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大战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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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凛冽的寒风卷过浦口老山的山脊。

  随着12月的到来,南京城已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之下,而扼守江北浦口的老山阵地,成为拱卫南京、保障撤退通道的最后一道屏障之一。

  前一天,黔军102师609团三营营长陈昌明见识了秦云带领的队伍构筑工事的奇特之处,那份明显的优势与坚固,在他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次日一早,陈昌明不仅带来了几个负责学习的通讯员和急需安置的伤员,更把营里所有的连排长都召集了过来。

  这些军官,不少还是云南讲武堂(现在叫黄埔军校第五分校)的科班出身,在军校的沙盘和操典上演练过无数遍阵地攻防,但眼前特战队挖掘的纵横交错的交通壕、蜂窝般密布的单兵掩体、巧妙利用地形的机枪巢和迫击炮位,却让他们倍感新奇。

  这绝非教科书上刻板的样式,而是从残酷实战中淬炼出的、每一寸都透着杀机与生存智慧的艺术。

  “秦参谋长,叨扰了。”

  昨天的时候陈营长问起他们部队的名称,秦云就已经说自己是30师523团的参谋处副处长。

  这些兵是523团一营的士兵。

  陈昌明眼热的说:“你们营可真富裕,有这么多重武器!”

  当秦云说这些武器都是秦岭集团赞助的的时候,陈昌明啧啧赞叹。

  对秦岭集团倒有了几分好感。

  说自己贵州老家可没有这么大气的企业。

  秦云好笑地说要不等他回去以后和集团的负责人说一下,在他们那里开个药厂。

  谁知陈昌明立马高兴地说:“我家是郎岱司的,我阿姆是陇西水西土司的长女,战后欢迎你到水西来做客。”

  秦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郎岱司就是后来的六盘水六枝特区。

  六盘水可是个好地方,有煤有铝有铁等矿产,不过现在这些矿产都还是小型的矿场,乌蒙山、金沙江、横江都横亘在那里,道路非常难行,只有原始形成的五尺道和南夷道、胜境道。

  要在那里开设厂矿,实在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但是还是笑着说:“到时候你可得招待我!”

  陈昌明拍着秦云的肩膀:“这一战以后能活着回去,咱们就是生死兄弟,我们苗家人最是好客,你来郎岱,我绝对好酒好菜管够!”

  陈昌明抱了抱拳,指着身后一群目光灼灼的军官:

  “今天我的弟兄们都想开开眼,学学贵部这挖工事的真本事。

  这仗,眼瞅着是要打硬仗了。”

  秦云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挥了挥手。

  特战队员们心领神会,各自领着几位黔军军官,在冰冷的冻土上现场教学起来。

  一时间,昔日讲武堂的“高材生”们,此刻全然放下了架子,围着特战队员,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来:

  “长官,这拐角为啥要挖成锯齿状?

  直的不是更快?”

  “这机枪掩体的射界,怎么算得这么刁钻?刚好卡住山坳口……”

  “迫击炮位后移这点距离,真能避开鬼子掷弹筒?”

  “散兵坑上头盖的这层浮土和草皮,炸起来能顶事?”

  特战队员们有问必答,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他们用磨出厚茧的手指在冻土上比划着角度,用缴获的日式钢盔演示跳弹方向,甚至直接用工兵铲在泥地上画出简易的剖面图。

  每一个细节:

  比如如何减少暴露、如何相互支援、如何利用反斜面、如何在轰炸中最大限度保存有生力量,都掰开了揉碎了讲得明明白白。

  黔军军官们听得时而皱眉思索,时而恍然大悟,眼神里的好奇渐渐被凝重和敬佩取代。

  这哪里是简单的挖土,分明是在用铁锹雕刻一座生命的堡垒。

  他们的目光,很快被特战队员手中那柄看似普通却异常顺手的工兵铲牢牢吸引。

  一个姓张的连长忍不住借过来,试着朝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枯树杈奋力砍去。

  “嚓”的一声脆响,树枝应声而断,断口平整。周围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

  “好东西啊!”

  张连长摩挲着铲刃,爱不释手:

  “这玩意儿,开刃能砍能劈,平头能铲能拍,后面还带个钩子、锯齿?

  用途简直太多了,就是用它砍鬼子,也是把好兵器!

  这可比咱那笨重的铁锹强太多了!”

  看着黔军军官们眼中毫不掩饰的羡慕,秦云没多言语,只是对身旁的队员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二十多把保养得锃亮的工兵铲送到了陈昌明面前。

  “陈营长,一点心意,给兄弟们添把手。”

  这份沉甸甸的礼物,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分量。

  陈昌明喉头滚动了一下,郑重地抱拳:

  “秦参谋长,这真是雪中送炭!

  这份情,我609团三营记下了!”

  接下来的两天,老山阵地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在特战队员的指导下,黔军士兵们挥汗如雨,近乎疯狂地重新构筑着他们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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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冻土坚硬如铁,一铲下去火星四溅,虎口震得发麻,但没有人抱怨。

  或者说,那些曾经因辛苦而生的嘀咕,在亲眼目睹特战队示范后,被一种强烈的求生欲和紧迫感压了下去。

  特战队的几个分队长成了最忙碌的人,被各个连队争相请去指点关键节点的构筑。

  泥土的腥气混合着汗水的咸味,在阵地上空弥漫。

  12月2日清晨,凄厉的防空哨声撕裂了短暂的宁静。

  远处传来沉闷如雷的引擎轰鸣,迅速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低语。

  十几架涂着猩红膏药的日军轰炸机,如同秃鹫般出现在老山阵地上空。

  “进洞!快!隐蔽——!”各级军官嘶哑的吼声在阵地上回荡。

  士兵们像地鼠般敏捷地钻入新挖好的、深嵌山体的坑道和坚固的掩蔽部。

  秦云的特战队和黔军士兵混杂在一起,紧贴着冰冷的泥土墙壁,屏住呼吸。

  头顶上,是炸弹撕裂空气的尖啸,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大地在疯狂颤抖,泥土簌簌落下,呛人的硝烟和尘土瞬间灌满了坑道。

  每一次爆炸,都像重锤狠狠砸在胸口,让人五脏六腑都跟着翻腾。

  黑暗中,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牙齿紧咬的咯咯声。

  轰炸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

  当最后一声爆炸的余音散去,敌机的轰鸣终于消失在远方,阵地上死一般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试探着扒开掩体口的浮土。

  硝烟尚未散尽,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阵地上布满了狰狞的弹坑,焦黑的泥土翻卷着,一些新砍伐用来加固工事的树干被炸得支离破碎,燃烧着微弱的火苗。

  然而,当清点人数的声音响起时,结果让所有人都惊呆了——除了三四个黔军士兵被炸飞、十四五个被震塌的浮土擦伤或被飞溅碎石划破皮的伤员,被迅速抬上几辆紧急救援车处理外,竟再无重大伤亡!

  “老天爷……这……”

  一个满脸黑灰的黔军老兵看着自己刚刚藏身的、几乎被浮土掩埋的掩体口,又望望不远处那个深达数米的巨大弹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若是按照他们原来那种浅显、缺乏遮蔽的旧工事,这样一波精准的轰炸,阵地上的兄弟非死即伤上百个绝无悬念。

  旁边的北边浦口的609团就出现了重大伤亡。

  恐惧过后,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更是对脚下这片新工事和教授他们方法的人,产生了近乎迷信般的信赖。

  那些曾经心里犯嘀咕、觉得挖这么深这么复杂纯属浪费力气的士兵,此刻彻底服气了。

  不需要任何动员,幸存的黔军弟兄们抄起工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更加卖力地投入到工事的加固和完善中。

  知道这每一锹土,都关乎自己和身边袍泽的性命。

  12月3日,寒霜铺地。

  两辆覆盖着厚厚泥浆、引擎声嘶哑的卡车,艰难地驶上了老山阵地。

  车门打开,李汉牛那壮实的身影率先跳了下来,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眼神锐利如鹰。

  紧接着,四十多名士兵鱼贯而下。

  他们装备精良,穿着厚实的灰蓝色军服打着绑腿,身上挂满了特战队标志性的弹药携行具、手榴弹袋。

  更引人注目的是,每人背后都背着一柄用厚布仔细缠裹的、沉甸甸的大刀。

  那刀柄末端垂下的红绸,在萧瑟的寒风中格外醒目,无声地诉说着他们属于西北陕军的血脉。

  李汉牛大步走到秦云面前,咧嘴一笑,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

  “队长,人带回来了!我多带了40个兄弟。

  李祥峪那几个小崽子非要跟着来,让我给按在营部了,营长正盯着他们加练呢。

  还有一百多个弟兄抢着要来,我就挑了这四十个,都是好手,石营长亲自过目的!”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得意。

  “那个雷书圣,前两天又摸过来了,阴阳怪气的。

  石营长直接把他顶了回去,还往绥靖公署递了报告,说咱们是自愿请缨追随胡长官来南京打鬼子!

  嘿,批文快得很!

  我走的时候就下发了,还是孙团长亲自来宣布的,问起你的时候,石营长说你们已经出发了。

  孙团长说咱们是好样的!

  这下,咱们可是名正言顺的了!”

  秦云眼中精光一闪,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有了这纸批文,他们就不再是身份模糊的“义勇”,而是可以光明正大投入战斗的力量,他先前对陈营长说的话算是对上了。

  这对接下来的恶战至关重要。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大步走向那四十名新来的战士。

  他们大多年轻,脸庞被寒风刮得粗糙,但眼神里燃烧着灼热的战意和对眼前参谋长的崇敬。

  秦云没说话,只是用力地、一个一个拍过他们的肩膀。

  手掌拍在厚实的棉军服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脸庞,最后停在那些醒目的大刀上,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能站到这老山阵地上,面对即将扑来的倭寇,都是好样的!

  是咱响当当的陕西‘楞娃’!莫丢咱先人的脸!”

  (楞娃:陕西方言,指憨直、勇猛、不怕死的汉子)

  “田慧炳!乐志海!”

  秦云回头命令道:

  “把这些勇士分下去,一个老兵带一个新兵!

  告诉他们,这里每一寸土怎么守,每一颗子弹怎么打,都给我学仔细了!

  学慢了,是会要命的!”

  身份落定,强敌压境。

  秦云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即将来临。他大步走到阵地最高处的一块巨石上,凛冽的江风卷动着他破旧的军衣下摆。

  他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迅速集结起来的一百三十多名战士——有他生死与共的特战老兵,有刚刚融入的陕军“楞娃”,还有周围那些经过战火洗礼、眼神已大不相同的黔军士兵代表。

  他们也是被这肃杀的气氛吸引来的。

  “弟兄们!”

  秦云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压过了呼啸的寒风:“站稳了,听清楚!”

  他抬起手臂,指向南方烟云笼罩的方向:

  “就在我们前面!那就是南京城!

  城里头,还有咱们几十万的父老乡亲,还有成千上万没撤出来的兄弟部队!

  他们正和鬼子决一生死!

  而我们脚下这条道,这浦口,就是他们活着撤过长江、撤出生天的唯一指望!”

  他停顿了一下,让每一个字都沉入心底,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仿佛要刺破眼前的迷雾:

  “我们在这里,多钉住一天!多扛住鬼子一轮进攻!

  城里就能多撤出来成千上万个人!

  这些人,就是将来杀回南京、把鬼子赶下海的种子!

  是咱们中国不灭的血脉和脊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壮的决绝:

  “所以!我秦云今天把话撂这儿!咱们要和鬼子决一死战,不到最后一刻,一步不退!

  阵地,或许就是我们的坟场,那也得让鬼子用十倍的血来换!”

  “死战!死战!死战——!”

  回应他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特战老兵们、一营的新兵们、连旁边肃立的黔军士兵也受到感染,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咆哮。

  汇聚成一股冲天的杀气,在老山上空激荡。

  秦云抬手,压下沸腾的声浪,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庞,语气变得异常平静,却更显沉重:

  “这一仗,九死一生。

  现在,有谁怕了,不想死的,”他指向山下那两辆卡车。

  “现在站出来,上车,让司机立刻送你回后方。

  我秦云,绝不怪他,更不会骂他是孬种!

  人,想活命,天经地义!”

  阵地上一片死寂。

  只有寒风掠过枯枝的呜咽。

  一百三十多道身影,如同扎根在冻土里的青松,纹丝不动。

  没有人左顾右盼,没有人脸上露出丝毫犹豫或怯懦。

  那一双双眼睛,在硝烟未散的背景映衬下,只有燃烧的战意和与阵地共存亡的决然。

  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声的誓言比任何呐喊都更有力量。

  “好!”

  等了片刻,秦云重重地吐出一个字,打破了沉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都是有种的汉子!

  从此刻起,我秦云与你们同生共死!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钢刀:

  “军令如山!战场上,谁敢畏缩不前,谁敢临阵脱逃,无论新兵老兵,无论什么来头。

  一律——军法从事!就地枪决!绝不容情!”

  他猛地一挥手,仿佛斩断了一切退路:

  “解散!各就各位!

  擦亮你们的枪,磨快你们的刀!

  鬼子,快来了!”

  战士们轰然应诺,迅速而沉默地散开,奔向各自的战位。

  铁锹与冻土的撞击声、枪支检查的金属摩擦声、低沉的命令声再次响起。

  老山阵地,这座用智慧、汗水、鲜血浇灌出的堡垒,在1937年寒冬的暮色中,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绷紧了全身的筋肉,等待着那必将到来的、最惨烈的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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