赤红,拖着沉重的车厢在狭窄的街道上疯狂冲撞,车夫早已被甩落在地,情况万分危急!
人群惊恐四散,场面瞬间大乱。更危险的是,惊马冲撞的方向,不仅有惊慌失措的百姓,还有许多躲避不及的摊贩,若任其继续狂奔,不知会造成多少伤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影如疾电般掠出!正是林修远!
只见他身形一展,如鹞子穿林,几个起落便迅捷无比地追至惊马侧后方。他并未直接去硬撼惊马那庞大的冲力,而是看准时机,足尖在道旁一个卖竹编的摊位上轻轻一点,借力腾空,精准地落在了惊马的马背之上!
“吁——!”林修远低喝一声,双腿如铁钳般牢牢夹住马腹,稳住身形,同时一手猛地抓住缰绳,运起内力,向后狠狠一勒!
那惊马吃痛,又被缰绳勒住口舌,狂躁之势顿时一滞,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人立而起!马蹄在空中乱蹬,险象环生。
林修远稳坐马背,凭借强健的体魄和高超的骑术,全力与受惊的牲口抗衡。他手臂青筋微显,努力控制力道,制服的同时尽量不伤及马匹。他知道一匹马的价值对于百姓之家的重要性。
这番较量不过发生在短短数息之间,却看得周围百姓心惊肉跳!
终于,在林修远的安抚与强力控制下,那匹惊马挣扎的力度渐渐减弱,喘着粗气,前蹄重重落地,虽然依旧焦躁地踏着步子,但总算不再疯狂冲撞。
危机总算解除!
直到此时,林修远才飘身下马,气息略促。也正是在他制服惊马的过程中,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个因受惊而呆立在街心、险些被波及的小女孩,顺手将其带离了危险区域。
惊魂甫定,小女孩吓得小脸煞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莫怕,没事了。”林修远将她轻轻放下,温声安慰道。
这时,一个衣着体面、管家模样的人带着几个庄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见状连忙上前,对着林修远连连作揖:“多谢壮士!多谢壮士救命之恩!若是小姐有何闪失,小人万死难辞其咎啊!”他又赶紧去哄那小女孩:“无双小姐,没事了,没事了。”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林修远平复了一下气息,淡然道,目光随即落在那小女孩身上,“这位小姐是……?”
“回壮士,这是我陆家庄庄主的千金,陆无双小姐。”
林修远无所谓的准备告辞离开。
那管家见林修远气度不凡,身手了得,又对陆家庄有恩,哪里肯让他就这么离开。他连忙上前,脸上堆满了感激与恳切,深深作揖道:
“壮士留步!壮士对我家小姐有救命之恩,等同救了小人的性命!若是让庄主知道小姐遇险,却被壮士所救,而我们却连杯谢茶都未能奉上,就这么让壮士离去,庄主必定责怪我等不知礼数,慢待了恩人!”
他见林修远神色平静,似乎不为所动,又连忙补充道:“我家陆庄主最是热情好客,尤其感念侠义之士。壮士无论如何,也请随小人到庄上小坐片刻,让庄主当面致谢,略尽地主之谊。否则,小人……小人实在心中难安,回去也无法向庄主交代啊!”
他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更是将“陆家庄的礼数”和自身的责任都搬了出来,让人难以拒绝。
被管家抱在怀里的陆无双,此刻也缓过神来,她年纪虽小,却也知是非,眨着大眼睛,对林修远说:“谢谢大哥哥救了我,爹爹说过,知恩要图报,大哥哥去我家做客好不好?”
看着眼前极力相邀的管家和天真稚嫩的女孩,林修远心中念头飞转。他本意是路过救人,不欲多生枝节。但“陆家庄”这三个字,却像有着魔力一般吸引着他。那里是李莫愁情仇的根源,陆家庄陆展元……这个名字让他鬼使神差的答应了邀请。
或许哪里可以找到一些关于李莫愁过去,甚至是解开她心结的方法?
林修远道:“既然如此,那林某便叨扰了。”
管家闻言大喜过望,连声道:“不叨扰,不叨扰!壮士肯赏光,是陆家庄的荣幸!快,快为林壮士引路!”
陆家庄坐落于嘉兴南湖之畔,亭台楼阁,清雅别致,尽显江南园林的风韵。庄主陆立鼎闻讯,早已与夫人亲自迎至庄门。他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儒雅,眼神精明,带着商贾特有的和气,又有一庄之主的稳重。陆夫人则相貌温婉,眉宇间与陆无双有几分相似,此刻正后怕地紧紧拉着女儿的手,看向林修远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林少侠!大恩不言谢!快请进,快请进!”陆立鼎热情地拱手,将林修远迎入庄内正厅。厅中已备下丰盛的酒席,显然是仓促间能拿出的最高规格。
众人刚落座,便听得环佩叮当,又有两人从内堂转出。
当先一人年纪比陆立鼎稍长,约莫四十有余,但保养得宜,面容依旧俊朗,可见年轻时必然是令万千女子倾心不已的风采。只是他眉宇间少了少年时的飞扬跳脱,多了几分被岁月和生活磨平棱角后的温和。他身着锦袍,举止得体,却总让人觉得那份气度之下,藏着些许挥之不去的怅惘。
跟在他身旁的,是一个美貌妇人。她容貌秀丽,算得上是美人,但绝非李莫愁那般令人惊艳的绝色。但她气质温婉如水,眉目柔和,看向旁边男子时眼神里带着全然的依赖与柔情,举止间是标准的大家闺秀风范,只是这份温顺之下,似乎也隐藏着一丝常年萦绕心头的、淡淡的忧惧。
“大哥,大嫂,这位便是救了无双的林修远林少侠!”陆立鼎连忙起身介绍。
林修远方才得知这两人就是陆展元夫妇了。
陆展元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对着林修远深深一揖,语气诚挚中带着些许激动:“林少侠救了舍侄女,便是救了我陆展元半条性命!此恩此德,陆某没齿难忘!” 何沅君也在一旁盈盈下拜,柔声道:“多谢林少侠救命之恩。”
林修远起身还礼,目光平静地扫过陆展元。这就是让李莫愁由爱生恨、性情大变,让他苦苦追寻而不得的那个根源。
此刻亲眼见到,发现对方只是一个有些帅气的普通中年人,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难以言喻的复杂,也有一丝为李莫愁感到不值的莫名情绪。
“陆庄主,陆大侠,陆夫人,言重了。路见危难,出手相助,本是分内之事。”林修远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波澜。
筵席间,陆立鼎夫妇热情周到,不断劝酒布菜,言语间充满了对林修远的感激。陆展元也努力扮演着感激恩人、温和长兄的角色,但林修远敏锐地察觉到,他笑容之下那份难以完全掩饰的心事重重。何沅君则大多沉默,只是偶尔附和丈夫几句,眼神却不时悄悄掠过自己夫君的脸庞,那担忧之色挥之不去。
酒过三巡,筵席间的气氛看似热络,林修远却始终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几次将话题引向江湖轶事、过往恩怨,尤其提及一些性情偏激、武功高强的女子在江湖上掀起风浪的例子,试图窥探陆家庄众人,尤其是陆展元的反应。
果然,每当提及此类话题,陆展元的笑容便会僵硬几分,眼神闪烁,借着饮酒掩饰不自然。何沅君更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微微发白。连原本热情健谈的陆立鼎,也沉默了片刻,脸上掠过一丝阴霾。
林修远心中了然,这陆家庄定然与李莫愁有着极深的过节,而且这过节如同悬顶之剑,至今仍令他们恐惧。
陆立鼎长叹一声,放下了酒杯,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忧虑。他看了看大哥陆展元那颓然的神色,又看了看依偎在母亲身边、尚且天真无邪的女儿陆无双,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
“林少侠,你是我陆家庄的大恩人,武功高强,见识广博,我等也不敢相瞒。”陆立鼎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实不相瞒,我陆家庄……大难临头了。”
林修远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陆庄主何出此言?”
陆立鼎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陆展元,苦涩道:“此事……皆因十年前一桩旧怨而起。家兄……家兄年轻时,曾与一位江湖女子……唉,便是那如今令人闻风丧胆的赤练仙子李莫愁,有过一段……情缘。”
林修远适时地露出“惊讶”的神色。
陆立鼎继续道:“后来……后来家兄与嫂嫂成婚,那李莫愁因爱生恨,在……在家兄婚礼当日大闹一场,要让我陆家庄鸡犬不留!当时幸得一位高僧调解,她才勉强答应,定下十年之约。”
“十年之约?”林修远追问,心跳却不自觉地加快。
“正是。”陆立鼎脸色发白,“她言道,十年之内,她不会主动来寻仇。但十年之期一过,她便要来我陆家庄,履行当年誓言,杀尽我陆氏满门!如今……如今距离那十年之期,已不足三月了!”
此言一出,厅内一片死寂。陆展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满脸悔恨与痛苦。何沅君轻轻啜泣起来。陆立鼎夫人也将陆无双紧紧搂在怀里,仿佛那女魔头下一刻就会闯进来。
林修远终于明白了!莫愁她竟然与陆家庄还有这样一个约定!
厅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陆家庄众人惶恐不安的脸。十年之约如同催命符,让这江南富庶之家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林修远沉默片刻,在陆立鼎充满期盼的目光中,缓缓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而清明。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陆庄主,诸位,此事既然让林某知晓,林某便不能坐视不理。”
陆立鼎闻言大喜,几乎要站起身来:“林少侠,你……你愿意相助?”
林修远点了点头,但他的目光却越过了陆立鼎,落在了神色复杂的陆展元身上,语气沉静地说道:“我必保得陆家庄得安全,化解这段仇怨。”
“赤练仙子之名,江湖闻之色变。她因情生恨,造下杀孽已多。只愿这次能消弭她得怨恨。” 这番话,他说的诚恳,带着一种悲悯,让陆家众人一时默然。
然而,更深层的原因,他只藏在自己心里,无法对人言说。
他深知,如果李莫愁真的亲手杀了陆展元,那么陆展元这个“负心人”的形象,将带着淋漓的鲜血,以一种最惨烈、最无法磨灭的方式,深深烙印在李莫愁的生命里,刻入她的骨髓。到那时,她的心里将永远被这份以死亡凝固的恨意与记忆填满,再也容不下任何活人,自然也包括他林修远。陆展元活着,无论爱恨,总还是一个可以面对、可以尝试超越的“过去”;而陆展元若死了,便成了李莫愁心中一座永恒的坟,他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了。
所以,他必须阻止这场杀戮。不仅仅是为了救人,更是为了给自己,也给李莫愁,留下一线挣脱仇恨枷锁、重获新生的可能。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他看着陆展元,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陆大侠,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场恩怨因你而起,若要化解,你恐怕需有面对往昔、承担责任的勇气。”
陆展元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颓然道:“是……是我的罪孽。若能化解此劫,保家人平安,展元……愿凭林大侠吩咐。”
林修远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难题,是如何面对那个恨意积蓄了十年的心上人。但他心意已决,为了心中那渺茫的希望,他必须一试。
嘉兴的夜空,星子晦暗,仿佛也预感到,一场交织着爱恨情仇的风暴,即将在这温柔水乡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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