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豺狗嗅腥

　　沐国公的重赏谕令，如同在平静（至少表面平静）的无量山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千两白银、世袭罔替、百里封地……这对于许多中小型土司部落而言，是足以让他们疯狂，甚至赌上全族命运的惊人诱惑。

　　原本就因沐府压力而倒向官军的部落，此刻更加积极，纷纷派出族中最精锐的猎手和战士，组成小队，像猎狗一样开始在栖霞谷外围游弋，试图寻找机会，哪怕只是抓到一两个外出樵采的谷民，或者捡到一些贼寇丢弃的物品，都希望能以此换取部分赏金。

　　一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甚至与栖霞谷有私下往来的部落，内部也产生了激烈的争论和分裂。头人、长老们聚集在火塘边，彻夜争吵。是继续保持中立，两边不得罪？还是果断投向沐府，搏一场富贵？那朱文奎虽厉害，但毕竟势单力薄，能与整个大明云南官府抗衡吗？

　　黑齿部承受的压力最大。沐府的谕令直接点名了栖霞谷，黑齿元与朱文奎结盟之事并非绝密。已有邻近与黑齿部有仇怨的土司，暗中向永平哨递话，指控黑齿部通匪。

　　“阿爸！不能再犹豫了！”黑齿桑急得嘴角起泡，“已有三部的人马出现在我们领地边缘，说是狩猎，分明是监视！再不下决断，沐国公的讨伐令恐怕就要落到我们头上了！”

　　黑齿元面色憔悴，握着腰刀的手紧了又松。他何尝不知形势危急？与朱文奎的盟约，曾让他看到了部族壮大的希望，但沐府的重压，又将这希望碾得粉碎。

　　“派人……再去一趟栖霞谷。”黑齿元的声音沙哑，“告诉朱统领，沐晟悬赏千两要他的人头，周边部落已如豺狗环伺。我黑齿部……为求自保，恐不能再明里支援。请他……好自为之。”这几乎是单方面撕毁盟约的前兆，但他别无选择。

　　与此同时，一些更为贪婪且自恃勇力的部落，已经开始行动。

　　一个名为“乌撒”的小部落，其头人乌撒狼性情凶悍，一向以敢打敢拼闻名。在接到沐府谕令后，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召集了族中两百余名最能征善战的勇士。

　　“弟兄们！沐国公许下千金封地！那朱文奎的人头，就是我等翻身的天梯！”乌撒狼挥舞着弯刀，咆哮道，“栖霞谷刚打过仗，必然疲惫松懈！我等趁夜摸进去，不求全功，只要割了那朱文奎的脑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被重赏刺激得双眼发红的乌撒部勇士，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他们绕过官军明面上的封锁线，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沿着一条采药人留下的险峻小径，在夜色的掩护下，如同鬼魅般向栖霞谷侧后一处相对陡峭、守备可能薄弱的山崖摸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动向，早已被沈舟新组建的“察事队”外围暗哨发现。几只夜枭凄厉的叫声，以特定的节奏，传回了谷内。

　　栖霞谷中，并未如乌撒狼所想的那般松懈。整编和操练在夜晚也未完全停止，巡逻队增加了班次，关键隘口的哨兵瞪大了眼睛。

　　朱文奎接到察事队急报时，刚巡视完伤兵营。他冷笑一声：“重赏之下，果然有不怕死的豺狗来了。也好，正好用他们的血，来磨砺我等新整之军，也让其他觊觎者看看，这赏金，有没有命拿！”

　　他立刻下令：“雷豹，带你新编的左营，伏于乌撒部欲攀爬之崖下密林。放其前半登崖，断其归路，而后击之！早昆，带你部弓手，占据崖顶两侧制高点，以箭雨覆盖！我要这支乌撒部，有来无回！”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刚刚经过初步整编的部队，第一次在实战中检验其协同作战的能力。谷中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只不过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已然互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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