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撤离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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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挥部内,昏黄的灯泡将青砖墙映得斑驳,光影在军官们紧绷的脸上跳跃。

  空气凝滞,混杂着硝烟、汗水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

  秦云站在铺满地图的桌前,看着眼前这群与他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兄弟:一营警卫连长高志勇和十几个班排骨干。

  高志勇的眼眶赤红,布满老茧的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嘭”地一声闷响,震得几支铅笔滚落在地图边缘。

  他的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

  “团长!弟兄们的命,是您带着我们从死人堆里一刀一枪刨出来的!

  现在倒好,让我们去给那些连膛线都磨平了的‘嫡系’填战壕?”

  他猛地一拍腰间那支泛着幽蓝冷光的冲锋枪。

  那是秦云费尽心力弄来的宝贝,加装了自制的消音管,是最近配发的一批特战装备。

  “老子们这身本事,这些吃饭的家伙,扔给他们就是糟践!

  是让弟兄们穿着这身皮,去当鬼子的活靶子!去送死!”

  一张张秦云熟悉无比的脸庞,被战火雕琢得棱角分明,此刻却被屈辱和怒火烧得有些扭曲。

  他们是他的骨血,是他倾注心血锻造的利刃,更是他超越时代战术理念的“活载体”。

  上面那些所谓“整编”的命令,不过是“明罢暗控”后的釜底抽薪,要将这把利刃掰碎了,撒进那些腐朽的泥潭里,以防它成为秦云的“私兵”。

  秦云的目光沉静如深潭,缓缓扫过每一张脸。

  他何尝不痛?强行带走这支武装到牙齿的精锐?

  但军统暗哨的复眼正死死盯着523团,这无异于在刚刚萌芽的“火种西迁”计划上插上招魂幡,引火烧身!

  可留下来?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拆散,塞进那些只知争权夺利、视人命如草芥的部队里耗尽?

  甚至……在未来某一天,让他们的枪口被迫对准自己?

  冰冷的绝望像无形的铁手扼住了喉咙。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几乎吞噬所有人的瞬间,秦云眼中骤然爆出一线寒芒,如同暗夜撕裂天际的闪电!

  他猛地一把推开桌面上凌乱的地图和卷宗,露出了下方一张绘制精细、线条清晰的蓝图。

  灯光下,“台塬新城”四个大字,赫然在目!

  “志勇,”秦云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斩断千钧的决绝力量,瞬间压过了室内躁动的喘息。

  “谁说,要把你们交出去?”

  他的手指,如同淬火的铁钎,精准而沉重地钉在蓝图的核心枢纽位置:

  “国民政府在喊‘寓兵于工,保卫实业’?

  好!我们就响应这个号召!”

  指尖在那片精心规划的区域重重划过:

  “从明天起,没有523团警卫连了!

  只有‘台塬新城护卫部队’!

  你们的枪口,只对准那些敢动秦岭集团台塬新城一寸土地的宵小之徒!”

  高志勇和一众军官瞬间怔住,目光惊疑不定地在秦云那张决绝、刚毅的脸庞和蓝图之间来回逡巡。

  这不是空谈!

  蓝图上的每一笔勾勒,都浸透着他们的汗水。

  那里的灾民是他们一车一车接过去的,那里的路基是他们带着灾民们肩挑背扛夯实的。

  这座依托秦岭集团庞大财力、在关中边缘布局数年、以“实业开发”为名构筑的堡垒,预设的地下工事、隐蔽的仓库、对“强力安保”的天然需求……

  一切早已严丝合缝!

  秦云锐利的目光洞悉了他们眼底深处最后一丝疑虑:

  “秦岭集团自己的保安队,配什么枪,用什么弹,我说了算!你们手里的家伙,一件不会少!”

  “贾峪‘冬眠’的生产线和新城将要建成的机械厂,就是你们取之不尽的血库!弹药管够!”

  “新城有宿舍!有学校!你们的家小,我来安置!一根汗毛都不会少!

  受伤和战死的兄弟,也和原来享受同样的待遇。”

  所有的疑虑、不安、愤怒,在这掷地有声的承诺和清晰可见的未来图景面前,如同寒冰遇火,轰然消融!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高志勇他们的胸腔炸开,直冲天灵盖!

  高志勇猛地挺直了仿佛能扛起山岳的脊梁,双脚并拢,皮靴后跟重重撞击地面,“咚”!

  他身后,十几条铁打的汉子,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个模子刻出!

  无需号令,压抑到极致的情感化作一声从肺腑深处迸发的低吼,震得灯影晃动:

  “誓死追随团长!人在,枪在,秦岭集团在!”

  翌日清晨,团部里的空气漂浮着虚伪的客套与掩饰不住的暗流。

  新任李团长脸上堆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仿佛已经将这威名赫赫的523团握在了掌心。

  秦云面色平静如水,沉稳地在最后一份交接文件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墨迹未干。

  秦云仿佛才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手从副官捧着的卷宗里抽出一张崭新的命令纸,语气平淡:

  “哦,还有一事。

  为积极响应上峰‘寓兵于工’之号召,切实加强对党国战略实业重地‘台塬新城’的防卫力量,兹命令:

  原523团一营警卫连全体,即日起,整体脱离本团战斗序列,改编为‘台塬新城护卫部队’,专职负责该区域安保事宜。

  此令。”

  李团长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愕然地接过那张薄纸,匆匆扫视。

  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疑虑:

  “秦兄,这…恐怕不合整编流程吧?上峰的命令是整编入其他主力部队,增强战力,这整体剥离出去……”

  秦云淡然一笑,气定神闲地从副官手中接过温热的紫砂壶,轻啜一口,袅袅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神。

  “流程?”他微微挑眉,语气带着洞悉世事的从容。

  “老弟啊,整编的根本,是为了提高国防力量的效率,拧成一股绳,对否?

  一个连,百十来号人,撒进几十万大军,一滴水掉进黄河,能翻起什么浪花?杯水车薪罢了!”

  他放下茶壶,身体微倾,语重心长,仿佛处处为对方着想:

  “可你想想,台塬新城里堆的是什么?

  是秦岭集团从国外重金引进的精密机器!

  是前线急需的钨砂、桐油!

  这都是将士们保命、杀敌的命根子!

  交给地方上那些抽大烟、耍大枪的保安团?

  一群乌合之众,你放心?我这支警卫连,”他点了点命令,“跟了我几年,懂规矩,更懂怎么护厂保矿!

  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这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为党国分忧啊!”

  李团长一时语塞,眼神闪烁不定。

  就在这迟疑的当口,秦云的副官恰到好处地递上两份文件:

  一份是盖着陕西省建设厅和秦岭集团鲜红大印的正式备案函,另一份则是警卫连全体官兵亲笔签名、按着手印的“自愿接受改编,投身实业保卫”声明书。

  文件齐备,理由冠冕堂皇。

  李团长脑子里飞快盘算:

  上峰严令“尽快完成整编,避免节外生枝”。

  名单上这些刺头的名字他早有耳闻,都是秦云的铁杆心腹,桀骜难驯。

  把这群烫手山芋甩出去,让他们去守那个据说鸟不拉屎的“新城”,自己接手一个没了尖刀的团,反而少了日后弹压不服的麻烦,岂不省心?

  想到这里,他脸上重新挤出笑容,透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哈哈,秦兄深谋远虑,心系实业,为党国保全人才,用心良苦啊!

  佩服,佩服!既然如此……

  那就,依令而行!”

  就这样,一支身负超越时代战术、装备着精良德械、忠诚无可动摇的百战精锐,在官僚机制的颟顸、新任主官的私心与秦云精密如钟表般的运作下,奇迹般地、悄无声息地摘下了青天白日帽徽,披上了“台塬新城护卫队”那毫不起眼的深灰色制服。

  猛虎,敛起了爪牙,蛰伏于风暴将至的漩涡中心。

  秦岭腹地,贾峪机械厂的核心地下掩体。

  浑浊的空气里弥漫着机油、火药和湿冷泥土的混合气息。

  一盏功率不足的灯泡在头顶滋滋作响,昏黄摇曳的光线将秦云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射在墙上巨大的中国地图上。

  地图上,一条粗壮醒目的红色箭头,如决绝的刺刀,从关中平原西部直刺西南腹地的水城。

  几条纤细的蓝色虚线则如同隐秘的蛛网,悄然没入代表黄土高原的沟壑纹理之中。

  秦云手中的红蓝铅笔,此刻成了切割命运的手术刀。

  “‘暴雨’的全套图纸,”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压抑的空气。

  “核心参数页单独加密,放进1号箱底层夹层。上面用精选的铅锌矿样盖严实。

  标签写‘地质样本-甲等’。”

  “德国来的那三台精密铣床,核心部件全部拆解。

  关键轴承、丝杠单独油封,”他的笔尖在地图上贾峪的位置点了点,“混进那批标注为‘矿山设备维修件’的木箱里。

  编号打乱,但我们的清单,一个码都不能错!”

  “通用车床和钻床……”铅笔重重敲在地图贾峪附近的一个标记点,“统统转移进三号废弃矿洞最深处!

  用爆破震落的矿渣把洞口堵死!

  要看起来……像老天爷发怒,自然塌方!”

  他的目光转向旁边一位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工程师:

  “老周,你带着冶金组的核心班子,今晚就走小路,带着拆卸下来的设备和物资,乘着30辆卡车先去水城打前站。

  你的身份是‘滇黔矿务局’聘请的技术顾问,介绍信和路条都在集团秘书处那儿。

  记住,多看,少说,摸清当地情况,特别是……

  隐蔽的矿洞和水源。”

  他又看向另一位面容沉毅的中年技师:

  “张工,你留下。

  ‘冬眠组’的工人兄弟们都交给你了。

  你们的身份,就是贾峪矿上最普通的机械厂维修队!

  任务只有一个:利用封存下来的通用设备,小批量复装子弹,生产原来的手榴弹。

  每月新城的护卫队都会给你们送一批粮食和生活用品,你维持好咱们留下来的工人的生活就行。

  具体操作和配给你问集团办公室主任兼供销公司总经理边学漮他们。

  其他任何东西,一概不知!一概不碰!

  与外界联系,只认暗号——‘渭河水位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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