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梦魇？现实？（下）

　　寒玉殿内，夜凉如水。谢墨微躺在冰冷的玄玉床上，霜色长发铺了满枕，呼吸平稳，似乎已沉入梦乡。然而，他的眉心却无意识地微微蹙起，长睫在眼睑下投出不安的颤动。

　　梦境，如同无声的潮水，悄然将他吞没。

　　起初是混沌的黑暗，随即，尖锐的感官刺激猛地撕裂了这片混沌！刺骨的寒意从膝盖处传来，坚硬冰冷的触感清晰地告诉他——他正跪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甜腻暖香，混杂着铁锈般的血腥气，与他素日习惯的清寒雪松气息截然不同，窒息感扑面而来。

　　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一瞬，才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暗沉如血的地面，材质非石非玉，透着阴森。视线微微上移，是玄色为底、绣着狰狞暗金纹路的袍角，再往上……是交叠着的、属于男性的双腿，慵懒地伸展着，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谢墨微的心脏！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跪伏的位置——正在那人的两腿之间！这个认知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倒流！

　　他下意识地想动，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禁锢。他低头看向自己，瞳孔骤然收缩——身上穿的，根本不是他素日的衣物，而是一件极其单薄、近乎透明的素纱长衫！纱衣的质地轻飘，几乎遮不住什么，衣带松垮，大片的肌肤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激起一阵战栗。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地面冰冷的寒意透过薄纱，侵蚀着皮肤。

　　屈辱感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他！他想蜷缩，想逃离，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维持着这个卑微而放荡的姿势。

　　“抬起头来。”

　　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慢条斯理的残忍和玩味。这个声音……熟悉到令他灵魂颤抖！是未恙！可这语调，这气息，却与他认知中的徒弟截然不同，充满了邪戾与压迫。

　　谢墨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浅琉璃色的眸子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铺天盖地的屈辱，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的、脆弱的不屈。他拒绝抬头，拒绝去看那张此刻必然写满戏谑和恶意的脸。

　　“朕让你抬头。”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如同冰锥刺入骨髓。

　　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迫着谢墨微，他抵抗着，脖颈因用力而绷出脆弱的青筋，但最终还是被那股力量强行抬起了头。视线，不可避免地撞入了王座上那双眼睛。

　　幽深、冰冷，如同望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毁灭欲，以及一种……令他心寒的、混杂着恨意的快意！那是未恙的脸，却又不是他熟悉的未恙。那张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邪气而慵懒的笑容，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如同在欣赏一件战利品，一件……破碎的玩物。

　　“叛臣？” “未恙”低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回荡，带着令人齿冷的寒意，“谢墨微，你听听，如今连朕的侍奴，都知晓你是个背主忘恩的东西了。”

　　谢墨微猛地闭上了眼，长睫被水汽浸湿，黏连在一起。背主？忘恩？他在说什么？！

　　“睁开眼睛看着朕！” 命令再次传来，带着不耐烦的戾气。

　　他被迫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死寂的灰败。他看到“未恙”身后，那一对容貌妖异的男女，正用谄媚而轻蔑的眼神看着他，口中喊着“陛下”。

　　“他”俯下身，冰凉的指尖如同毒蛇，轻佻地抬起了他的下巴。那触感真实得可怕。谢墨微浑身一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师尊？呵……”“未恙”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清晰地凿进他的耳膜，凿进他的灵魂，“还记得你当年是如何教导弟子‘尊师重道’的么？如今，你这高高在上的凛天仙尊，不也像条狗一样，跪在你这‘逆徒’的脚下，摇尾乞怜？”

　　谢墨微的瞳孔缩成了针尖！逆徒……欺师灭祖……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需要我仰望的师尊？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真是……贱得可以。”

　　“贱”这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谢墨微的心上！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屈辱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想嘶吼，想反驳，想将这逆徒碎尸万段！可他的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那张扭曲的脸，浅琉璃色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近乎疯狂的火焰，那是不屈，是滔天的恨意！

　　“不过没关系，师尊。”“未恙”的指尖摩挲着他的颈侧，语气忽然变得异常“温柔”，却比冰刃更刺骨，“弟子会好好‘孝敬’您的。从今往后，您就在这烜年殿里，日日看着，您的好弟子，是如何将您所在意的一切，一一碾碎……如何让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墨微听着这些诛心之言，看着“未恙”眼中那真实的、刻骨的恨意与毁灭欲，一颗心如同坠入了万丈冰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未恙……他一手养大的徒弟，怎么会……怎么会用如此仇恨的眼神看他？怎么会对他做出如此……如此折辱的事情？！

　　这不再是梦！这痛楚，这屈辱，这绝望，真实得让他灵魂都在哀嚎！这分明是……曾经发生过的、被他遗忘的、血淋淋的现实！

　　“呃——！”

　　寒玉殿内，谢墨微猛地从玄玉床上惊坐而起，脸色惨白如纸，额上布满冷汗，胸口剧烈起伏，浅琉璃色的眸子里充满了未散尽的惊骇、屈辱和一种深可见骨的伤痛。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冰冷指尖的触感。他环顾四周，熟悉的寒玉殿，清冷的月光，一切如常。

　　是梦……吗？

　　可那感受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浑身发冷。他抱住双臂，指尖深深陷入手臂的皮肉中，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从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如果那不仅仅是梦……那他记忆中那片关于“未恙”的空白，究竟隐藏着怎样一段……令他如此不堪回首的过往？

　　他与未恙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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