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闻香探路，初遇惊寒

　　第八日晨光刚漫过锦绣庄的朱漆门槛，苏锦凝便踩着露水到了布庄。刚进门，就见伙计们正围着染坊送来的新布忙碌 —— 明黄的粗布裁成了孩童袄子的雏形，粉红的料子上已绣好半只衔着桃花的兔子，连往日最怠惰的张伙计都在细心熨烫布料，额角沁着薄汗。

　　“小姐，您看！” 小桃举着账本跑过来，声音里满是雀跃，“昨天下午又卖了十二件童装，还有位夫人定了十匹染好的彩布，说要给府里丫鬟做新衣呢！”

　　苏锦凝接过账本，指尖划过 “盈利纹银四十二两” 的字迹，眼底漾开浅淡笑意。她转头看向站在角落的李福全，对方此刻正捧着新采买的细棉查验，见她看来，竟主动躬身道：“小姐，这批细棉比之前的便宜两成，质地也软和，您要不要过目？”

　　这般识趣的态度，倒让苏锦凝略感意外。她走上前捻起一缕细棉，入手确实柔滑，便点头道：“记着跟采买说，以后每批货都要带样布来验，合格了再结银子。” 说罢，她将账本递给小桃，“布庄的事你多盯着，我今日要出去一趟。”

　　待苏锦凝换去襦裙，换上一身青布衣裙，头戴帷帽从侧门离开苏府时，日头已升得颇高。她此行的目的地，是京城最负盛名的香料铺 “闻香阁”—— 前世她偶然听闻，闻香阁的掌柜与边境商队素有往来，而西域棉种的消息，多半能从这里打探到。

　　刚踏进闻香阁，浓郁的檀香与异域花香便扑面而来。柜台后，掌柜正对着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躬身赔笑，额上满是冷汗。那男子斜倚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却偏生让周遭空气都透着压迫感。

　　“王掌柜，” 男子的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这账本上，‘安息香十斤，银五十两’，可我昨日从西域商队听闻，上等安息香不过三两一斤，你这是把本王当冤大头宰？”

　　王掌柜脸色瞬间惨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苏锦凝站在角落，目光扫过柜台后的账本，见上面的进货记录确实混乱 —— 不仅安息香的价格虚高，连波斯乳香的损耗都记了三成，远超正常的一成损耗。

　　正想着，那男子突然抬眼，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躲在那儿做什么？是来看热闹，还是来买香料？”

　　苏锦凝心头一凛，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她掀开帷帽的轻纱，露出清丽却坚定的眉眼，走上前对着男子福了一礼：“民女苏锦凝，见过王爷。并非有意偷听，只是恰巧看到账本上的疏漏，斗胆想为掌柜说句话。”

　　萧惊寒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 眼前的女子虽穿得朴素，却难掩周身的贵气，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光，没有半分寻常闺阁女子的怯懦。他示意她继续说：“哦？你倒说说，疏漏在哪儿？”

　　“王爷有所不知，” 苏锦凝走到账本前，指尖点在 “损耗三成” 的字样上，“波斯乳香性脆，运输途中难免有碎裂，但若保管得当，损耗最多一成五。王掌柜记三成，确实有问题。不过 ——”

　　她话锋一转，又指向安息香的记录：“这安息香的价格，民女倒知道缘由。上月西域商路遇风沙，安息香断货半月，京城的市价确实涨到了五两一斤，王掌柜按五两记账，虽有抬价之嫌，却并非漫天要价。”

　　王掌柜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是是是！王爷，苏小姐说得对，上月商路确实不通，小人也是没办法才涨的价！”

　　萧惊寒看着账本上的日期，又看向苏锦凝笃定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知道西域商路的情况，还懂账本？”

　　“民女家中开了家布庄，” 苏锦凝坦然道，“时常要跟采买打交道，也会关注各地商情。至于账本，不过是看的多了，略懂些皮毛。” 她刻意隐瞒了寻找棉种的目的，只字不提布庄改革的事。

　　萧惊寒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突然笑道：“有趣。本王倒没见过这么懂商道的嫡女。王掌柜，今日这事便算了，但下次再敢虚抬价格，本王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说罢，他起身，路过苏锦凝身边时，低声道：“苏小姐若有兴趣了解西域商情，改日可来王府一叙。”

　　苏锦凝心中一动，知道这是萧惊寒对她产生了兴趣。她福了一礼，目送萧惊寒的身影离开，才转头对王掌柜说：“掌柜，民女有一事相求 —— 不知您是否认识做西域棉种生意的商队？民女想采购些新棉种，改良布庄的布料。”

　　王掌柜此刻对苏锦凝满心感激，连忙说：“苏小姐放心，小人正好认识一位西域商队的头领，三日后会来店里送香料，到时候小人帮您引荐！”

　　苏锦凝垂眸掩去眼底锋芒，素手轻按心口长舒薄息，朝着闻香阁匾额福身行礼。鎏金步摇随动作轻晃，她踏着满地碎金般的光斑转身离去，袖中藏着的布庄账本硌得掌心发烫。指尖无意识摩挲过袖袋，唇角噙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 西域棉种的蛛丝马迹已握在手中，与萧惊寒的交集也顺势铺开，这盘名为

　　的棋局，终于到了落子收官的时刻。

　　与此同时，玄铁雕花的案几上，萧惊寒修长的手指捏着暗卫密报，素笺上的蝇头小楷将苏锦凝的动向展露无遗。当 改革薪酬制度 童装推新 等字眼跃入眼帘，他黑曜石般的瞳孔微微收缩，鎏金护甲叩击檀木桌面，发出清越的声响。烛火摇曳间，冷硬的面容竟泛起几分兴味： 苏明哲那个养在深闺的嫡女... 倒是个敢破局的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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