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这还是慕师吗？！

　　容穆（玫王）站在那依附着巨大钟乳石修建的漆黑大殿——“慕师”正门前，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眼前的一切，与他记忆深处那个阴森、肃杀、弥漫着血腥与幽冥气息的魔道圣地，产生了翻天覆地、近乎荒诞的割裂感，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踏入了某个光怪陆离的幻境。

　　记忆中的“慕师”，是潜藏在鬼界与人世夹缝中的阴影堡垒。它应当是被重重迷雾和凶险禁制包裹，入口隐蔽得如同毒蛇的巢穴，终年不见天日，唯有凄厉的鬼哭和阴风呼啸是永恒的背景音。殿宇的风格应是粗犷、狰狞，以白骨和黑岩垒砌，符文扭曲如挣扎的魂魄，处处透着绝望与暴戾的气息。往来其中的，应是眼神狂热或麻木的魔修、狰狞的鬼物、以及被欲望吞噬的堕落之徒，空气中弥漫的应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怨气和腐臭。

　　然而，眼前这座矗立在溶洞穹顶之下、门楣上悬挂着“慕师”二字牌匾的殿宇，虽然依旧通体漆黑，材质似玉非玉，似石非石，散发着不容置疑的阴煞之气，但其周遭环境却截然不同。它并非孤悬于险地，而是坐落在这片庞大地下城寨的“繁华”地段，门前甚至有一条还算规整的石板路，路旁居然还有几个挂着灯笼、售卖符纸和低阶阴属性材料的小摊贩！尽管往来行人的气息依旧驳杂，多为鬼修、散修或气息阴冷之辈，但秩序井然，甚至能看到类似巡逻队的身影在远处掠过。

　　这哪里是魔窟？这分明是一个管理有序、颇具规模的……地下黑市核心枢纽？不，甚至比黑市更显“正规”和“繁荣”！那车水马龙、灯火通明即便是幽蓝色的鬼火、人声虽然是压低的交谈和古怪的语言鼎沸的景象，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玫王的认知之上，砸得他头晕目眩，心湖掀起滔天巨浪。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如同潮水般涌上的、冰冷刺骨的疑虑与审视。夜！那个沉默得像自己影子一样的男人，那个他曾以为会随着自己的“陨落”而要么殉主、要么被剿灭、最不济也是带着残部隐匿消亡的心腹影卫首领……他这一千年，究竟做了什么？

　　是将“慕师”这面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旗帜，改头换面，变成了一个敛财的工具？凭借着掌控鬼界通道的优势，做起了坐地收钱的买卖？若真是如此，倒也算是一种……生存之道？但以夜那刻板到近乎偏执的性格，他会甘心让“慕师”沦为商贾之流吗？

　　还是说……这繁华的景象之下，隐藏着更深的图谋？夜是否早已背叛，投靠了新的势力，将“慕师”作为晋身之阶？或是他另起炉灶，打着“慕师”的旗号，行自己的霸业？无数个猜测，如同毒蛇般噬咬着玫王的心。他发现自己对这位曾经最信任的下属，在千年时光的阻隔下，已然变得一无所知。

　　守卫进去通报的短暂时间，对他而言却漫长得如同煎熬。他表面维持着低阶信徒应有的谦卑与期待，微微低着头，双手不安地绞着破旧的衣角，眼神却如同最隐蔽的探针，飞速地扫描着大殿门口的每一个细节——守卫的站位、装备的精良程度、门扉上隐约流动的阵法符文、以及空气中那精纯阴煞之气的来源。他必须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判断出“慕师”如今的真实状况和夜的立场。

　　“吱呀——”

　　一声沉闷的、仿佛承载着千年时光重量的摩擦声响起。沉重的黑铁大门被从内推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先前的守卫探出身，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声音平板无波：“夜大人允你进去。记住规矩，莫要冲撞，莫要东张西望。”

　　“是是是！多谢大哥！一定守规矩，绝不乱看！”容穆连忙躬身，脸上堆满感激和惶恐，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而复杂，混合着地下城特有的阴湿、隐约的香料味以及一种深沉的、仿佛来自九幽的威压。他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将警惕与算计深深掩藏在眸底最深处，迈步踏入了这座既熟悉又陌生、仿佛隔了生死轮回的大殿。

　　一步踏入，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外界隐约的喧嚣被瞬间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殿内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幽深，仿佛整个山腹都被掏空了一般。巨大的穹顶高高在上，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唯有墙壁上镶嵌的一簇簇幽蓝色磷火，如同鬼魅的眼睛，提供着微弱而冰冷的照明，在地面投下长长短短、不断摇曳的影子，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存在在暗中窥视。

　　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一种复杂的味道：有上等檀香试图掩盖什么的沉郁香气，有陈旧羊皮纸和墨锭散发出的书卷气，但最浓郁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源自地脉核心的阴冷气息，以及一种……属于强大鬼修特有的、带着死亡威压的灵压。这灵压无处不在，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呼吸都不自觉地变得轻缓。

　　殿内的陈设与他记忆中那种狰狞夸张的风格截然不同，变得简洁、冷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巨大的黑色石柱支撑着穹顶，柱身光滑，刻着简约而古老的符文。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黑色石板，反射着幽蓝的火光。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必要的几案、座椅，材质非金非木，透着寒意。几名穿着统一黑色劲装、气息凝练如寒冰的侍卫，如同雕塑般分散站立在关键位置，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容穆时，带着审视与漠然，显然训练有素。

　　这哪里还有半分当年魔道巢穴的混乱与癫狂？这分明是一处纪律严明、等级森严的权力中枢！容穆心中凛然，夜的掌控力，似乎远超他的想象。

　　他被一名守卫引着，沉默地穿过空旷的前厅，走向更深处光线更加昏暗的内殿。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每一步落在光洁的石板上发出的轻微回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都被放大了数倍，仿佛踏在命运的鼓点上。距离内殿那扇更为厚重、雕刻着繁复幽冥花纹的黑曜石门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隐约感受到门后传来的、更加集中和强大的能量波动。

　　就在他即将踏过内殿门槛的那一刹那——

　　异变陡生！

　　走在他侧前方引路的守卫，脚步猛地一顿！与此同时，分立在内殿门口两侧、如同标枪般挺立的另外两名侍卫，也几乎在同一瞬间，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们的头颅，以一种近乎机械的、却又带着极致惊骇的姿态，猛地转向容穆！

　　三双眼睛，六道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又像是嗅到了某种源自灵魂本能的召唤，死死地聚焦在了容穆身上！那眼神之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的恍惚，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睡千年的契约被骤然唤醒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悸动！

　　并非容穆刻意流露了什么破绽。他体内的力量被层层封印，伪装得天衣无缝。但就在他踏入这“慕师”最核心领域、无限接近那位曾与他有着最深刻灵魂联结的旧部的瞬间，他魂魄最深处那属于“玫王”的、独一无二的本源气息，尽管微弱如风中残烛，却依然与这片浸透了他过往力量印记的空间、与那些曾以魂血宣誓效忠的旧部之间，产生了一丝微乎其微、几乎无法被任何探测法术察觉、却能被最忠诚眷属凭借血脉灵魂契约直接感应到的……共鸣！

　　尤其是内殿深处，那道原本稳坐于巨大黑色石座之上、隐在阴影之中、如同亘古冰山般沉寂的身影，在这一刻，猛地站了起来！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清晰的悸动与威压，如同苏醒的巨龙，轰然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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