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深夜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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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泼洒在秦岭连绵的山峦之上,寒意透过薄薄的帐篷布渗透进来,却远不及秦云心中那股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并非源于连日行军的疲惫,也非对前路艰险的畏惧,而是一种对时局变幻莫测、个人力量渺小的深深慨叹。

  他在狭小的帐篷内踱来踱去,坐立难安,帐篷里的油灯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而扭曲。

  心中那份对舅舅宁木若的思念与担忧,此刻变得异常强烈。

  他多么希望此刻能立刻见到舅舅,哪怕只是说上几句话,或许也能稍稍缓解这份焦灼。

  就在秦云心绪烦乱之际,帐篷外突然传来卫兵低沉而警惕的呵斥声:

  “什么人!口令!”

  夜色深沉,这声断喝划破了营地的宁静,让秦云的心猛地一紧。

  “振兴!”

  一个清脆而略带急促的女声回应道。

  是方芸!

  秦云心中泛起一丝诧异。

  这个时间点,她不是应该正和宁颖雁在隔壁帐篷里拆卸、调试电台,为明日拂晓的军事行动做最后的通讯保障准备吗?

  这深更半夜的,她一个发报员跑到自己这儿来做什么?

  难道是通讯设备出了什么岔子?还是有什么紧急情报?

  秦云正思忖间,帐篷门口的布帘被轻轻掀开,两道身影裹挟着夜的寒气走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方芸,她神色略显凝重,在她身侧,紧跟着一个陌生的男子。

  那男子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材清瘦,却透着一股精干。

  他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关中农家长袄,长袄的袖口和领口都磨出了毛边,一看便知是经过长途跋涉。

  尽管面带风尘之色,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透着一股坚定与决然,仿佛蕴藏着某种不屈的意志和重要的使命。

  方芸先是快速地扫了一眼帐篷内,见只有秦云一人,紧绷的神经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与那男子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转向秦云,语气沉稳地开口介绍道:

  “秦参谋,这位是省三青团的干事陈金仲先生。

  他……他带着东北军111师参谋顾瑞卿参谋的亲笔信,说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与您商议。”

  “陈金仲?”

  秦云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脸上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沉稳。

  他伸出手,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微笑,与陈金仲握了握:

  “陈先生,幸会。”

  他的目光锐利而平和,不着痕迹地在方芸和陈金仲两人的脸上逡巡审视,试图从他们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捕捉到一些信息。

  方芸似乎察觉到了秦云目光中的探寻,连忙上前一步,略显局促地解释道:

  “秦参谋,您别误会。

  我以前在省电讯局工作的时候,和陈干事有过几面之缘,打过一些交道,所以他这次……也是辗转打听,先找到了我。”

  秦云心中暗笑一声,目光扫过陈金仲那身明显是伪装的农家装扮,又看了看方芸略显紧张的神色。

  这秦岭深山之中,他们独立连所在的营地极为隐蔽,距离出山最近的子午镇也还有崎岖难行的十几里山路。

  若不是有人提供了极其精确的情报,一个省三青团的干事,怎么可能在这深更半夜,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这里来?

  方芸这番解释,未免有些欲盖弥彰了。

  更何况,秦云的脑海中清晰地“预见”到了方芸和这位陈金仲在未来将会谱写的一段革命情谊与爱情故事。

  那是一段在烽火硝烟中淬炼出的真挚情感,刻骨铭心。

  但这些尚未发生的未来,如同深埋地下的种子,秦云绝不会提前点破,那既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对他们个人命运的敬畏。

  他不动声色,亲自从角落里拿起暖壶,给陈金仲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递了过去,语气温和:

  “陈先生,一路辛苦,快请喝水暖暖身子。”

  方芸见秦云递过水杯,面色平静如常,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疑虑或盘问,心中稍稍安定。

  她与陈金仲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默契地转身走到帐篷门口,佯装欣赏外面的夜景,实则是在放哨,确保他们的谈话不被任何人打扰。

  陈金仲接过水杯,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没有立刻喝,而是郑重地将水杯放在旁边的矮凳上。

  然后,他从贴身的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封信,信封已经有些磨损,显然是被他珍藏了许久。

  他双手捧着信,递到了秦云面前。

  秦云接过信,指尖触碰到粗糙的信封,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他快速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只见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笔锋锐利,果然是顾瑞卿的亲笔!

  信的内容言简意赅,大致意思是说陈金仲是他的挚友,为人可靠,近日将前往商洛地区执行公务,人生地不熟,恳请秦云念在旧情,务必对其多加关照,提供一些必要的协助。

  秦云迅速将信件浏览完毕,然后仔细地折叠好,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陈金仲,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陈先生,顾参谋是我大哥,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深夜造访,想必绝非只为‘照顾一二’这么简单。

  有何指教,还请直说便是。”

  陈金仲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目光紧紧锁定秦云:

  “秦参谋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我听说……宁木若秘书长,是秦参谋的舅舅?”

  秦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金仲的眼神更加锐利,声音也压得更低,几乎是贴着桌面传来:

  “那么,请问秦参谋,明天一早,你们独立连,是否将与宁秘书长率领的独立营,在秦岭一带,联合执行一项重要的军事行动?”

  话音落下,帐篷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只剩下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秦云笑了一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当然,这是军事机密,我本不应该多嘴,只是雷家岭有我几个表兄弟,秦参谋能否通融一下。”

  秦云心里明白,特战队已经打听到:

  雷家岭的大当家乔宝峰已经和他们有了联系,准备加入红二十五军队伍。

  雷家岭的二百多人都是原来大荆镇的穷苦百姓,守着几亩薄田艰难生活。

  不过大荆镇的乡长林思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勾结土匪和恶霸,不但抢夺乡民们的土地和牲畜,甚至将几家村民们刚成年的闺女劫掠后卖给了商州的妓院。

  乔宝峰的妹子就被林思落给惦记上了。

  不过乔宝峰为人豪爽,在村民中颇有些威信。

  有一次林思落在后靳村逼迫一家村民将仅剩的三亩稻田以两块大洋卖给恶霸的时候,村民找来乔宝峰和林思落理论。

  林思落根本不和乔宝峰讲道理,气不过的乔宝峰动手揍了林思落,却被林思落扣上了一顶私通山匪的帽子,说要抓他去坐牢。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乔宝峰带着村子里十几条青年汉子,埋伏在林思落从县城吃喝嫖赌回来的必经之路上。

  当林思落带着几个团丁,醉醺醺地晃悠过来时,乔宝峰一声令下,众人如猛虎下山般扑了上去。

  林思落的团丁虽然平日里耀武扬威,但哪里见过这般不要命的架势,三两下就被打得哭爹喊娘。

  乔宝峰亲手揪住林思落,想起他平日里的恶行,想起那些受苦的乡亲,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下手便没了轻重。

  一顿拳打脚踢,直把林思才和那几个团丁揍得鼻青脸肿,筋骨断裂,奄奄一息,如同死狗一般扔在路边。

  出了这口恶气,乔宝峰等人也知道,后靳村是再也回不去了。

  林思落在县里势力盘根错节,官府定然会派兵捉拿他们。

  思来想去,附近只有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雷家岭可以暂时安身。

  雷家岭上原本也有几股小土匪,但不成气候,早已被官兵打散或自行瓦解了。

  于是,乔宝峰带着这十几个弟兄,背上简单的行囊,毅然决然地遁入了茫茫群山,上了雷家岭,落草为寇。

  然而,乔宝峰他们与其他占山为王的土匪截然不同。

  他们虽然身处绿林,却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和良知。

  乔宝峰反复告诫弟兄们:

  “我们是被逼无奈才走上这条路的,绝不能像林思落那样,去祸害那些和我们一样苦的老百姓!”

  他们立下规矩:一不打家劫舍,二不祸乱乡亲,三不欺压弱小。

  平日里,他们就在山上开垦荒地,种些杂粮,或者猎些野味,勉强糊口。

  但坐吃山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山上的日子清苦异常。

  为了生存,他们将目标对准了那些真正的恶匪和为富不仁的恶霸。

  附近山头若有哪股土匪下山劫掠了附近的村庄,乔宝峰便会带人趁其不备,摸上山去,将他们抢劫来的财物夺下,一部分悄悄送还给受害的村民,剩下的才带回山上,作为兄弟们的口粮和弹药补给。

  若是听闻哪个镇上的恶霸囤积居奇,鱼肉乡里,乔宝峰也会带着精干的弟兄,在夜里摸进恶霸家中,将其不义之财席卷一空,救济那些快要饿死的穷人。

  他们的行为,渐渐在周边地区传开了。

  百姓们虽然不敢明着与他们来往,暗地里却称他们为“义匪”,对他们多了几分敬佩和同情。

  有时,会有胆大的村民悄悄给他们送来一些粮食或情报,告知他们官府或其他土匪的动向。

  就这样,乔宝峰和他的弟兄们,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下,依靠着一股侠义之气和对乡亲们的深厚感情,在雷家岭上艰难地维持着生存。

  他们的队伍,也因为他们的义举,渐渐吸引了一些同样被官府逼迫、走投无路的穷苦人加入,慢慢壮大起来,但那份不扰百姓、专打恶徒的初心,却始终未曾改变。

  红二十五军到达商洛后,派人来和乔宝峰接触,乔宝峰被红军的政策所吸引,准备加入红军。

  这也正是秦云感到为难的问题。

  他不想与红军的军队产生不必要的冲突,但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办法破解这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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