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情啊，利弊的衡量

　　绝情峰的夜，似乎一日比一日更漫长，更寒冷。偏殿内，容穆（玫王）并未像往常那样辗转反侧，而是静静地坐在窗边，任由冰冷的月光勾勒出他略显单薄的侧影。白日里与风亦安的一次短暂交锋，虽未起冲突，但对方那双深紫色眼眸中愈发锐利、几乎不加掩饰的审视，如同冰锥刺骨，让他心中的焦灼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能再这样被动等待了。力量的恢复缓慢得令人绝望，而暴露的风险却与日俱增。他需要更清晰的路径，需要有人帮他厘清这团乱麻。而唯一能倾诉、能信赖的，只有那被封印在深渊之下的“情”。

　　他闭上眼，摒弃杂念，神识再次沉入那片虚无。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感受那根连接彼此的“丝线”，而是主动将自身的意念，如同投石入水般，清晰地传递过去。没有寒暄，没有铺垫，直接切入核心，倾诉着积压已久的困境与压力。

　　“情，”他的意念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躁动，“我快撑不住了。”

　　他详细描述了当前的处境：这具名为“容穆”的躯壳如何限制了他的修为，绝情峰如何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无处不在的灵气监控，以及风亦安那双日益警惕、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风亦安……那个伪君子，他盯得越来越紧。我稍有异动，恐怕立刻就会被他抓住把柄。”玫王的意念中透出压抑的愤懑，“还有谢墨微……”提到这个名字时，他的意念波动明显加剧，混杂着恨意、忌惮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他就像一座冰山，深不可测。我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是放任，还是……早已布好了陷阱，只等我自投罗网？”

　　他将白日里风亦安的审视、谢墨微那看似无意扫过的冰冷目光，都化作意念中的场景，传递给“情”。那种身处虎穴、步步惊心的感觉，无比清晰。

　　“修为太低，行动受限，强敌环伺……情，我渴望力量，前所未有的渴望！”玫王的意念变得急切起来，甚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我受够了这种藏头露尾、仰人鼻息的日子！能否……能否想办法，哪怕只是短暂地、部分地连通你的力量？只要一丝，让我有自保之力，或者，至少能更快地修复这具身体？”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强烈的冲动，也是目前看来最直接的“捷径”。他紧紧“盯”着意念传递的方向，等待着“情”的回应，期待着哪怕一丝肯定的可能。

　　然而，回应他的，并非预想中的附和或鼓励，而是一股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严厉意味的意念流，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平息了他翻腾的躁动。

　　“主人！我明白您的急切，感同身受！” “情”的意念首先肯定了玫王的情绪，但紧接着，语气陡然变得无比严肃和清醒，“但请您冷静！此刻妄图取回力量，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丝，都无异于自取灭亡！”

　　“情”的意念如同最冷静的谋士，开始条分缕析地陈述利害：

　　“第一，封印之险，远超预估。”它再次强调，“我身处的封印，并非单纯阻隔。它更像一个极其敏感且恶毒的触发器。任何非仙门正统的幽冥气息，哪怕再微弱，试图穿透或引动，都会立刻引发连锁反应。届时，不仅仅是封印的反噬会降临到您身上，更会瞬间惊动整个绝情峰的防御大阵，以及……谢墨微本人！主人，您觉得，在那种情况下，您有几分把握能逃脱？”

　　玫王心中一凛，“情”的描述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万千剑光锁定的场景。

　　“第二，强敌立至，绝非虚言。”“情”继续分析，“且不说近在咫尺的谢墨微和风亦安，一旦寂灭渊异动稍大，仙门高层绝不会坐视不理。昆仑、蜀山、蓬莱……那些老怪物们的手段，主人您当年是见识过的。届时，您将面对的，不是一峰一地的敌人，而是整个仙门的倾力围剿！以您现在的状态，无疑是螳臂当车。”

　　“情”的意念中充满了对玫王安危的深切忧虑，它甚至模拟了几种可能被发现的后果，每一种都指向万劫不复。

　　“第三，时机未到，忍耐为上。”“情”的意念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坚定，“主人，您教导过我，真正的猎手，善于等待。力量固然重要，但活下去，才有未来。目前的困境，看似绝境，但也是一种掩护。风亦安的监视，谢墨微的沉默，恰恰说明他们尚未掌握确凿证据。我们仍在暗处，这是最大的优势！”

　　它开始引导玫王换一个角度思考：“与其冒险寻求捷径，不如脚踏实地。利用‘容穆’这个身份的便利，慢慢积累。药圃的灵草，宗门的基础资源，甚至……绝情峰这浓郁的灵气（虽然属性相克，但若能找到转化之法），都是可以利用的。缓慢恢复，虽然耗时，但胜在安全稳妥。”

　　“情”的意念最后变得异常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主人，请相信我，也相信您自己。一时的隐忍，是为了更长远的胜利。您的安全，比任何力量、任何复仇都更重要！我在此处，会一直等待，等待您真正做好准备的那一天。请您……务必忍耐，务必等待！”

　　这番清晰、冷静、且充满关切的分析，如同醍醐灌顶，将玫王从急于求成的焦躁中猛然拉回现实。他仿佛能看到“情”在深渊之下，用那双纯净而担忧的“眼睛”望着他，等待着他的抉择。

　　沸腾的热血渐渐冷却，失控的理智重新归位。玫王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情”的分析是对的。冲动是魔鬼，尤其是在敌我力量如此悬殊的情况下。活下去，才有希望。暴露，则意味着一切终结。

　　良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用意念回应，声音虽然依旧低沉，却少了那份狂躁，多了一丝沉淀下来的冷静：

　　“我明白了，情。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他看向窗外冰冷的月光，眼神重新变得幽深而坚定。

　　“忍耐……等待……我会的。这条路，看来要比我想象的，走得更久，也更小心。”

　　一场潜在的冒进危机，在“情”这位冷静而忠诚的“谋士”劝诫下，被悄然化解。主仆二人，在这寂静的绝情峰之夜，再次达成了共识——活下去，隐忍下去，直至曙光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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