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显然，这位匠人追求品质极致，不愿将技艺浪费在寻常兵器上。

　　诸葛詹瞥见旁边摆着几件兵器，走过去问道：这些可是先生的作品？

　　正是。蒲元面露自豪，公子不妨看看，与铁府所铸有何不同。

　　诸葛詹随手取过一柄长剑，猛然出鞘。

　　锵——

　　剑刃与剑鞘相擦，发出清越龙吟，一听便知非凡品。

　　剑身寒光流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诸葛詹瞳孔微缩，一脸震惊——这分明是精钢锻造的利器！

　　铁中含碳量较高，故表面呈暗灰色，质地较为粗糙。

　　而眼前这些兵器通体光洁明亮，刀身如镜，正是上等精钢独有的特质。

　　敢请教先生，此等利器是如何锻造而成？诸葛詹当即询问。

　　无甚秘诀，唯反复锤炼尔。蒲元爽朗一笑，再辅以在下秘传的淬火之法，便可铸就此等神兵。神刀营三千精兵所佩大刀，皆是这般打造。

　　小丞相若中意这柄剑，尽管拿去。蒲元颇为豪爽，在座诸位若有看上的，也尽管挑选。

　　诸葛詹心下了然，想必父亲对蒲元有提携之恩，否则不会这般热情相待。

　　这些兵器倒是精巧。张星彩兴致勃勃地左右打量。

　　比起詹弟相赠的兵甲，还是差了些。关银屏兴致缺缺地放下手中长剑。

　　诸葛詹赠予她二人的武器装备皆出自系统，材质远超寻常精钢，当属特殊合金所制，寻常刀剑劈砍难留半点痕迹。

　　关银屏心直口快，纵使蒲元在场也不加掩饰。她虽对诸葛詹温柔似水，但对外人始终冷若冰霜，从不假以辞色。

　　哦？小丞相还通晓锻造之术？蒲元不以为忤，反倒饶有兴味地望了过来。

　　诸葛詹见状心中微动，含笑道：不敢说精通。但若先生愿入铁府任职，我敢保证此等品质的兵器可以源源不断地产出。

　　小丞相说笑了。蒲元轻轻摇头，虽不作争辩，眼中却透着几分不以为然。

　　作为浸淫锻造之道数十载的宗师，蒲元自有其傲骨。即便是算无遗策的诸葛丞相，在铸剑之术上亦远不及他，何况眼前这位未满十岁的公子？怕是连锻锤都难以抡动。

　　真正的百炼精钢工艺繁复，昔日锻造三千神刀已耗尽无数资源。朝廷至今未敢再兴大规模铸造之念，足见批量生产实难实现。

　　空言无益。诸葛詹伸手相邀，先生不妨随我去趟铁府，真假虚实一见便知。

　　若果真能大量产出，蒲元先生便留在铁府效力如何？他半开玩笑道。

　　甚好！老夫正要开开眼界。蒲元捋须应允。

　　面对诸葛詹的连番挑衅，蒲元终究按捺不住，应允随行。

　　青年丞相嘴角微扬，成竹在胸。

　　铁府重地。

　　满载水泥熟料的车辆鱼贯而入，经匠人精心加工，终成可用之材。这些灰白色粉末被整齐堆放在府库深处，宛若新收的军械。

　　与盐铁官营如出一辙，此等神奇之物暂不外售。待朝廷用度宽裕时，方许流入民间修筑房舍。

　　高墙外甲士环列，刀戟如林。

　　此地本就戒备森严——昔为铸币制械之所，今添水泥秘方，看守更胜从前。内外隔绝，飞鸟难渡。

　　姜维在军营说一不二，于此间却要仰仗诸葛詹的令牌。众人长驱直入，直抵核心工坊。

　　水力石磨昼夜不息，匠人只需投料入斗，齿轮咬合间便将原料碾作齑粉。

　　这便是以水代人之术？姜维抚掌称奇，无畜无卒，自转不息，当真鬼斧神工。

　　素来沉稳的蒲元亦面露讶色，紧盯那转动的机栝。

　　闻讯赶来的司金校尉匆匆见礼。

　　水力锻机如何？少年丞相单刀直入。

　　禀大人，新机组装完毕，正在试锤。校尉躬身应答，可要移步一观？

　　前导。

　　穿过长廊，众人驻足新坊。但见：

　　锵！锵！锵！

　　千斤铁锤起落如雷，赤红铁胚在砧板上翻飞。水车驱动齿轮，带动锤头周而复始地捶打，火星四溅中杂质簌簌脱落。

　　蒲元双目圆睁。昔需十余名壮汉挥汗如雨方能完成的百炼工序，如今只消一匠执钳，借水力往复敲击即成。那不知疲倦的机械臂，正

　　先生意下如何？诸葛詹开门见山：若先生愿意来铁府任职，铸造技艺全凭先生做主。

　　司金校尉听后暗自松了口气，他本就专司管理事务，如今来了位技艺精湛的铸造大师反倒让他如释重负。

　　实在是精妙绝伦！蒲元由衷赞叹道，有此等神器相助，何愁铸造不出削铁如泥的宝剑？

　　先前是某见识短浅，多有冒犯。蒲元向诸葛詹郑重致歉。

　　先生言重。诸葛詹连连摆手，某确实对铸造一窍不通，不过是恰巧研制出这器械罢了。真正的铸造技艺还要仰仗先生。

　　承蒙丞相厚爱，某若再推辞便是僭越了。蒲元拱手应允，愿为丞相效力。

　　最终打动蒲元的并非诸葛詹本人，而是那台精妙绝伦的水力锻锤，对这位铸造大师而言，这件神器有着难以抗拒的 ** 力。

　　甚好，即日起便由先生统管铁府所有铸造事务。诸葛詹当即拍板。

　　此时盐、茶、铁器、丝绸、水泥以及尚方等产业尽归诸葛詹这位食货令管辖，整个产业体系俨然成为他的一言堂。

　　【盛夏时节，各地商贾再度云集成都。

　　初春时节冰雪消融，蜀道泥泞难行，商旅往来极为不便。

　　待各地商队跋山涉水抵达蜀地时，早已是盛夏。

　　如今的商队规模尤为庞大，入蜀的商队更是如此。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除了领队的商人外，还需配备护卫人马。

　　由于铜钱搬运不便，运输需要动用大量车马。然而蜀道崎岖，车马难行，只能依靠人力肩挑背扛，或使用独轮车运送铜钱入蜀，同样需要大量劳力。

　　护卫加上搬运工，人数一多就需要携带更多粮草，又得额外安排人手运送补给。

　　表面上是商队行商，实际规模堪比行军打仗。

　　也只有天下各大世家的雄厚资本，才能组织起如此规模的入蜀商队。

　　这般大规模的入蜀贸易一年仅有两次，夏季一次，冬季前一次。其余时间虽也有零散商队，但多是来蜀地销货的，而非进货的。

　　当浩浩荡荡的商队穿过剑门关，历经艰险进入蜀地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奇观——条笔直平坦的石板路，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是官道？有人使劲跺了跺脚，路面纹丝不动。

　　何种石材铺就？竟这般平整光洁。

　　连接缝都没有！莫非是整块巨石雕琢而成？

　　商旅们大开眼界，围着脚下道路啧啧称奇。任凭他们绞尽脑汁，也猜不透这般路面如何修筑而成。

　　入蜀后商队行进速度明显加快。朝廷极为重视商路通畅，此乃国库重要财源。剑阁驿站为商旅备好车马，虽无战马雄骏，但滇马耐力极佳，正适合货物运输。

　　加上水泥官道加持，商队自剑阁直抵成都，再无往日颠簸之苦。商贾们甚至觉得，行进在这平整路面上竟成享受。

　　食货府内，诸葛詹端坐主位，下首列席着典盐、典茶、司锦三位校尉。

　　各地商贾陆续抵蜀后，皆按约定时日前来拜会，欲与这位少年丞相继续交易。

　　拜见少丞相。

　　诸位舟车劳顿，不必多礼。鹅毛扇轻摇间，侍从已奉上香茗。

　　少丞相，此行所见官道平整如镜，浑然天成，不知是何等工艺？有商贾忍不住发问。

　　不过是为方便诸位往来所制。诸葛詹笑而不答。水泥乃国之机密，岂容魏吴探知？最好教他们雾里看花。

　　商旅皆是人精，见话锋不对立即转口。赚钱要紧，何必自找麻烦？

　　诸位此次所带银钱，怕是不够。诸葛詹忽然笑道。

　　断无可能！当即有商贾拍案，此次筹备的货款比上次还多，定能购足青霜。

　　自拍卖经销权以来，青霜买卖让他们赚得钵满盆满，自然想再多进些货。

　　诸位会错意了。诸葛詹眼中闪过狡黠，新织蜀锦已然完工，只怕诸位的钱袋...

　　改后：

　　“什么？！”

　　“怎会如此迅速？”

　　“毫无预兆。”

　　众商人皆感意外，此事完全超出预料。

　　蜀汉与外来商户多年贸易往来，早已形成固定模式。

　　蚕丝收获后需耗费时日进行纺织。商人们通常夏末前来，运走首批织好的蜀锦。

　　然而此时蜀地仍有大量蚕丝尚未制成成品，还需数月时间才能完成织造。商人惯例在入冬前再次前来，将剩余蜀锦全部运走。

　　如今蜀锦竟一次性全部完工，商人却未提前获知消息，自然未能准备足够资金。

　　只能优先采购青霜，余钱再尽量购买蜀锦。有商人提议。

　　众人纷纷赞同此议。

　　青霜比蜀锦更为紧俏。蜀锦延迟采购尚无大碍，但若此次青霜进货不足，商户就会出现断货情况。因此青霜才是首要采购目标，蜀锦与香茗皆可退居其次。

　　毕竟三者之中，唯有青霜堪称生活必需品，是真正的刚性需求。

　　可自行决定采购方案，大汉不会干预。诸葛詹继续道：告知此事，是要与诸位再谈一笔生意。

　　请小丞相明示。商人们态度热切。

　　如今在商界，小丞相口碑极佳，信誉卓着。

　　单说青霜售价，小丞相为人实在无可挑剔。

　　但凡经小丞相推介的生意，几乎都是稳赚不赔。青霜如此，香茗亦是。

　　可为诸位代工纺织。诸葛詹笑道：将生丝运至蜀地，由我方负责织造。成品丝绸仍归各位所有，仅收取相应加工费。

　　水力纺织机虽已研制成功，但蜀地蚕丝告罄，机器闲置。

　　与其空置，不如运转起来。反正无需人力，河水长流，代工纯属额外收益。

　　请问加工费几何？有商人询价，若费用过高，加上运输成本，利润所剩无几。

　　每端丝绸加工费一贯，如何？诸葛詹面带自信笑容，这个价格实在公道，堪称低廉。

　　二百四十八

　　六匹丝绢售出，千文铜钱不过蝇头小利。

　　丝贵在工，织造之难非比寻常。

　　小丞相诸葛詹所取酬劳，低廉得令人咂舌。

　　商贾们毫不迟疑，齐声赞道:小丞相仁厚！

　　尚有贪心者试探:可否织作蜀锦？愿添银钱。

　　物稀则贵。少年丞相眼波未动。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遍地蜀锦则价贱如草。最多允其织作寻常丝绢。

　　若要制成蜀锦，还需提花染色，徒耗工时更损其值。诸葛詹岂会自断商路，折损蜀锦声价？

　　商贾运来生丝，经水力织机化作素绢，省时省力。

　　见所求被拒，商贾们虽略失望，转念便释然——一贯工钱换得一端丝绢，算上运费仍是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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