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宫宴初遇

　　元旦宫宴这天，文茵早早被樱桃从被窝里挖出来，一番精心打扮。

　　穿上新裁的绯色绣缠枝梅花小袄，下配同色系百褶裙，头发梳成两个乖巧的花苞髻，各系上一圈圆润的珍珠发带。

　　唇红齿白，眼珠乌溜溜的像浸了水的黑葡萄，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年画里走出来的玉雪团子，明媚又可爱。

　　她随着大哥文安乘坐马车来到宫门外。

　　朱红宫墙高耸，琉璃瓦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

　　宫内不许马车穿行，文安便抱着她下了车，由樱桃跟着，验过腰牌，踏入了那扇象征着天下权力中心的大门。

　　一路走来，宫道漫长，殿宇森严，肃穆的气氛让连活泼的樱桃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文安低声又叮嘱了她几句规矩，文茵只管点头。

　　来到举行宫宴的太和殿，殿内已是灯火通明，暖香袭人。

　　超过半数的官员及家眷已然落座，低声交谈着，衣香鬓影，环佩轻响。

　　文茵按宫人指引，乖乖坐在了哥哥文安身后侧方专为家眷设的小宴席上。

　　她一双大眼看似天真懵懂，实则不着痕迹地扫视着殿内。

　　官员们大多正襟危坐，官眷们则仪态万千。

　　她还看到了三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孩子，正被自家母亲带在身边小声教导着。

　　看来带稚龄孩童入宫并非特例，怪不得大哥之前那么容易就松口了。

　　目光一转，看到大哥文安正与一位头发灰白、年约半百的官员低声交谈，态度颇为恭敬。

　　“夭夭，”她在心里好奇地问，“跟我哥哥说话那老头是谁？”

　　夭夭立刻检索信息：“宿主，那是礼部尚书袁鸿。他很欣赏你哥哥的文章，私下里，似乎有意将他的三女儿许配给你哥哥呢。”

　　“哦？”文茵来了精神，“他三女儿人怎么样？”

　　“袁尚书三女名唤袁憬念，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性情温婉柔顺，容貌清丽，应是世人眼中贤妻良母的典范。”

　　文茵摸着肉乎乎的下巴想了想：“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还得看哥哥自己的意思，看他们有没有缘分了。顺其自然吧。”

　　她不再关注那边，视线在殿内逡巡，重点扫过皇子们的座席区域——空着。

　　慕朝还没来。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王公贵族们陆续抵达，殿内愈发喧闹起来。

　　彼此见礼寒暄，一派歌舞升平。

　　约莫一刻钟后，内侍尖细悠长的唱喏声响起：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瞬间，满殿寂静。

　　所有官员家眷皆离席跪伏在地，高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茵跟着众人跪下，悄悄抬眼，只见一位身着明黄龙袍、面容略显疲惫憔悴的中年男子，携着一位凤冠霞帔、雍容华贵的妇人，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缓步走上御阶，落座。

　　紧随其后的，是几位年纪不一的皇子。

　　她的目光立刻锁定了其中一人。

　　那是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身形在同龄人中算得上挺拔，穿着皇子常服，面容尚带稚气，但那双眼睛……沉静、深邃，行走间自带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不动声色的威仪。

　　他走在皇子队列中并不显眼，却让人无法忽视。

　　慕朝！不，现在是拥有了嬴政内核的慕朝。

　　文茵迅速低下头，心脏却微微加速。

　　果然不一样了，那份经由岁月和权力淬炼出的气质，是伪装不来的。

　　帝后落座，皇子们也依次入席。

　　皇帝说了几句场面话，宣布宫宴开始。

　　冗长的流程就此拉开序幕。

　　先是皇子、宗亲、勋贵、重臣依次上前献上新年贺礼，无非是些吉祥如意的玉器、古董、字画。

　　皇帝显然兴致不高，只偶尔对几件合心意的赏赐笔墨以示嘉奖。

　　接着是宫廷乐舞。

　　琴瑟琵琶，钟鼓箫笙，身着彩衣的舞姬们翩翩起舞，衣袖飘飞。

　　美则美矣，看久了却也单调。

　　文茵坐在那里，一开始还能维持端正坐姿，小口吃着宫人奉上的点心。

　　但时间一长，就感觉屁股坐得发麻，眼皮也开始打架。

　　太无聊了！果然古今中外的官方宴会都一个样，形式大于内容，枯燥又乏味。

　　她偷偷打了个小哈欠，目光再次飘向慕朝的座位。

　　只见他端坐着，姿态无可挑剔，眼神平静地看着殿中表演，看不出喜怒。

　　终于，熬到了最后的宴饮交流时间。

　　殿内气氛松弛下来，官员们开始互相敬酒，低声交谈，走动也频繁了些。

　　就在这时，文茵看到慕朝对身旁的内侍低语了一句，随即悄然离席，从侧门出了大殿。

　　机会！

　　文茵耐心等了一刻多钟，估计慕朝已经走远，便扯了扯身旁樱桃的袖子，小脸皱成一团，奶声奶气地说：“樱桃姐姐，里面好闷，我想出去透透气。”

　　樱桃有些为难，但看着小主子确实有些蔫蔫的，便点头应下，牵着她的小手，跟文安低声回禀了一句，得到允许后，也悄悄退出了大殿。

　　冬日的御花园虽无繁花似锦，但松柏苍翠，亭台楼阁在薄雪点缀下也别有一番韵味。

　　文茵借着夭夭的导航，看似随意，实则目标明确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绕过一处假山，果然看到前方一座四面通风的暖亭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负手而立，望着亭外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不是慕朝又是谁？

　　樱桃一眼认出那是四皇子，吓了一跳，连忙拉着文茵上前，福身行礼：“奴婢/臣女参见四皇子殿下。”

　　慕朝闻声转过身。看到文茵，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

　　看着眼前这个绯衣如玉、脸蛋红扑扑、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小团子，他因朝务和宴会而有些沉闷的心情，莫名好了些许。

　　上一世他年近五十崩逝，看这五六岁的小丫头，确实如同看自家小辈一般，尤其这丫头生得实在灵秀可爱。

　　“起吧。”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的清朗，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种温和的威严，“你是哪家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樱桃刚要回话，文茵已经抢先一步，仰着小脸，声音又甜又糯：“我是文家的！我叫文茵！我哥哥叫文安！我哥哥可厉害啦！”她故意带着孩童式的炫耀。

　　慕朝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文安，今科探花，翰林院编修，他关注过，确有几分实干之才，是个可造之材。

　　而眼前这小丫头……比起寻常孩童，似乎更多了几分灵透之气，不惹人厌烦。

　　“这倒是真的，你哥哥确实不错。”他顺着她的话，语气温和了几分，“那你呢？你这么小就跑出来，有没有什么厉害的本领啊？”

　　文茵立刻挺了挺小胸脯，一副“我很了不起”的样子，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赶紧用小手捂住嘴，大眼睛滴溜溜转，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也很厉害的！爹爹娘亲还有哥哥都说我是家里最厉害的人！但是……但是哥哥不让我告诉别人！”她完美演绎了一个藏不住秘密又努力遵守承诺的乖宝宝。

　　这副天真烂漫又带着点小机灵的模样，让慕朝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正想再逗她几句，套套话，就听见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微臣参见四皇子殿下！”文安匆匆赶来，额角微汗，连忙躬身行礼，“微臣是来寻家妹的，家妹年幼无知，若有叨扰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慕朝面色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疏离，摆了摆手：“文编修不必多礼。令妹天真烂漫，甚是可爱，何来叨扰一说。”

　　他目光在文茵那张写满“我很乖”的小脸上停留一瞬，随即对文安道，“既然你过来了，本皇子便先走一步了。”

　　“恭送四皇子殿下。”文安连忙拉着文茵再次行礼。

　　慕朝微微颔首，带着内侍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园中小径尽头。

　　文茵被大哥牵着往回走，心里却小小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计划第一步，成功！

　　至少，已经在慕朝心里留下了“文安之妹”、“天真可爱”、“似乎有点小秘密”的初步印象。

　　她感觉得到，慕朝对她产生了一丝兴趣和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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