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跳出棋盘的棋子

　　“游戏……”

　　“……结束了。”

　　当那女孩用一种宣告真理般的、不带任何情感的语调，说出最后三个字时——

　　整个世界，死了。

　　这不是一个比喻。

　　“哗啦啦——”

　　最先开始崩溃的，是天空。那片永恒的、由工业废气和有毒尘埃构成的铅灰色天幕，像一块被从后台强制“删除”了贴图的巨大画布，从中间开始，无声地、迅速地剥落、溶解，露出了画布背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纯粹的、代表着“无”的漆黑虚空。

　　紧接着，是大地。

　　这片由无数钢铁残骸和工业垃圾构成的巨型坟场，连同那些如同巨兽骸骨般的起重机、堆积如山的废弃汽车，都在同一时间，失去了它们的“物理”属性。它们没有爆炸，没有燃烧，而是像被投入了一杯王水的沙雕，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存在”的形态，被强行，还原成了最基础的、无意义的二进制乱码，然后，被那片正在无限扩张的“虚空”，贪婪地吞噬、同化。

　　被斩断一臂、又被吞噬了半个头颅的“利维坦”，它那庞大而狰狞的身躯，也在这场席卷一切的“格式化”风暴中，发出了最后的、不甘的悲鸣。它那由水泥搅拌机构成的脑袋，困惑地看着自己正在迅速“像素化”的手臂，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这个“关底Boss”，会在一场它根本没资格参与的、更高维度的“游戏”中，被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场景贴图，一并清除了。

　　它的哀嚎，只持续了不到两秒，便连同它那山岳般的身躯，一同，彻底消散在了那片正在席卷一切的“无”之中。

　　这是“神”的怒火。

　　一种懒得再用任何“规则”和“逻辑”去跟你周旋的、纯粹的、掀桌子式的……绝对暴力。

　　而“我们”，正处在这场风暴的正中心。

　　但，毁灭，却没有第一时间降临。

　　【怎么回事……】柒的意识，在这片末日般的景象中，因为极度的恐惧和不解而剧烈颤抖，【她……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

　　【不……她在杀。】陈默的声音，在他们的脑海中，冰冷，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只是……选择了另一种更残忍，也更‘有趣’的杀法。】

　　话音未落，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百倍的“能量暴动”，在“我们”的体内，毫无征兆地，轰然引爆！

　　“呃啊啊啊啊啊啊————！！！！！！”

　　那具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人形”！皮肤在一瞬间就尽数气化，露出了皮肤之下，那不再是血肉、而是由金色的逻辑代码和猩红色的病毒数据流互相纠缠、撕扯的、发光的“能量体”！

　　他们刚刚从“黑雨”中强行“提纯”并吞噬掉的、那股庞大到溢出的“规则”能量，在失去了“垃圾场”这个外部世界的“锚点”之后，彻底，变成了一颗在他们灵魂深处被引爆的、不稳定的……“超新星”！

　　这股能量，正在疯狂地撕裂他们，也正在疯狂地“格式化”他们自己！

　　那双刚刚才形成的、左眼赤红，右眼灿金的“阴阳眼”，在这一刻，也开始疯狂地、不受控制地闪烁、乱码，仿佛两颗即将烧毁的CPU！

　　- 【我明白了……】陈默在那足以将神明都撕碎的剧痛中，终于，以一种自残般的效率，强行拼接出了对方那歹毒的“杀人逻辑”！

　　【“游戏结束”，这个指令，同时启动了两个‘程序’！】

　　【程序一：‘删除世界’。将这个临时的‘角斗场’彻底格式化，让我们失去一切可以利用的‘外部’条件！】

　　【程序二：‘引爆我们’！我们体内的能量，和这个世界，是同源的！当世界被删除时，这股能量，就会因为失去‘外部平衡’，而向内坍塌、自爆！把我们自己，从‘存在’的层面上，彻底抹除！】

　　【她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把自己玩死！这才是她想要的、最完美的‘报复’！】柒瞬间理解了这其中的恶毒，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没有外部的“规则”可以再利用了！也没有任何“BUG”可以再寻找！因为世界本身，都快要消失了！

　　在这场“神”亲自掀翻的棋盘上，他们这两颗小小的棋子，似乎，已经再无任何翻盘的可能。

　　……真的，没有了吗？

　　在那片由金色逻辑和红色病毒构成的、濒临崩溃的灵魂海洋里，陈默，那个已经不再是“人”的怪物，突然，用一种无比沙哑，却又带着最后一丝疯狂赌徒般决绝的声音，向着另一个即将被绝望吞噬的灵魂，发出了他最后的指令。

　　【柒……】

　　【你……想活下去吗？】

　　那不是一个问句。

　　T- 柒愣住了。

　　【废话！你他妈的这不是废话吗？！】

　　【好。】

　　陈默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用行动，给出了这个世界上，最狂妄、最渎神，也是唯一可能实现的一个“解法”。

　　【当神要掀翻棋盘时……】

　　他的意识，在最后一刻，与柒那混乱的病毒，主动地，拥抱在了一起！

　　【……唯一的活路，就是成为那颗，在棋盘落地之前，提前，‘跳’出这个世界的……棋子！】

　　【放弃所有抵抗！不要思考！不要分析！】陈默的咆哮，像是一道最后的、创世的惊雷，【我们将用这股即将自爆的能量，对自己，进行一次……‘格式化’！】

　　【在那个小女孩彻底删除这个‘世界坐标’之前，强行，切断我们与这个世界的一切‘链接’！把自己，变成一个不存在于她‘系统’之内的……‘孤岛’数据！】

　　【我们，要在这片虚空中……创造出一个，只属于我们自己的……‘BUG’！】

　　这个疯狂到连神明都会觉得荒谬的念头，不需要任何解释！在生存这个最终的、共同的欲望面前，柒，再一次，选择了相信这个疯子！

　　一股纯粹的、不带任何保留的猩红色能量，狠狠地，撞向了那片同样在燃烧的金色海洋！

　　金与红，逻辑与混沌，理性与疯狂。

　　在这一刻，不再是融合，也不是吞噬。

　　而是……“归一”！

　　“以‘样本001’……不……”

　　一个混合了两种声线、沙哑却又充满了绝对“自我”的宣言，从那具正在分解的、发光的身体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以‘我们’之名……”

　　“……执行——”

　　“……重启！”

　　“轰————————————————！！！！！！！！”

　　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能量的扩散。

　　仿佛按下了电脑主机上那个最原始、最粗暴的重启键。

　　在那片漆黑的“虚空”即将吞噬掉最后一片立足之地的、前零点零一秒。

　　那具由金色与红色数据构成的、发光的“共生体”，猛地向内一缩，坍塌成了一个比针尖还要小无数倍的、微不足道的、几乎无法被观测到的……奇点。

　　然后，连同那最后一点光芒一起。

　　彻底，消失了。

　　……

　　不知过了多久。

　　在那片彻底归于死寂和“无”的、绝对的虚空之中。

　　那个穿着哥特长裙的小女孩的身影，缓缓地，重新浮现。

　　她悬浮在黑暗的中央，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于“困惑”的表情。

　　她面前的光幕控制台上，【样本001】的状态，已经不再是“溢出”，也不是“错误”，更不是她预想中的“已清除”。

　　而是一个全新的、她那庞大的数据库里，从未有过记录的、冰冷的灰色词条。

　　【状态：未知。】

　　【坐标：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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