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汽车研究所

　　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将机械厂斑驳的大门镀上一层温暖的色泽。

　　秦云的身影今天机械厂上班时出现在那里，步伐稳健，目光炯炯，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

　　他那股子由内而外的精气神，像一道闪光，瞬间将厂里流传的那些关于他“深受打击、一蹶不振”的窃窃私语击得粉碎。

　　步履匆匆的上班工人纷纷向秦云打着招呼，今天机械厂的气氛也一下活跃起来。

　　秦会长上班了的消息瞬间传遍了贾峪上下。

　　似乎今天工作的热情也高涨了许多，就连饲养场的牲口都叫的比往日嗓门壮了许多！

　　在门口站了一会，等到金致亥和朴红枫来了就和他们径直走进武器研究室。

　　三人的身影映在研究室冰冷的金属器械上，一场关于再建一支专门去高峪村的兵工厂的技术团队的讨论正热烈地进行。

　　秦云要求选人时要充分选择愿意加入高峪村险地，为赤党秘密研发尖端武器的精英团队。

　　“我已经向赤党那边提了要求：

　　高峪村兵工厂归属于秦岭集团，所有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全部隶属于秦岭集团。

　　待遇按照原来的核算，并且每月补助10斤细粮、10斤白糖和五斤肉，一年一轮休。

　　只要愿意去，回来以后全部晋升一级薪水并享受当年优秀技师和工人的评选资格。”

　　现在根据地的生活实在艰苦，并且这些技术人员大多对政治不感兴趣。

　　为他们提供特殊待遇和政治庇护，是为了更好的激发他们创造的热情和动力。

　　这就是秦云为什么要提出那些要求的主要原因。

　　临近中午，顾长松处理完繁重的集团事务，风尘仆仆地赶来汇合。

　　四人便移步向机械厂的食堂。

　　刚走到食堂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乐志海拄着拐杖，正静静地等候着。

　　看到他，秦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归途中的那场空袭，日军炸弹撕裂了晴空，两辆满载特战队员的卡车瞬间化为火球，六名英勇的特战队员永远留在了那条焦土路上。

　　千钧一发之际，是乐志海猛地将他扑倒在地，用血肉之躯挡住了致命的冲击波和飞溅的弹片。

　　代价是乐志海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几乎宣告了他前线生涯的终结；

　　而秦云，在乐志海和警卫小高的保护下，仅仅是后背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志海！”

　　秦云快步上前，重重地拍了拍他敦实的肩膀，声音里带着欣慰与沉重：

　　“嗯，出院了？看着气色还行。”

　　乐志海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努力站得更直：

　　“报告参谋长！上个礼拜就出来了！只是……”

　　他低头看了看那条不再灵便的伤腿，声音低沉下去。

　　“以后这双腿，怕是再跟不上您的脚步，上不了前线了。”

　　“谁说你没用了？”

　　秦云语气笃定，目光灼灼。

　　“就凭你的本事、你的经验，集团的安保大梁，以后就交给你挑了！

　　更重要的是，你得给特战队带出更多像你一样的好苗子。

　　打仗的事，交给年轻人去冲锋陷阵吧！

　　你、苏志勇、田慧炳、梅利民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就在家训练新兵，将军管处带好，顺便再带出来100个特战队员！”

　　顾长松也笑着上前补充：

　　“志海，你这伤养得正是时候！

　　这几个月，我们没闲着，和石营长一起，从逃亡到潼关的东北、华北和苏中那些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年轻人里，招到了一百多个身板结实、和日本鬼子有着滔天恨意的小伙子。

　　就等着你这教官回去掌舵呢！”

　　秦云收敛了笑容，正色道：

　　“志海，这次任务，你们军管处也付出了十四名好兄弟的代价。

　　军管处的架子要尽快重新搭起来，运转起来！

　　我准备将军管处改变为安全处和公安处，安全处就是对外的侦查和甄别。

　　对新加入的人员和现在工厂中的人员严加甄别，以防不怀好意的人破坏咱们辛苦建立的基地。

　　这个工作一丝一毫都不能松懈，必须严防死守，绝不能让敌人的奸细钻了空子！

　　公安处就是警察队伍，维护治安、负责各部门的警卫工作，确保集团工作的正常进行、打击内部犯罪行为、保障通讯、后勤安全和正常。

　　这两个工作比上战场打仗可要艰难，你得挑选精兵强将，我们的身家性命可就交给你了！”

　　乐志海胸膛一挺，拄着拐杖尽力维持着标准的军姿，右臂有力地抬起敬礼：

　　“参谋长放心！我乐志海豁出命去，也保证让军管处尽快恢复元气！

　　新的特战队员，我一定把他们练成钢刀利刃！”

　　秦云眼中流露出赞许与信任，点了点头：

　　“好！走。先吃饭，填饱肚子。

　　吃完，你跟我去看看牺牲的战士。”

　　饭后，秦云带着乐志海，来到了肃穆的英烈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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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内，石匠们布满老茧的手正握着刻刀，小心翼翼地在巨大的英烈碑和功勋碑上，镌刻着最后几个名字，涂上金漆。

　　那是此次牺牲的八十三名战士和十一名运输队员的不朽印记。

　　几位身着道袍的道长和管理人员，正无声地清扫着广场，布置着香烛祭品，为明日隆重的祭奠仪式做着准备。

　　秦云和乐志海默默伫立在巍峨的石碑前，仿佛两尊凝固的雕像。

　　空气中弥漫着松柏的清香和未散的石灰味，更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哀思。

　　巨大的石碑仿佛有无形的吸力，将他们的思绪瞬间拉回了硝烟蔽日、血肉横飞的南京战场，耳边似乎再次响彻枪炮的嘶吼和战友的呐喊。

　　良久，秦云缓缓地、深深地弯下腰，对着英烈的名字，深深地鞠了一躬。

　　乐志海也艰难地拄拐，深深地弯下腰。

　　直起身后，秦云没有言语，只是沉默地转身，步履沉重地走出了祠堂。

　　走出英烈祠压抑的氛围，乐志海低声汇报道：

　　“参谋长，这次从南京带回来的那些珍贵文物，已经全部安全存入新建好的地下金库。

　　我安排了六名最可靠的战士，分两班昼夜值守。

　　除了历史研究所的专家，凭您的手令每周可以借调十件文物用于研究，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金库半步。

　　另外，青石坳金矿这几个月又攒下了些家当，1300两黄金，100两银锭，都已入库。

　　开采出的铜、铅锌矿和硫磺矿，按您的指示，已全部转交给顾总处理了。

　　还有，金总会计师那边转交了一笔美金。

　　过去四五个月，集团的各项收益汇总，有……有两千多万美元。”

　　“两千多万？”

　　秦云脚步一顿，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个庞大的数字感到意外。

　　“账面上剩下这么多？”

　　“是，金总会计师说账目清晰，结余庞大，他说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他表示会尽快整理好详细报告，当面向您汇报。”

　　乐志海确认道。

　　秦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回程路过运输公司的大门时，他脚步一转，顺道走了进去。

　　这里同样是英雄之地。

　　太原和南京两次堪称疯狂的行动中，运输公司的司机们展现了不逊于战士的无畏。

　　十一名司机长眠他乡，八辆卡车和三辆坚固的装甲卡车也在敌机的轰炸和猛烈的交火中化为了废铁。

　　但血与火的代价也换回了丰厚的战利品：

　　六辆日式四轮卡车（这是苏志勇和梅利民小队缴获的日本汽车，已经让运输队员全部开会了贾峪。）及二十三辆缴获的日制94式六轮卡车被拖了回来。

　　一同运回的还有沉甸甸的军工收获：

　　一门缴获的四一式75山炮、一门四式75山炮、一门九九式105山炮以及两门37反坦克速射炮，外加六台宝贵的94式六号电台、四台四号电台，以及不少三八大盖步枪和掷弹筒。

　　这些装备，秦云已经下令通通送进武器研究室：

　　“好好琢磨，特别是想想办法，搞出几种实用的高射武器来！”

　　日军的空中优势，这次让特战队吃尽了苦头，血的教训必须转化为防御的利器。

　　那六辆日式四轮卡车和二十三辆94式卡车，运输公司的人接手后也没闲着，耿长贵和乔大羽带着人，一边修复能用车辆，一边拆解研究。

　　这引起了新加入的两位东北大学工程学院教授：祁成伟和于福成的浓厚兴趣。

　　他们本是流亡的知识分子，对车辆就感兴趣，见到秦岭运输公司竟有如此规模的汽车资源，尤其是那些结构各异的卡车，简直如获至宝。

　　在顾长松的支持下，一支小小的“汽车研究小组”迅速组建起来，目标直指摸透这些钢铁机器的五脏六腑。

　　秦云走进后院临时搭建的简陋工棚时，就看到祁教授、于教授和另外五六名技工正围着一堆从几辆损毁严重的卡车上拆解得七零八落的零件，一边测量绘图，一边激烈地讨论着传动比和气缸结构。

　　听着耿长贵和乔大羽兴奋地介绍着教授们的热情和初步发现，秦云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祁教授，于教授，看来你们是真找到心爱之物了！

　　这样吧，也别挤在运输公司这巴掌大的地方了。

　　让顾总给你们在旁边划块地，专门给你们成立一个‘汽车研究所’！

　　放手去干！

　　要是真能把这里面的门道都吃透了，将来咱们自己开个汽车厂，特别是造咱们中国人自己的卡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运输公司那间弥漫着机油、尘土和陈年纸张混合气味的办公室里，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斜斜地切割开略显昏暗的空间。

　　祁成伟和于福成几乎是冲进耿长贵的办公室来的，两人脸上泛着因激动而生的红晕，额角还带着从厂房一路小跑过来的细汗。

　　简陋的木桌上摊开着卷了边的图纸和写满潦草计算的笔记本，那是他们连日奋战的心血与焦虑的结晶。

　　“秦会长！秦会长！”

　　祁成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顾不上客套，指着图纸上那个被反复圈点勾勒的部分，“这些天已经有眉目了！

　　底盘结构、传动系统、悬挂……大部分关键部件的测绘和逆向推演进展比预想要快！

　　大家伙儿都憋着一股劲，夜以继日地干！”

　　于福成在一旁用力点头，接过话茬，兴奋的神情很快被一层凝重覆盖：

　　“但是，”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图纸中央那个复杂的机械剖面图。

　　“卡脖子的，还是它——发动机！

　　老祁说得对，其他部分我们能拆能画能琢磨，可这‘心脏’……

　　现有的几台样品机要么严重老化，功率衰减厉害，要么内部结构磨损变形，关键数据根本测不准！

　　仿制……谈何容易？”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拳头无意识地攥紧，眼中充满了不甘和对未知技术鸿沟的深切忧虑。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卡车引擎轰鸣和远处工厂的金属敲击声，衬托着这份沉重的技术壁垒。

　　“老乔，上次进口回来的十几台精密发动机，也统统给他们送来研究。”

　　秦云坐在略显陈旧的办公桌后，指关节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目光扫过桌上那份凝聚着团队焦虑与期盼的发动机草图，又缓缓掠过眼前这两位被技术难题折磨得形容憔悴却眼神炽热的研究带头人。

　　烟灰缸里半截香烟无声地燃烧着细缕青烟。

　　沉默持续了约摸半支烟的功夫，那是一种令人屏息的思考重量。

　　秦云抬起眼帘，目光坚定而沉稳，仿佛瞬间驱散了笼罩在图纸上的阴霾。

　　“不能让一台发动机拖垮整个项目。”

　　他果断地开口，声音不高：“技术工人，我会让顾总从机械厂和新招的技术工人中挑选一批技术好的给你们抽调过来。

　　研究还是需要动手，找能力强，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工人。

　　设备运输公司仓库里能用得上的旧机床、检测仪器，你们先搬一部分用着！

　　不够的，急需的，你们两个，”他手指点向祁成伟和于福成：

　　“立刻拉一个详细的清单给我，精确到型号、规格、用途，采购这块我来协调，最快速度解决！”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斩钉截铁：

　　“明天，公司给你们项目组配两名专职财务！资金——”

　　秦云身体微微前倾：

　　“先期给你们拨付200万法币！这是启动的资金，务必用在刀刃上。

　　我知道搞研究烧钱，但这笔钱，必须烧出响动来！”

　　他随即指向窗外停放着破旧车辆的场地。

　　“还有，运输公司院里那些趴了窝的‘老伙计’，报废车辆的零件，甚至……

　　那些完全散架的车架子，只要你们觉得还有研究价值，或者能拆出有用的部件，统统划拨给你们！

　　它们就是你们最初的‘教材’。”

　　祁成伟和于福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难以置信的巨大惊喜和随之而来的巨大压力。

　　秦云继续部署：

　　“场地，刻不容缓。

　　运输公司后面的那几个大修理车间，老耿，你先腾出一块区域，划成汽车研究所专属的研发试制车间！

　　把设备、人员、材料都集中过去。

　　眼下条件艰苦些，但先把摊子支起来，动起来！

　　等咱们自己的汽车研究所大楼落成，再整体搬迁。”

　　这番话语，如同久旱逢甘霖，又似擂响的战鼓。

　　巨大的资源和毫无保留的支持，瞬间点燃了两人心中几乎被困难浇灭的火焰。

　　祁成伟激动得嘴唇哆嗦，于福成猛地挺直了腰板，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秦会长放心！

　　有您这份支持，我们豁出命去，也一定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看着两人眼中重新燃起的熊熊斗志，秦云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但他的话语却像淬火的钢铁，带着清醒的引导力量：

　　“干劲要有，但步子要稳。

　　我得给你们提个醒，”他抬手示意两人冷静。

　　“咱们现在的家底和技术积累，想平地起高楼，从头搞出世界顶尖的汽车，步子太大，不现实。”

　　他拿起铅笔，在图纸上划出两条清晰的路径：

　　“眼下，目标明确一下：

　　集中火力，先给我把2.5吨级和5吨级这两种最实用、需求最迫切的卡车仿制出来！

　　四个轮子载重小些的，六个轮子更皮实扛造的，这两款是基础。

　　要求是：能跑起来，跑得稳，不掉链子！在这个基础上，”秦云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富有远见。

　　“再去动脑筋，搞改装！特别是，”他加重了语气：

　　“你们要主动去找隔壁火炮研究所的朴工程师他们，坐在一起商量！

　　怎么把咱们仿出来的卡车底盘，改造成能稳稳拖拽、机动灵活的火炮牵引车？改造成自卸卡车、改装成压路机、工程车等等。

　　这才是当务之急，是能最快形成战斗力的关键！”

　　最后，秦云放下铅笔，身体靠回椅背，目光扫过两位沉浸在思考中的工程师，说出一番充满哲理又切中要害的话：

　　“别觉得‘模仿’丢人！

　　记住，模仿本身就是通向创造最坚实的阶梯！

　　把别人的东西吃透了，摸清了它为什么能转、为什么会坏、哪里还能挖潜力……

　　摸透了，你自然就找到了改进的方向，发明的灵感也会跟着冒出来！

　　模仿到炉火纯青之日，就是我们创造扬帆起航之时！”

　　“模仿也是一种创造……模仿到了炉火纯青，自然就有了发明的方向和动力……”

　　祁成伟和于福成喃喃重复着秦云的话语，仿佛黑暗的迷宫中骤然亮起指路的明灯！

　　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技术迷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拨开！

　　眼中的迷茫和焦虑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澈、笃定和燃烧般的兴奋光芒！

　　目标，从未如此清晰而具体地矗立在眼前！

　　“明白了！秦会长！”两人的声音铿锵有力，早就听说这位年轻的会长总会化腐朽为神奇，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两人充满了聚焦后的力量与信心：

　　“就从模仿开始，吃透它，改造它！我们这就去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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