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绝情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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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杯盏交错,忆往昔,说江湖,谈见闻。

  裘千丈将他这些年来走南闯北遇到的奇闻异事、听到的江湖秘辛当做下酒菜,说得是唾沫横飞,绘声绘色; 柳志玄则耐心倾听,偶尔插言。

  这顿酒,喝得是宾主尽欢。

  窗外月色悄然爬上中天,清辉洒入堂内,将破败也映出了几分宁静。

  对于裘千丈而言,这可能是他这些年来,最开心、最放松的一个夜晚。

  旧情重温之后,便是务实之时。

  柳志玄并未在铁掌峰久留,次日便以全真教的独门传信方式,发出讯息,令教中专门负责此事的精干弟子前来铁掌帮,与裘千丈具体接洽搜集、誊抄、转运典籍的一切事宜。到了他这个层次,把握大局、定下方向即可,具体的繁琐事务,自然无需亲力亲为。

  而裘千丈的表现,更是让柳志玄暗自点头,觉得此人虽武功才智不及乃弟,但在人情世故和把握机会上,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裘千丈对这件事投入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和精力,几乎将其视为铁掌帮东山再起的唯一契机。他不仅立刻下令开放了铁掌帮传承百年的藏书库——除了《铁掌秘笈》以及少数几门核心武功秘籍因祖训所限,实在无法示人外——将其余所有珍藏的典籍,包括一些前辈高人留下的游记、杂学笔记,乃至部分缴获自敌对势力的功法残本,全都向全真教敞开了大门,任其阅览、抄录。

  “柳老弟,你瞧瞧,”他指着书架上那些略显陈旧的卷册,语气带着几分自豪,“这些虽说不是什么神功秘籍,但也是我铁掌帮一代代积攒下来的家底,有些在外面怕是早就绝迹了!你建那‘传薪阁’是功德无量的好事,老哥哥我别的帮不上,这点东西,还拿得出来!”

  不仅如此,他更亲自出面,利用铁掌帮在湖广地区经营上百年、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网,积极为全真弟子牵线搭桥。无论是与那些藏书丰富的世家大族、退隐官员接洽,还是协调地方上可能遇到的麻烦,他都处理得妥妥帖帖。他甚至会凭借自己那套混迹江湖练就的察言观色和“忽悠”本事,帮着全真弟子压低收购价格,或者说服那些将藏书视若性命的老学究同意借出誊抄。

  柳志玄派来的弟子很快便传回消息,对这位“裘老帮主”赞不绝口,言道办事极其爽利周到,省去了他们无数麻烦,进展神速。

  柳志玄心中明了,裘千丈如此卖力,一方面固然是感念旧情和雪中送炭之恩,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借此机会,让铁掌帮与全真教捆绑得更紧,借助全真教的声望和资源,为自己和帮派谋取更多好处的打算。

  他甚至可能还在一些交易中,为自己和铁掌帮留下了一些不难察觉的“好处”,比如借此机会修复与某些地方势力的关系。

  但这些小心思,无伤大雅,甚至可以说是人之常情。他做得光明正大,分寸拿捏得极好,既展现了自己的价值和诚意,又让全真教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巨大好处,让人根本无法指责,反而要赞叹其会做人、会办事。

  “这个裘千丈……是个妙人。”柳志玄得知详情后,不由失笑。他吩咐下去,在与铁掌帮的合作中,在一些无关原则的小利上,不必斤斤计较,全真教必须承裘千丈这个情,而且要让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全真教的回报。

  如此一来,双方的合作愈发紧密顺畅。铁掌帮借助全真教的资源和声望,开始缓慢而稳定地恢复元气,重新在湖广地界上发出自己的声音;而全真教的“传薪阁”,则凭借着铁掌帮这条深入地方的高效“触手”,以惊人的速度充实着来自南方的珍贵典籍。

  这场合作,真正实现了双赢。

  铁掌帮与全真教的合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裘千丈也正为帮务和搜集典籍之事忙得不可开交,只觉得铁掌帮复兴在望,干劲十足。

  然而,一封突如其来的信,却如同晴天霹雳,将他所有的忙碌和短暂的喜悦击得粉碎。

  信封陈旧,字迹扭曲,仿佛是用极大的痛苦和毅力书写而成。当裘千丈疑惑地拆开信,看到末尾的署名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署名,赫然是——裘千尺!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裘千丈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信纸,声音发颤。

  妹妹裘千尺,那个比他和千仞小了许多、几乎是被他们当女儿一手带大、性格娇蛮却深受宠爱的妹妹,早在十几年前就传来死讯!妹夫公孙止亲笔来信,言辞恳切,痛不欲生,说是突发恶疾,药石罔效。他当时悲痛欲绝。如今这……这难道是鬼魂来信不成?

  他强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颤抖着仔细阅读信的内容。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铁青,额头青筋暴起,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信中,裘千尺以血泪控诉,她并非病死,而是被那个人面兽心的丈夫公孙止所害!只因夫妻反目,公孙止便狠毒地挑断了她的手脚筋,将她打入阴暗的地穴之中,囚禁了十几年!对外则谎称她暴病而亡。她是历经千辛万苦,靠着惊人的恨意和毅力,才在最近找到机会,侥幸脱身,如今正藏匿在某处养伤。

  信中字字泣血,句句含恨,最后是泣血的哀求:“大哥!二哥!为我报仇!将公孙止那恶贼碎尸万段!!”

  “公孙止!!!我艹你祖宗!!”

  裘千丈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坚硬的木桌瞬间四分五裂,手上鲜血淋漓却似毫无感觉!他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无边的怒火和心痛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他仿佛看到了妹妹在地穴中受苦的惨状,想到自己这十几年来竟将仇人当做情深义重的妹夫,更是悔恨交加,心如刀绞!

  他恨不得立刻点齐人马,杀上绝情谷,将公孙止那个伪君子、真恶贼千刀万剐!

  但冲动只是一瞬。现实的冰冷很快浇灭了他的怒火。

  他颓然坐倒,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血淋淋手。铁掌帮如今是什么光景?朝不保夕,苟延残喘!他自己又是什么武功?连一流都算不上,如何去闯那机关重重的绝情谷?

  绝情谷一脉传承久远,谷主公孙止武功高强,更擅用奇毒渔网阵,岂是如今的他能对付的?

  若是弟弟裘千仞还在,若是铁掌帮还在鼎盛时期……他何须如此憋屈!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突然,他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全真教!柳志玄!

  如今,能帮他,有能力、也有理由帮他的,只有这位武功深不可测的故人了!

  裘千丈心急如焚,妹妹还在某处苦苦等待救援,多耽搁一日,便多一分危险。

  他立刻找到那几位全真弟子,几乎是带着哭腔,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请求全真教出手相助!

  几位全真弟子听闻此事,也是面面相觑,深感棘手。以全真教实力,什么绝情谷自然不放在眼里,若是伤的是全真弟子,自然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打上门去。如今却是其他门派之事,就有些难办了。

  他们同情裘千丈的遭遇,也愤慨于公孙止的恶行,但此事关系重大,绝非他们能定夺。

  “裘帮主稍安勿躁,我等立刻以千里传讯之法,将此事急报掌教真人!请掌教定夺!”为首弟子不敢怠慢,立刻着手书写密信,快马加鞭,务求以最快速度将消息送回终南山。

  裘千丈望着信使远去的背影,紧握着妹妹那封血泪写就的信,心中充满了焦灼、仇恨与一丝微弱的希望。如今,他所有的指望,都系于终南山上的那位故人了。只盼柳志玄能念在旧情和如今的合作关系上,仗义出手,为他那受苦受难的妹妹,讨回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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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南山,重阳宫内。

  柳志玄看完了自铁掌峰传来的急信,面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

  “绝情谷……公孙止……有点意思。”他低声自语。

  对于绝情谷这个隐秘势力,他有些印象,知其武功路数诡异,谷主公孙止更非易与之辈。只是如今因为他的缘故记忆中的情节早已面目全非。

  裘千丈求助上门,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他并未立刻做出决定,而是信步来到了后山一处僻静的院落。

  院中,一个身着青衫、鬓角已微染风霜的中年男子正独自对着石桌上的棋盘发呆,眼神空洞,眉宇间凝结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郁已久的落寞。正是沉睡数年后醒来、却始终未能走出心结的林修远。算起来,他如今也已是年近四十的人了。

  柳志玄心中暗叹,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个弟子曾是他寄予厚望之人,天资卓绝,重情重义,江湖经验也极为丰富。

  奈何情关难过,为了一个李莫愁,险些付出生命的代价,沉睡了数年光阴。醒来后,虽武功未废,甚至破而后立内力更为精纯深厚,但心却仿佛随着那段无果的痴恋一同死去了大半。对枉费父母养育之恩的愧疚,对辜负师门厚望的惭愧,以及对李莫愁那份剪不断、理还乱、不知是爱是执念的复杂情感,将他这个本该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年纪,牢牢困在了终南山这方寸之地,郁郁寡欢,蹉跎岁月。

  “修远。”柳志玄唤道。

  林修远猛地从恍惚中回神,见到师父,连忙起身行礼,眼神依旧有些躲闪,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惶惑:“师父。”

  柳志玄在他对面坐下,看似随意地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淡淡道:“铁掌帮裘帮主来信,其妹裘千尺被绝情谷主公孙止所害,囚禁十余年,如今脱困求助。为师欲派人前往处理,你可愿带队走这一趟?”

  林修远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柳志玄。他深知自己这些年来的状态不佳,近乎自我放逐,师父竟还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

  “师父,我……弟子恐怕……难当此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你怕什么?”柳志玄打断他,目光如炬,直视他眼中深藏的颓唐,“你困守山中,空耗的不仅是岁月,更是你的天赋与责任!是怕见江湖?还是怕……触景生情,想起那个人?”

  柳志玄的话语如同利剑,剖开了林修远多年来自我封闭的硬壳。他嘴唇翕动,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是啊,自己已经将近四十岁了,曾经也是一个仗剑走江湖,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如今却只剩下满心的沧桑和一个不敢触碰的名字。

  柳志玄语气放缓,说道:“修远,心结还需心药医。困守山中,只会让郁结生根,让你彻底腐朽。出去走走吧,看看这阔别已久的江湖,管一管世间不平事,用你手中的剑,为你自己斩出一条路来。一直逃避,如何对得起这再世为人?既然放不下,那就去了结,难道你要等到须发皆白,才来后悔吗?”

  这番话重重地敲在林修远心上,将他从多年的麻木中震醒。他沉默良久,看着自己那曾持剑纵横江湖的手,猛地紧紧握成了拳,指节发白。一股久违的、近乎陌生的热流,从沉寂的心底艰难地涌动起来。总要做个了断,无论是为了谁。

  他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中那颓废之色褪去不少,虽然依旧带着沧桑,却多了一份决绝与坚定。

  “弟子……遵命!”他沉声应道,声音虽沙哑,却有了力量。

  柳志玄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此次,你将护法堂弟子一并带去。”

  “护法堂?”林修远又是一惊。护法堂乃是全真教核心机密,弟子个个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师父竟然让他带去历练?

  “雏鹰终须迎风展翅。”柳志玄意味深长地说,“他们修炼数年,功法阵势已具雏形,缺的正是实战磨砺与江湖阅历。有你这位经验丰富、武功高强的师兄带队,为师放心。记住,此去绝情谷,非比寻常,公孙止阴险狡诈,情花之毒更是诡异。一切以保全自身为首要,若事不可为,不可强求,及时传讯回山。”

  “是!弟子明白!定不负师父所托!”林修远挺直了那因常年郁结而略显佝偻的脊梁,一股久违的责任感与斗志涌上心头。

  数日后,一支由林修远带队,十八名年轻精锐的护法堂弟子组成的队伍,悄然离开了终南山,一路南下,并无太多耽搁,径直来到了湖南境内的铁掌帮。

  裘千丈早已望眼欲穿。

  他这几日可谓是度日如年,一方面担心妹妹裘千尺的安危,另一方面又怕全真教不愿插手此事。

  此刻见到全真教竟然真的派来了人,而且人数不少,虽然看起来除了为首之人年纪都不大,但行动间那份训练有素、气度沉凝的模样,一看就知非同凡响,心中那块大石总算落下一半,激动得热泪盈眶。

  “在下铁掌帮裘千丈,恭迎全真教各位高道!各位远道而来,裘某感激不尽!”

  林修远率众弟子还了一礼:“裘帮主客气了,晚辈林修远,奉家师柳真人之命,特来相助。”

  “原来是林大侠!失敬失敬!”裘千丈态度亲热,“林大侠与各位道长一路辛苦,快请里面稍作休息!”

  众人进入忠义堂落座,不及寒暄,裘千丈便迫不及待将来龙去脉告知众人,又取出妹妹那封血书,递给林修远,悲愤道:“林大侠,您请看,这便是我那苦命妹妹送来的信!”

  林修远接过那带着血污和泪痕的信纸,仔细阅读起来。越是往下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随后当机立断道:“事不宜迟,我等立刻动身,前往绝情谷。”

  裘千丈心中感激,他自然希望越快越好,只是毕竟别人远道而来,他作为地主没有催促别人赶路的道理,此刻见到林修远主动要求尽快前往,立马深深一礼,“多谢!”

  随后裘千仞带着几名铁掌帮弟子和林修远一行赶往绝情谷。

  一行人结伴而行,气氛却显得有些沉闷。裘千丈因担忧妹妹安危,心头如同压着巨石,往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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