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再次失去

　　穿着制服的警察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与病人家属如此熟稔，以为是调查中遗漏的受害者家属或者朋友，便想着上前询问。

　　谁知刚要迈开的步子还未踏出，便被突然打开的门挡了回去。

　　“病人家属在吗！”

　　“哪位是病人家属！”从抢救室里出来一位护士着急喊着。

　　“我！”听到声音的方许下意识出声，身体不受控制上前一步却在余光瞥见旁边的少年猛地站起时才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份。

　　“这里！他，他是！”方许扶着站在他旁边擦着眼泪的少年推到护士眼前。

　　护士扫了一眼少年身上的校服，皱眉，目光巡视一圈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警察。

　　“没有其他家属了吗？病人现在情况不容乐观，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需要家属签字。”

　　警察听到情况不对赶紧上前，“受害者在本市只有这一个直系亲属，其他亲属都在外省，这孩子今年就满十八了……”

　　话还没说完，护士扭头快步走到穿着校服的少年面前。

　　“是病人家属是吧，现在病人情况不容乐观，病人因遭受剧烈撞击肋骨断裂，胸腔受到挤压……”

　　眼角猩红的少年安静站着。

　　方许完全听不见护士在说什么，只看得到她的嘴在不停的动。

　　“手术风险系数很大，医生会尽全力救治，刚刚说的这些你都了解了吗？”

　　“如果没有任何问题请在这签字。”

　　不知道是不是见过太多的生生死死，护士冰冷的声音像是死神派来的使者，告知亡者亲属他们要带走他最亲近的人。

　　等方许能听见点儿声音时，就看到少年接过护士手里的东西，右手紧紧攥着笔迟迟不下手。

　　他突然意识到那是什么。

　　白纸黑字，是爸妈的死亡通知书！

　　不可以！！

　　眼见少年纠结着要动笔，方许跨步上前握住少年的胳膊阻止他。

　　纸上蓦地出现一道划痕，少年看了方许一眼。

　　只那一眼，猩红的眼如一潭死水，平静，绝望，了无生机。

　　方许怔然，下意识松了手。

　　少年不再看他，低头，龙飞凤舞的字颤抖落下，最后一笔竖还未完成抢救室里又跑出一个护士。

　　“病人已经不行了！”

　　……

　　纸被抽走，笔砸在地上没有任何声响。

　　护士匆忙没了影踪。

　　“爸妈——！”

　　原本平静的少年如同发了狂的豹子梗着头往前冲，却突然被人拦腰抱住，身子悬空一滞，离那道快要闭合的门越来越远。

　　“方许，方许！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还受着伤的男人咬紧牙关几乎耗尽全身力气才能拖住少年不让他往前一步。

　　明明方许比少年高大许多，可他几乎要控制不住突然爆发的少年。

　　一旁的警察有些不忍却还是上前帮忙拦住了少年。

　　两扇门彻底闭合，原本发了疯的少年像是突然泄了气，眼泪划过脸庞静默流下，手无力垂下，一动不动任由两个成年人钳制他。

　　确定少年不再动弹，方许脱了力抵靠在墙上喘气。

　　明明是他阻拦少年进去，可男人此刻脖颈青筋暴起，眼睛猩红一片，眼角可见湿润。

　　再一次……再一次！！

　　再一次……

　　喉头不停撺动，鼻尖酸涩不已，视线已然模糊。

　　他再一次……没有了爸爸妈妈……

　　不一会儿门再次从里面推开，医生出来一脸哀痛。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家属进去看看吧……”

　　方许一怔，少年已经推开人群冲了进去。

　　搭在少年胳膊上的手直接被甩开，男人一时不察被后劲推的直接跌坐在地。

　　“爸！妈——！”

　　里面一道道门打开，方许能看见铺着白布的床。

　　除了刺耳的耳鸣声，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

　　那上面，躺着的……是他的父母。

　　上一世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他正上课，班主任也就是高老师把他叫出去告诉他噩耗。

　　听到他父母出事的消息后他就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来的不是这也没有签过病危通知书。

　　他远远站在门口，只看得见白布未完全盖住的，是烧黑成炭的脚和腿。

　　他的父母在那次意外车祸中葬身火海，面目全非。

　　可这一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他的父母……

　　并没有以那样残忍痛苦的方式死去……

　　方许想要挣扎站起来。

　　他想要看一眼，看最后一眼。

　　可他抵着墙几次起身都不能成功，脚下是凌乱的血迹，眼前是他跨越不了的门。

　　耳鸣声渐息，外部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

　　“爸妈！不要丢下我！爸——妈——！”

　　撕心裂肺的哭喊好像化作闪电直冲云霄。

　　原本晴好的天不知道怎么突然阴沉下来。

　　乌云密布，狂风呜咽。

　　顷刻间，雨水拍打着窗户如同死前呼喊着救命。

　　嘈杂的雨声盖不住少年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最后一丝力气终究是被彻底抽离，男人再次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放弃了挣扎。

　　哭声仿佛混杂着雨水侵润到了他的心里。

　　潮湿闷热，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来气。

　　到底是谁在哭？

　　他有些分不清了。

　　是老天在哭？

　　还是我在哭？

　　男人坐着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抢救室的大门，一旁的警察也有些动容。

　　饶是也见过生死离别，可头一次看到一个成年男人如此狼狈不哭不闹不喜不悲跌坐地上，而里面……死去的人，或许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就是那样一副红着眼眶一动不动的模样与里间少年形成鲜明对比才更加让人唏嘘。

　　谁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世事如此，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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