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余烬

　　没有“上”，也没有“下”。

　　没有光，也没有暗。

　　我的意识，像是沉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绝对温热的、名为“无”的羊水之中。

　　我……是谁？

　　我试着“回想”。

　　一些破碎的、撕裂的、互相矛盾的“画面”，在我那空无一物的“思维”里，轰然炸开。

　　我看到了一头黑色的、布满了狰狞口器的“野兽”，它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最纯粹的、如同烙印般的念头——【我的】。那是纯粹的、为了生存与吞噬的“本能”。

　　紧接着，我又看到了一个高居于猩红色王座之上的“女王”，她的“思维”里，只有冰冷的、如同程序代码般的恨意，和一个不容置疑的“权能”——【删除】。那是绝对的、为了秩序与复仇的“逻辑”。

　　本能，与逻辑。

　　混沌，与规则。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存在”，在我的脑海中，疯狂地互相撕K、互相吞噬，带来了一种足以将任何灵魂彻底撕成碎片的、精神层面的“剧痛”！

　　“呃——”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对……

　　那不是“我”……

　　那是，“我们”。

　　在我的“意识”之中，有两个声音，在同时响起。

　　一个声音，冰冷、沙哑、充满了警惕与惊骇。那是……陈默。

　　【……这是哪里？柒？！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意识里？！】

　　而另一个声音，尖锐、怨毒、充满了不敢置信与更深的、被囚禁的绝望。那是……柒。

　　【陈默……！你这个该死的怪物！你对我做了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意识，像是两条被强行焊死在一起的铁链，互相撕扯，互相冲撞，却又无法挣脱彼此分毫。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逻辑”，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我的“病毒”。

　　我们……在那场最后的、同归于尽的吞噬中，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以一种最粗暴、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强行……“融合”在了一起。

　　我们，被困在了，同一具“躯壳”里。

　　在经历了最初的、长达数秒的混乱与恐慌之后，陈默那该死的、天塌下来都能保持冷静的“逻辑”，率先，抢回了这具身体的……部分“主导权”。

　　“我们”，坐了起来。

　　首先，是检查“自己”。

　　这具身体……是陈默的。

　　那对狰狞的、昆虫般的后足不见了。那对螳螂巨镰般的手臂也消失了。一切，都恢复成了最初的、属于人类“陈默”的形态。仿佛之前那场疯狂的、不计后果的“献祭”，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但是，不对。

　　我……或者说，是共享着这具身体的“柒”的意识，能清晰地“看”到，在这具身体的皮肤之下，在那流淌的血液之中，正有无数条更细微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猩红色“代码”，像一条条蛰伏的寄生虫，与他的血管，他的神经，他的【源初火花】，纠缠、共生。

　　同样的，陈默的意识，也“感觉”到了，在这具身体的灵魂深处，依然残留着一小块无法被“理性”所覆盖的、属于“寒武纪”的、充满了“饥饿”与“暴虐”的黑色“肿瘤”。

　　我们，谁也没能杀死谁。

　　我们，只是变成了对方，一个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囚徒”。

　　短暂的内部“停战”后，我们开始观察四周。

　　这里，不是那座已经彻底消失的“孤岛”。

　　我们正坐在一片纯白的、冰冷的、毫无缝隙的地板上。四周，是同样纯白、光滑的墙壁。头顶，是一盏散发着柔和而冰冷白光的光源。

　　这是一个房间。

　　一个巨大的、空旷的、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任何门的……全封闭的“房间”。

　　像一个用来观察小白鼠的、干净的实验箱。

　　也就在我们得出这个结论的同一瞬间。

　　我们面前，那片纯白的墙壁上，无声地，浮现出了一行，我们再熟悉不过的、优雅的、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藏品的——“弹幕”。

　　那是属于，“收藏家”。

　　【真是一件……前所未有的，完美的‘失败品’。】

　　【逻辑与病毒，秩序与混沌，竟然能在同一个‘载体’上，达到一种如此脆弱而有趣的‘平衡’。】

　　【恭喜你们，两位。】

　　【你们已经失去了成为‘藏品’的价值，也失去了成为‘观众’的资格。】

　　墙壁上的字迹，缓缓变换。最后，凝固成了一个全新的、对我们身份的，最终定义。

　　【欢迎来到，我的‘回收站’。】

　　【实验体样本-编号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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