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地心狂奔

　　血红色的灯光，如同垂死巨兽的脉搏，在纯白的走廊里，疯狂地、神经质般地闪烁着。

　　刺耳的、混杂着无数恐怖音效的警报声，像是要撕裂所有人的耳膜。

　　整个世界，都像一个被病毒感染、即将崩溃的程序，发出临死前最后的、痛苦的悲鸣。

　　“……上演第三幕——《地心狂奔》。”

　　当陈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这句既是宣告，也是唯一指令的台词后，他的头一歪，再次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他太累了，那场惊天动地的“豪赌”，已经彻底抽干了他所有的精神和体力。

　　而柒，在听到这句台词的瞬间，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的眼中，所有的迷茫和恐惧，都退潮般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火焰般燃烧的决绝！

　　她一把将陈默那具软得像烂泥般的身体，重新甩到自己的背上，用一条从病床上撕下的床单，将他死死地，和自己捆绑在了一起。这个男人，是她的仇人，是她的噩梦，但现在，他更是她在这片崩溃的地狱里，唯一的“地图”和“罗盘”。

　　“坐稳了，我的‘总导演’。”她咬着牙，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吼了一句。

　　然后，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最剽悍的野兽，背负着另一个人的重量，冲向了那条唯一亮着绿色应急指示灯的、通往无尽深渊的……消防通道。

　　地心狂奔，现在开始！

　　当她踹开那扇沉重的消防门时，一股混杂着焦糊味和数据烧毁后产生的、独特的臭氧气息的狂风，扑面而来！

　　眼前，已经不是单纯的楼梯。

　　整个垂直的通道，都变成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充满了数字风暴的噩梦！

　　墙壁，在“实体”和“半透明的线框模型”之间，疯狂地切换。脚下的阶梯，时不时会有一块，突然“像素化”，变成一堆毫无承托力的、彩色的方块，然后，无声地，坠入下方的黑暗。

　　“左边！靠左！”

　　陈默那虚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炸响，“别踩那些有‘雪花点’的台阶！那是数据正在删除的标志！”

　　柒的身体，几乎是超越了大脑的思考，凭借着对这个男人指令的、近乎于“肌肉记忆”的信任，做出了反应！她猛地向左一个跨步，就在她右脚刚刚离开的那一刻，她身旁那一大片楼梯，瞬间，像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一样，凭空消失，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断层！

　　她甚至来不及感到后怕，只能背负着沉重的“累赘”，疯狂地、一刻不停地，向下狂奔。

　　“前面转角！别过去！”陈默的声音，因为剧烈的颠簸，而变得断断续续，“墙里……有东西！”

　　柒猛地急停！

　　只见前方那个转角的墙壁，突然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鼓包，然后，“噗嗤”一声，几十条由纯粹的、漆黑的“乱码”构成的、如同触手般的“东西”，尖啸着，从墙里猛地抽出！它们疯狂地、毫无目标地，抽打、撕裂着周围的一切！一个挡在它们前方的、标示着楼层的金属指示牌，在一瞬间，就被撕成了漫天的碎片！

　　他们就这样，在安全距离，眼睁睁地看着那片“乱码触手”，肆虐了十几秒，然后，又仿佛耗尽了能量，缓缓地，缩回了墙壁，只留下一地狼藉。

　　这个世界，已经疯了。

　　“从现在开始，别相信你的眼睛。”陈默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为她剖析着这个崩溃了的世界的、全新的“规则”，“要相信‘逻辑’。承重墙、消防栓、主电缆管道……这些在建筑结构里，拥有最高‘存在优先级’的东西，才是最不容易被‘删除’的。跟着它们走！”

　　接下来的逃亡，变成了一场柒完全无法理解，却又必须无条件执行的、疯狂的“垂直跑酷”。

　　她不再是沿着楼梯跑，而是在陈默的指令下，像一个疯子般，时而踩上消防管道滑行，时而抓住暴露出来的钢筋横荡，时而又不得不冲进某个楼层的黑暗走廊，去躲避那些从天花板上滴落的、如同强酸般的“数据液滴”。

　　她的体力，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消耗。肺部，像一个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焰般的灼痛。背上那个男人的重量，像一座越来越沉的大山，几乎要将她的脊椎都压断。

　　有好几次，她都几乎要脱力，几乎要放弃，但每到那时，她耳边，都会响起那个男人虚弱，却依旧冷静的指令。

　　而当她再一次，按照他的指示，撞开一扇已经被系统判定为“不存在”的防火门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冲出了一片火海，来到了一片相对“完整”的、似乎是酒店内部的员工区域。

　　墙壁不再闪烁，地板也暂时恢复了平稳。

　　而在墙上，一个忽明忽暗的、带着斑驳血迹的亚克力指示牌，映入了她的眼帘。

　　上面，用箭头，指着三个方向。

　　一个是【员工餐厅】。

　　一个是【中央洗衣房】。

　　而最后一个箭头，指向了更深、更黑暗的地下。

　　上面写着——

　　【B-3 - 中央配电室】

　　终点，就在眼前。

　　也就在这时，一直趴在她背上、如同一具尸体般的陈默，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让她遍体生寒的话。

　　“停下。”

　　“……别动。”

　　“前面……那个‘拾荒人’。”

　　“它，比我们，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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