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深渊华尔兹

　　第二根钢缆。

　　在柒那已经因为极度惊恐而变得空洞的眼神中，陈默手中的消防斧，再一次，高高举起。他裸露的小臂上，肌肉线条因为极致的发力而根根贲张，如同一块块冰冷的岩石。

　　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半点的迟疑。

　　那道代表着现代工业力量的猩红色弧线，再一次，划破了电梯井内深沉的黑暗！

　　“铛——！！！”

　　又是一声足以撕裂耳膜的巨响！火花如同一朵短暂的、绝望的橙色花朵，在黑暗中猛然绽放，然后迅速凋零。

　　“不……不要……”柒的喉咙里，只能发出这种不成调的、小猫般的呜咽。她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在求生。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以及她的生命，去和这个充满了恶意的世界，进行一场胜率微乎其微的豪赌。

　　陈默没有理会她。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冰冷的数据和绝对高效的执行。

　　第二斧！

　　第三斧！

　　消防斧与钢缆每一次的撞击，都让整个轿厢随之剧烈地震颤。那声音通过脚下的金属顶盖，传到柒的身体里，让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随之共振。

　　“嘎……嘣！”

　　第二根承重钢缆，在经历了数次野蛮的摧残后，终于到达了它的金属疲劳极限。无数细小的钢丝在瞬间崩断，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轿厢再一次失去了重要的支撑！

　　- 失重感，第二次袭来！

　　“啊——！”

　　这一次，柒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束缚。整个轿厢猛地向下一沉，坠落的幅度比第一次更大！

　　紧接着，“吱嘎——！！！！”

　　那来自地狱般的、金属与金属之间暴力摩擦的声音，再一次奏响！

　　紧急制动闸，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但它依然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死死地咬住了两侧的轨道。

　　整个电梯轿厢在坠落了大概一层楼的高度后，再一次，以一种足以让普通人内脏破裂的冲击力，强行停了下来！

　　巨大的惯性，让柒狠狠地摔在轿厢顶部，额头磕在冰冷的金属表面，渗出一丝血迹。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在这种反复的、介于生死之间的极限刺激下，逐渐麻木。

　　陈默的双腿如同扎根在轿厢顶部，仅仅是晃了一下，就重新稳住了身形。他立刻将视线，投向了自己手环上，那只有他能看到的界面。

　　【紧急物理制动闸：结构完整度78%（两侧闸片出现严重磨损，过载风险提升）】

　　看到了这条新出现的数据，陈默的眼神，非但没有紧张，反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下坠-停止”循环。它的核心，在于“可控的破坏”。他要的，不仅仅是利用制动闸，更是要算计着，在它彻底报废之前，将他们送到安全的目的地。

　　“还剩下三根主缆，一根副缆。时间不多了。”他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这个疯狂的世界，低声自语。

　　他抬起斧头，走向了第三根钢缆。

　　“疯子……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柒瘫坐在地上，终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骂出了这句话。

　　这一次，陈默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嘲讽，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绝对的、非人般的冷静。

　　“在这个世界，只有疯子才能活下去。”他说，“要么，跟着我这个疯子，赌万分之一活命的机会。要么，就待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着变成那些东西的晚餐。”

　　说完，他不再理会柒，手中的消防斧，第三次举起，然后，落下！

　　“铛！铛！铛！”

　　砍击声，坠落，制动。

　　砍击声，坠落，制动。

　　单调而致命的循环，成了这座死亡商厦内部，唯一的主旋律。他们就像是坐在一个自制的、简陋到极点的深渊过山车里，一节一节地，向着未知的地底，沉沦下去。

　　在坠落到五楼位置的时候，透过电梯门缝，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象。

　　那个被他们自己撞出来的巨大破洞，此刻已经成了尸潮的入口。无数僵尸正通过那根垂落的缆绳，如同训练有素的工蚁，源源不断地向上攀爬。奢侈品区的地面上，铺满了玻璃碎屑和挣扎的、新苏醒的尸体，场面混乱而又充满了某种诡异的“生机”。

　　一个“凝视者”的红光，正好从破洞处扫了进来，它似乎侦测到了电梯井内的异常响动，悬停在了洞口。但它的程序里，显然没有“攻击建筑物内部”的指令，只是徒劳地盘旋着。

　　当轿厢坠落到三楼的时候，情况变得更加凶险。

　　这一层的防火门，不知为何已经被彻底撞开。就在轿厢下坠经过门缝的瞬间，一只手，猛地从外面伸了进来，险之又险地擦着陈默的后背扫过！

　　那是一只属于孩童的手，瘦小，惨白，指甲已经因为尸变而变得漆黑。

　　陈默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手一斧，横削过去！

　　“噗嗤！”

　　那只手连同半截小臂，被干脆利落地斩断，掉进了电梯井的黑暗深处。门外，传来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利刺耳的嘶叫。

　　“还有两根。”

　　陈默看了一眼手中的消防斧，斧刃上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豁口。这件凡人的工具，也快到极限了。

　　他没有丝毫停顿，走向了最后一根主承重钢缆。

　　【紧急物理制动闸：结构完整度22%（警告！结构濒临崩溃！随时可能失效！）】

　　最后一次了。

　　陈默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他看了一眼柒：“抱紧你能抓住的任何东西，用尽全力。下一击，我们不会再停下了。”

　　柒愣了一下，看着陈默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命令，和隐藏在最深处的一丝疯狂，她鬼使神差地，没有再质疑。她咬着牙，手脚并用地爬到轿厢顶部的检修口栏杆旁，像一只八爪鱼一样，将自己死死地固定住。

　　陈默深吸一口气，双臂同时发力，手中的消防斧，如同决堤的洪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和速度！

　　他不再是一斧一斧地砍，而是在一瞬间，对着那根钢缆的同一个点，连续劈出了三斧！

　　“铛铛铛！”

　　三声急促到几乎连成一片的巨响！

　　那根最粗壮的、维系着整个轿厢最后“体面”的钢缆，应声而断！

　　没有了任何束缚的电梯轿厢，终于化作了一口名副其实的钢铁棺材，带着两个活人，以一种决绝的、奔向毁灭的姿态，向着电梯井的最深处——那片象征着最终归宿的黑暗，彻底坠落！

　　“轰——！！！！！”

　　这一次，再也没有那刺耳的制动声。

　　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要将整栋大楼都震塌的撞击巨响！

　　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归于黑暗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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