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考场之外，翘首以盼

　　考试日，终于在一片熹微的晨光中到来。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淡淡的光晕漫过四合院的灰瓦。

　　这一天，注定要刻进无数家庭的记忆里 —— 是改变命运的契机，也是无数个日夜苦读的终点。

　　天色还未亮透，院里早已没了往日的宁静。

　　没有袅袅升起的炊烟，也没有清晨的闲谈声，只有一种无声却紧绷的忙碌在空气里蔓延。

　　李晓兰的母亲踮着脚，把热好的馒头和鸡蛋轻轻放在桌上，怕吵醒熬夜复习的女儿，却又忍不住一遍遍看墙上的挂钟。

　　阎解放背着书包站在院中央，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公式纸，嘴里小声念叨着，时不时抬手揉一揉熬红的眼睛。

　　王建军的父亲蹲在门口，帮儿子把准考证仔细塞进贴身的口袋。

　　反复叮嘱 “别慌，仔细读题”。

　　声音压得极低，却满是紧张。

　　小一点的阎解睇、何雨阳、何雨水反倒有些兴奋和惊奇，这是他们第一次试考，后续还有机会……

　　每个人的动作都轻悄悄的，却透着一股不容松懈的郑重。

　　连院角的老槐树都似在屏息等待，看着这群揣着希望的人，即将踏上考场的路。

　　阎埠贵起得比任何人都早。

　　他仔细检查了每个考生要带的准考证、钢笔、铅笔、尺规，如同一位送子女出征的老父亲，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那些早已叮嘱过无数遍的注意事项：

　　“准考证拿好，钢笔灌足墨水，别忘了看手表……”

　　李晓兰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熨烫平整的旧衣服，眼神清澈而坚定；

　　阎解放深吸着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

　　阎解成默默检查着文具袋；

　　棒梗拍了拍胸口，给自己打气；

　　王建军和李爱国互相鼓励着，刘光平兄弟俩脸上既有紧张也有兴奋。

　　阎解睇、何雨阳、何雨水三人，因为年纪尚小，满脸纯真，十分激动。

　　简单却寓意深刻的早餐后——每人一根油条，两个鸡蛋，象征“百分”。

　　一行人走出了四合院。

　　胡同里，早已是人流涌动。

　　无数个家庭，无数个像他们一样的考生和送考的亲人，从大大小小的院落里涌出，汇成一股沉默而汹涌的潮水，向着各个考点方向流去。

　　自行车铃声、急促的脚步声、父母最后的叮嘱声、考生们沉重的呼吸声……

　　交织成一曲奇特的时代交响乐。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复杂的情绪：期盼、焦虑、祈祷、决绝。

　　这是一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战役，牵动着千千万万颗渴望改变命运的心。

　　阎埠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在他们身边，用沉稳的步伐传递着力量。

　　他将他们一直送到了考点——一所被临时征用为考场的中学校门外。

　　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

　　黑压压的人群将校门围得水泄不通。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翘首以盼，有中年父母紧握着双手不停张望，有年幼的弟妹被大人扛在肩头……

　　各种方言的鼓励声、祝福声、最后的提醒声，充斥着空气。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还有一种近乎凝滞的紧张感。

　　“去吧！”

　　阎埠贵在校门口停下脚步，对李晓兰等人说道，

　　“记住昨晚说的话，放松，细心，相信自己！”

　　几人重重地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阎埠贵和身后的家人，毅然转身，汇入了涌入校门的人流，身影很快消失在攒动的人头之中。

　　校门缓缓关闭，将喧嚣和期盼都隔绝在外。

　　一瞬间，门外的人群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随即，各种情绪如同开闸的洪水般释放出来。

　　有人开始低声啜泣，有人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更多的人则伸长脖子，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铁门，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里面正在发生的、决定命运的一幕。

　　阎埠贵没有像有些人那样挤到最前面。

　　他找了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靠墙站着。

　　他的目光也望着那所学校，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深邃的了然。

　　他看到的，不仅仅是眼前这扇门，更是这扇门背后，一个时代转折的缩影。

　　这密密麻麻的、翘首以盼的人群，这无数双充满渴望的眼睛，共同构成了一幅震撼人心的历史画卷。

　　他们期盼的，不仅仅是自家孩子的金榜题名，更是一个尊重知识、公平竞争的新时代的真正开启。

　　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得异常缓慢。

　　阎埠贵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尊雕塑。

　　他的脑海中，闪过这几年的点点滴滴：

　　从最初的艰难守护，到秘密传授知识，再到倾尽全力辅导备考……

　　一切的努力，一切的坚守，都是为了门内这些年轻人，能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他看到旁边一位老大爷，因为站得太久，腿脚发抖，却不肯离开；

　　听到一位母亲在低声念叨着菩萨保佑；

　　感受到空气中那几乎实质化的期盼与焦虑。

　　他的心，也随着这庞大群体的情绪而微微起伏。

　　他知道，此刻，有无数个家庭，正和他一样，在考场外，进行着一场无声的陪伴与等待。

　　这哪里只是一场寻常的考试？

　　对经历过动荡、在迷茫中蹉跎了岁月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代人对命运的集体抗争 —— 他们曾被时代的浪潮裹挟，看不清未来的方向，如今终于能握着笔杆，用知识为自己劈开一条生路，把命运重新攥在手里。

　　而对整个民族而言，这更是对理性与知识的集体回归。

　　是从蒙昧的泥沼里抽身，重新拾起文明的火种，让求知的渴望再一次照亮前行的路。

　　阎埠贵是这场 “战斗” 的参与者：多少个夜晚，他在油灯下一笔一划整理讲义，口干舌燥地讲解知识点，把自己的学识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他更是见证者：看着曾经迷茫的年轻人重拾信心，看着知识的力量在他们身上重新凝聚。时间临近中午，第一门考试即将结束。

　　人群开始出现骚动，纷纷向前涌去。

　　阎埠贵也微微挺直了脊背，目光紧紧锁住那扇即将开启的校门。

　　翘首以盼的，是成绩，是未来，更是一个崭新时代的黎明。

　　而他，阎埠贵，将在这里，迎接他的学生们，迎接那必将到来的、充满希望的消息。

　　考场之外，无声的等待，蕴含着比考场内更加磅礴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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