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归乡

　　晋阳，凤氏宗族所在的“曼珠玄华”仙境，与绝情峰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此地灵气充裕，温暖如春，奇花异草遍地，亭台楼阁掩映在繁盛的花木之间，飞檐翘角上流转着淡淡的金色光晕，一派雍容华贵的仙家气象。

　　凤亦安的归来，在宗族内引起了不小的动静。他身为凤氏嫡长子，又是绝情峰汐南仙尊座下首席弟子，年纪轻轻便已化神，可谓风头无两。一路行来，遇到的族人无论辈分，皆恭敬行礼，目光中带着敬畏与羡慕。凤亦安面带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一一颔首回应，举止从容，风度翩翩，尽显世家公子的气度，与在绝情峰时的冷峻沉稳判若两人。

　　在正殿“栖凰殿”中，他见到了父亲凤无咎。

　　凤无咎端坐于主位，面容与凤亦安有五六分相似，却更显威严沉稳，周身气息渊深似海。见到长子归来，他眼中难掩喜悦，但依旧保持着宗主的威仪。

　　“父亲。”凤亦安躬身行礼。

　　“回来了。”凤无咎微微颔首，目光在儿子身上扫过，感受到那股初入化神、尚带着一丝锐气的磅礴灵力，眼中满意之色更浓，“修为稳固，气息沉凝，不错。汐南仙尊将你教导得很好。”

　　“劳父亲挂心，师尊待我极好。”凤亦安恭敬答道。

　　父子二人寒暄数句，多是关乎修行、宗门事务等。凤无咎绝口不提“想儿子”之类的话，但字里行间流露的关切，凤亦安心知肚明。他心中温暖，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自母亲早逝后，父亲虽关爱他，但更多精力倾注于宗门事务，父子间总隔着一层。真正让他毫无保留牵挂的，唯有……

　　果然，凤无咎话锋一转，语气沉凝了几分：“你回来得正好。前些时日，清亦在外历练时，遭了暗算，受了些伤。”

　　凤亦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滞了一下。他强自镇定，但声音已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玄儿受伤了？伤势如何？现在何处？”

　　凤无咎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暗叹，面上不显：“性命无碍，也未伤及根基，只是右臂被一道阴寒剑气所伤，经脉受损，行动有些不便，正在‘灼华苑’静养。你去看看他吧，他……一直念叨着你。”

　　“是！孩儿这就去！”凤亦安再也维持不住平静，匆匆行了一礼，甚至顾不上礼仪，转身便快步朝殿外走去，步伐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

　　看着长子瞬间失态、匆忙离去的背影，凤无咎摇了摇头，眼中情绪复杂。这兄弟二人，感情深厚得……超乎寻常。尤其是亦安对清亦，那种几乎融入了骨血般的在意与维护，有时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感到有些……过于炽烈了。但愿，莫要生出什么岔子才好。

　　凤亦安几乎是施展身法，化作一道流光，掠过重重殿宇园林，径直朝着宗门深处、专属于他弟弟凤清亦的“灼华苑”而去。一路上，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担忧、愤怒、心疼交织在一起。玄儿受伤了！是谁敢伤他！伤势重不重？右臂……他惯用右手使剑，该有多不便？

　　灼华苑内，静悄悄的，只闻鸟语花香。侍女们见大公子风风火火而来，皆恭敬行礼，不敢阻拦。

　　凤亦安径直来到主卧房外，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翻涌的心绪，这才抬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内光线柔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一种独属于凤清亦的、清冽如雪松般的气息。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凤亦安瞬间僵在了门口，瞳孔微缩。

　　房间中央，凤清亦背对着房门，似乎正打算更换衣物。他上身未着寸缕，露出线条优美、肌理分明的背部，肤色白皙如玉，在柔和光线下仿佛泛着微光。但一道从右肩胛骨斜斜延伸至腰际的、缠绕着洁白绷带的伤口，破坏了这份完美，显得格外刺眼。

　　他显然右手极为不便，正有些笨拙地、费力地想将一件月白色的内衫套到左臂上，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头，唇色也有些发白。

　　听到开门声，凤清亦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回头望来。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凤亦安看着弟弟那张与自己有六分相似、却更为精致漂亮几分的脸庞，此刻因伤痛和费力而显得有些脆弱，那双总是清澈沉静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惊讶。

　　而凤清亦，则看到了一身风尘仆仆、俊美得近乎妖孽的兄长，正站在门口，那双惯常带着三分风流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怒火，以及一种……他看不懂的、深不见底的暗涌。

　　“哥……哥哥？”凤清亦率先回过神来，有些窘迫地想把衣服拉上，却因右臂不便，动作显得更加慌乱。

　　凤亦安猛地回神，眸中所有复杂情绪瞬间被压下，只剩下满满的关切与心疼。他快步上前，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别动！”

　　他走到凤清亦面前，无视了弟弟因他的靠近而微微泛红的耳尖，小心翼翼地接过他手中的衣衫，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受伤了怎么也不叫人伺候？”凤亦安一边低声责备，一边熟练地帮弟弟将衣衫穿好，系好衣带，指尖偶尔不经意地划过对方温热的皮肤，都能感觉到弟弟细微的颤栗。

　　“我……我自己可以。”凤清亦微微偏过头，声音低若蚊蚋，长长的睫毛轻颤着，不敢与兄长对视。

　　凤亦安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那片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所有的焦躁怒火都化为了无尽的心疼。他伸出手，想碰碰弟弟苍白的脸颊，最终还是克制地落在了他未受伤的左肩上，轻轻拍了拍。

　　“玄儿，”他叹息般低唤，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情感，“我回来了。”

　　凤清亦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缓缓放松下来，低低地“嗯”了一声。

　　房间内，药香弥漫，兄弟二人相对无言，却有一种无声的、浓得化不开的情愫，在空气中静静流淌。而凤亦安那双深邃的眸底，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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