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净苔之秘

　　屠夫给出的三天期限，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陈屿并未浪费分毫时光，他深知在这片法外之地，展现价值是唯一生存法则。

　　安顿好小铃铛和阿青后，他次日一早便向屠夫要求查看那些需要修复的诡物。

　　修复地点设在屠夫那节主车厢旁的一间废弃工具棚里，算是给了陈屿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消息传开，黑水集各色人等抱着怀疑、审视或好奇的态度，送来了形形色色的“破烂”：

　　一把灵性几乎散尽、仅存微弱锋锐意念的断刀；

　　一面镜面布满裂纹、影像支离破碎的铜镜；

　　甚至还有一只蕴含着极其微薄“宁神”效果、却裂了道缝的木鱼。

　　陈屿来者不拒。

　　他并非简单地动用核心能力去“修复”，那样代价太大。

　　他更多的是运用老周笔记中学到的知识、自己觉醒的【共情感知】，以及那双能洞察器物细微灵络的“眼睛”，进行维护和调理。

　　就像老中医调理气血，而非动用手术刀直接摘除病灶。

　　他耐心清理诡物表面的污垢，用特制的、蕴含微弱灵性的矿物粉末混合自身一丝精神力，小心填补裂缝，引导其中残存的、紊乱的灵性重新有序流转。

　　这个过程缓慢而精细，对精神力消耗不轻，但胜在稳妥，几乎不触发严重的“代价”。

　　修复后的诡物，威力未必能恢复如初，但稳定性大增，反噬风险大减，对于这些在刀尖上舔血的亡命徒而言，这已是天大的恩惠。

　　一连两天，陈屿几乎不眠不休。

　　工具棚外渐渐排起了长队。

　　人们看他的眼神，从最初的轻视怀疑，变成了夹杂着敬畏和需求的复杂情绪。

　　他甚至用修复一件诡物换来的报酬——

　　小半罐珍贵的燃油，成功点燃了老周笔记中记载的、能小范围驱散灵蚀迷雾的“净尘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了工具棚周围一小片区域，带来了末世中难以想象的温暖与安宁，这让他声望陡升。

　　小铃铛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女孩心思纯净，能敏锐地感知到哪些人带着恶意，哪些诡物内部藏着不易察觉的暴躁情绪，几次帮陈屿避开了可能的陷阱。

　　她的银铃在陈屿调理诡物时，能发出极轻的颤音，似乎也在辅助安抚那些躁动的灵性。

　　而阿青，则在屠夫划出的一小块被严格看管的潮湿角落里，开始了“净苔”的培育。

　　起初她极为恐惧，但在陈屿的鼓励和小铃铛的陪伴下，渐渐放松。

　　当她从随身陶罐中取出那捧如同翡翠碎屑般、散发着清新生命气息的绿色苔藓时，围观的人群（尤其是屠夫）眼中都爆发出灼热的光芒。

　　阿青的种植方式很奇特，她不需要泥土，只需一些废弃的、吸饱了水的碎布和木屑作为基底。

　　她双手轻抚着苔藓，浅绿色的眼眸专注无比，口中哼唱着一段旋律古怪、音节缺失严重的古老歌谣。

　　随着她的哼唱，那捧净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生长、蔓延，并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净化气息。

　　就连工具棚周围区域的污浊空气，都似乎清新了一分。

　　陈屿在一旁静静看着，【共情感知】悄然开启。

　　他感受到阿青与那净苔之间，存在着一种极其微弱却紧密的生命链接。

　　女孩哼唱的并非完整的歌谣，而是残篇，但每一个正确的音节，都仿佛一个指令，引导着净苔吸收空气中弥漫的灵蚀污染，将其转化为精纯的水元素和生机。

　　这绝非普通的种植，更像是一种失传的、与特定灵植共生的古老秘术。

　　“果然不简单……”

　　陈屿心中暗道。

　　阿青的来历，恐怕比想象的更神秘。

　　第三天傍晚，陈屿刚调理好一面能微弱预警恶意的护心镜，屠夫亲自走了过来，挥手驱散了排队的人群。

　　“小子，活儿干得不错。”

　　他难得语气平和，将一本薄册子和一个巴掌大小、锈迹斑斑的青铜罗盘扔给陈屿，

　　“答应你的东西。

　　地图是抄录的，但关键点不假。

　　这‘指煞盘’算老子额外赏你的，能大致指向灵性聚集或污秽之地，省得你一头撞进蚀灵老巢。”

　　陈屿接过，心中一定。

　　他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多谢。”

　　屠夫目光扫过正在小心移植净苔的阿青，又看向陈屿，压低声音：

　　“这丫头……她种的玩意儿，效果比想象得还好。

　　你小子，真不打算把她留下？

　　跟着你奔波，未必是福。”

　　陈屿摇摇头，语气坚定：

　　“我答应带她找到安身之所，但去留，由她自己决定。”

　　他顿了顿，看向屠夫，

　　“不过，我有个请求。

　　如果我们离开后，有人打她的主意，或者她培育净苔的方法外泄，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屠夫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脸上疤痕扭动：

　　“黑水集有黑水集的规矩。

　　她现在是老子的‘摇钱树’，谁敢动她，就是动老子的根基。

　　至于方法……”

　　他冷哼一声，

　　“老子不傻，这技术攥在一个人手里才值钱。”

　　得到屠夫的保证，陈屿稍感安心。

　　他知道，在末世，承诺如同废纸，但利益捆绑往往最牢固。

　　深夜，陈屿在净尘灯的光晕下，仔细研究屠夫给的地图和册子。

　　地图绘制粗糙，但确实标注了几条通往京城方向的路径，以及沿途已知的危险区域，如“鬼哭涧”、“腐毒沼泽”。

　　而那本薄册子，则记录了屠夫对“公司”（文明重建委员会）和“实验室”的零星了解。

　　“公司”似乎在疯狂搜集战前科技遗产，尤其对能源和武器技术感兴趣，行事霸道，时常掳掠有技术的幸存者。

　　“实验室”则更加神秘，行踪诡秘，热衷于捕捉强大的蚀灵和“异变者”（包括像陈屿这样的“镇物师”苗子），进行各种禁忌实验，试图创造“完美生物”。

　　册子里还提到一个传闻，说京城方向近期有异常的“地脉波动”，疑似有大型“遗迹”或将出世，引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合上册子，陈屿心情沉重。

　　前路艰险远超预期。

　　他揉了揉眉心，连续高强度使用感知和能力，即使尽量避免支付代价，精神上也疲惫不堪。

　　就在这时，一旁安静待着的小铃铛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角，小手指着阿青的方向，小声道：

　　“哥哥，阿青姐姐……好像在发光。”

　　陈屿一愣，转头望去。

　　只见蜷缩在角落睡着的阿青，身体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层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绿光。

　　这光芒与她白天培育净苔时散发的生机气息同源，却更加内敛和……古老。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怀中的古卷，竟然再次传来微弱的悸动，这一次，指向的并非外界，而是直接指向了熟睡的阿青！

　　与此同时，阿青无意识地翻了个身，眉头微蹙，断断续续的呓语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回家……灵植……苑……看守……不能……遗忘……”

　　灵植苑？看守？

　　陈屿心中巨震！

　　难道阿青，并非普通的幸存者，而是来自某个专门培育灵植的、被称为“灵植苑”的地方？

　　她是那里的“看守”？

　　那场导致她失忆的灾难，难道与“灵植苑”的覆灭有关？

　　这个发现，让阿青的身份瞬间蒙上了更神秘的色彩。

　　她所掌握的净苔培育术，恐怕是某个失落传承的重要组成部分。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敲击声，从工具棚的金属外壁传来。

　　笃，笃笃，笃——

　　不是风声，也不是偶然。

　　是某种信号。

　　陈屿瞬间警觉，将小铃铛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看向声音来源。

　　是屠夫的人？还是……其他势力？

　　他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共情感知】提升到极致。

　　外面传来的，是一股收敛到极致、却带着一丝熟悉冰冷镜面感的灵性波动。

　　一个低不可闻、却清晰传入他耳中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戏谑：

　　“镇物师先生，三天休整期已到。

　　关于那份‘京城遗迹’的地图，以及你身边那位小姐的来历，我想……我们可以做个更深入的交易了。”

　　是苏九！藏镜阁的人，果然一直在暗中监视！而且，他（她）似乎知道更多关于地图和阿青的秘密！

　　陈屿的心沉了下去。

　　黑水集的短暂安宁，到此为止。

　　更大的漩涡，已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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