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信与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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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三也看见了他。

  异国他乡不期而遇,魏三脸上那种复杂多变的表情,让南云秋目不暇接。

  先是震惊,

  继而是羞愧,

  接着是渴望,

  最终变成落寞。

  每个表情都是故事,都是心思。

  看来那个传闻是真的,要不然魏三为何是从乌啼村被抓来?

  魏三比过去白净了许多,

  胖乎乎的脸,说明日子过得很滋润。

  身上的衣衫不再是从前的那种粗麻布,而是厚厚的袄子,还有棉絮填充其中。

  靴子也很亮,

  外面是皮,里面是毛。

  凭他的家境,应该消费不起这身行头。

  那只能说明,

  魏三有了外财。

  南云秋看着他,昔日眼中的有缘人,

  此刻竟然很陌生。

  乌蒙所言估计八九不离十,为韩薪指路,引导白世仁放火杀人的就是魏三。

  魏三变了,

  不再是以前那个傻傻的,坏坏的,还有点贪心的庄户人了。

  “走,咱们回去吧。”

  乌蒙注视许久,将南云秋细腻的变化收入眼中。

  他断定,

  这俩人之间应该有故事。

  还是早点回营地吧,不要惹出是非。

  反正,他完成了芒代交给的任务。

  拨马转身,

  南云秋又看到了魏三乞求的眼神,似乎在说,

  快救救他吧,要不然这辈子就要给女真人做牛做马了。

  他家里有老娘,

  还有两个不成器的侄子。

  魏三很机灵,

  看见乌蒙是女真人,雄赳赳气昂昂,说明南云秋在女真混得不错。

  纵然心里有鬼,有愧,也要开口求助。

  在生死面前,

  脸面,尊严,气节,一文不值。

  路上,

  南云秋恋恋不舍,不为魏三,也要为阿牛师徒。

  “按照你们的风俗,这些人被抓回去怎么处置,会杀掉吗?”

  “杀掉多可惜,通常会按需分配。

  你也知道,女真最缺的就是劳力。

  他们那些人,

  老弱的做奴仆,譬如割草,喂马,挤奶。

  青壮的做苦力,开荒,疏浚,采石。

  妇人嘛,只能生孩子喽,

  总归都有用处。”

  “分给谁呢,小王子能得到多少人?”

  乌蒙摇摇头,浇灭了南云秋的幻想。

  女真有规矩,

  因为是塞思黑派兵掳掠来的,所以只有他的部落才能享有这些奴隶。

  除非塞思黑不需要这么多人,

  拿到集市上去卖,别的部落才能去买。

  不过基本不太可能,

  眼下哪个部落都需要人,

  只有买的,没有卖的。

  “那他们今晚住哪?那么多人吃喝拉撒,总要有馆舍安排吧?”

  “嘻嘻,馆舍?

  他们现在就是奴隶,和牲口差不多。

  你当是客人呐,

  还要好吃好喝好招待?

  前面有个西栅栏,就是专门关押他们那些人的,

  然后,

  不出两三天就被主家领走了。”

  心有戚戚,南云秋担忧起那些人的命运,

  也就是说,

  几天之后,他们就会被拆散,由不同的人家领走,今生或许不会再相见,

  凄凉的老死在陌生的异域。

  赎买,路走不通,他想求阿拉木帮忙。

  但,

  阿拉木和塞思黑兄弟不和,不求还好,如果求了,

  塞思黑说不定就把那些俘虏杀了。

  怎么办?

  心事重重,回到了营地。

  “出去了半天,应该有收获吧?”

  “嗯,有点收获,不过你也别总是疑神疑鬼的,我看他不像是那种心怀不轨之人。”

  乌蒙送南云秋回帐后,马上回到阿拉木的大帐,

  芒代劈口就问。

  乌蒙把前后经过叙述一遍,芒代怒道:

  “这还不是心怀不轨吗?

  大家伙还记得,他刚来投奔小王子时,说,

  他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大楚没有他的亲人,

  被仇人追杀,只能四处流浪。”

  “芒代说得没错!”

  百夫长表情很激动。

  “他看着那些和他毫不相干的大楚百姓,有同情之色,还屡次打听,

  说明什么?

  说明他心里还把他当做大楚人,他的根还在大楚。

  请问,

  小王子还怎么统御他,

  他能甘心今后只效忠小王子吗?”

  乌蒙发现气氛不对,赶紧替南云秋辩解。

  “你们的意思是,

  小王子收留他,不是让他帮助战胜辽东客,

  而是准备把他收进咱们的部落,

  从今往后,

  成为你我一样的阿拉木部落人?”

  芒代笑道:

  “到现在才开窍,你是够笨的。

  他那样的刀客要是归顺小王子,年年参加射柳三项比试,

  岂不是如虎添翼?

  咱小王子定能扬眉吐气,扭转颓势,

  咱们也跟着沾光不是?”

  乌蒙犯难道:

  “可是,他能答应吗?

  他说的那些话,或许只是解一时之急,背后有什么难言之隐,

  咱们是不是太贪心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小王子已经找到王叔,

  云秋到底是什么人,很快就能知道了。

  你现在过去叫他,

  说小王子要和他一起用晚膳。”

  “嗯,小王子回来了吗?”

  百夫长阴恻恻道:

  “其实,小王子根本就没走,而是欲擒故纵。

  南云秋的异常,小王子已经知悉,

  不忍心撕破脸,

  还想给他个解释的机会,就在今晚饭桌上,

  希望他别不识抬举。”

  接到阿拉木的晚膳之约,南云秋却一反常态,

  打不起精神。

  原本他还担心阿拉木有意疏远他,可现在却又不想见面。

  因为,

  他觉得对不起小王子。

  好在乌蒙善良,说出其中的利害关系,南云秋无可奈何,

  答应了。

  饭桌上,阿拉木还是那么关切:

  “这几天我事务繁多,无瑕陪你,你过得怎么样?他们几个人有没有刁难你?”

  南云秋谦让道:

  “哪里哪里,他们对我挺好的。”

  “那就好!

  你还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你办的尽管说。

  你我有缘分,

  感情也深厚,有事就在明面上说,

  我们女真人向来直来直去,

  不喜欢绕弯子。”

  南云秋彷徨不安,

  感觉这番话别有所指,似乎是故意说的。

  难不成他担忧俘虏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被对方读出来了吗?

  算了,该瞒的还要瞒。

  “殿下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我没有任何困难。”

  “那我就放心了!”

  阿拉木亲自动手,给他撕了根烤羊腿。

  “人无信不立,无忠不安。

  女真的男子讲究信,讲究忠。

  做人要守信,

  方能立于世间。

  尤其是要忠心,凡有二心者大都难以善终,

  哪怕他本事再大,武功再高,

  在女真,

  也没人会用他,没人会要他。”

  “多谢殿下教诲。”

  南云秋听得冷汗直冒,

  这哪是用膳,而是警告,是威胁,甚至是审问。

  他的心情很不好,

  再精美的牛羊肉都如同鸡肋,他只是机械的咀嚼。

  阿拉木也觉得话说得太重,

  事情或许没到那个地步。

  于是借着其他的话题,打破现在的僵局。

  “你们知道吗,图阿死了,父王勃然大怒。”

  南云秋知道,

  图阿就是王庭大帐里的侍卫,被塞思黑派去东北石屋给辽东客传信。

  怎么,他死了?

  谁大胆妄为敢杀大王的侍卫?

  “父王勃然大怒,不是因为图阿的死,

  而是说,

  他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必是受他人指使,

  那就是不忠。

  不忠之人被人射杀,横死荒郊野外,不值得同情。”

  定是塞思黑派杀手射干的,因为只有他知道图阿的行踪。

  奇怪,

  好不容易收买了女真王侍卫当眼线,为何轻易就杀死了?

  除了杀人灭口,

  没有别的解释。

  南云秋愈发断定,辽东客不简单,

  塞思黑请他来女真,绝非只是来参加射柳比试,

  必定有更大的图谋。

  图阿被杀,便于将来万一事败,追究不到塞思黑头上。

  他很想告诉阿拉木,

  提醒女真王当心塞思黑。

  但是,

  他又担心那样做的话,会影响自己的惊天大计。

  晚上,

  南云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既是因为小王子有意无意的敲打之言,也是为西栅栏里那些俘虏的安危。

  阿牛的脸庞,老铁匠的冷峻,还有魏三的乞求,

  一幅幅画面映入脑海。

  不行,

  既然看见了,就必须伸出援手。

  他打定主意,铤而走险,大不了再向阿拉木请罪。

  是杀是剐,他认了。

  次日上午,

  阿拉木难得空闲,和他一道逐马骑射,欢声笑语,

  又回到友爱祥和的氛围里。

  南云秋笑得很灿烂,以掩饰他将要实施的计划。

  阿拉木眉头紧锁,隐忍不言。

  昨日晚膳那么样的敲打,南云秋应该给他个说法,袒露心迹,

  表示效忠。

  他要的不多,就是信和忠。

  可是,

  那两个字,对当下的南云秋而言,都无法答应。

  晌午,

  阿拉木就悻悻走了,心里窝着火。

  说真的,

  没有人能让他苦苦等待,让他像猜灯谜似的找不到底牌。

  南云秋不管那么多,晚上,

  早早就睡下了。

  三更时分,正是人睡得最香甜时,

  一道黑影摸索着出了帐门,熟门熟路的溜进马厩,牵上那匹枣红大马,

  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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