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契约低语

　　兽群并未退去。

　　它们依旧围在四周，幽绿的瞳孔在黑暗中明灭不定，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如同压抑的风箱。只是，那股原本汹涌澎湃、欲将人撕碎的暴戾杀意，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忌惮，对绝对上位者的本能恐惧，以及一丝……被漫长岁月磨蚀得几乎殆尽，却在此刻被重新点燃的、模糊的期待。

　　李枫身上散发出的古老威压如同一个无形的领域，将谷辰风和小灵儿护在其中。领域之外，是蠢蠢欲动的獠牙利爪；领域之内，是短暂而脆弱的宁静。

　　谷辰风能感觉到，怀中李枫的气息正在迅速变得微弱，小脸苍白，那突如其来的力量爆发似乎耗尽了他本就弱小的精力，此刻已沉沉睡去，胸口的温玉光芒也黯淡了许多。这种力量的被动激发，对婴儿的身体负担极大。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谷辰风心念电转。兽群虽被震慑，但难保不会在威压减弱时再次发动攻击。而且，这片区域能量紊乱，危机四伏，绝非久留之地。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兽群，试图从中找出那头最强壮、似乎是首领的异兽。很快，他锁定了目标——那是一头体型比同类大上一圈，额间有一撮暗金色毛发的巨狼形异兽，它的眼神比其他兽类更加复杂，除了恐惧，还带着一种审视和思索的意味。

　　谷辰风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的气息调整到与李枫刚才散发的古老威压尽可能接近的频率，同时，他将一丝神念混合着这缕气息，如同触须般，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头金额狼兽。

　　没有攻击，没有命令，只有一种平和的、带着询问意味的意念，如同跨越万古的低语：“指引……契约……核心……”

　　那金额狼兽浑身一震，幽绿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谷辰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充满威胁的低吼。它显然接收到了这股意念，并且对这种直接触及它意识层面的沟通方式感到了极大的不适和警惕。

　　周围的兽群也再次躁动起来，龇牙咧嘴，前爪刨地。

　　谷辰风不为所动，持续传递着那平和而古老的意念，如同磐石般稳固。他怀中的李枫似乎也在沉睡中无意识地配合，那微弱的古老波动与谷辰风的气息交织，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僵持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那金额狼兽眼中的凶光渐渐被一种挣扎和权衡所取代。它低吼了几声，似乎在与其他兽类交流。最终，它深深地看了谷辰风一眼，又看了看他怀中的李枫，然后缓缓地……转过了身。

　　它没有攻击，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朝着森林某个特定的方向，迈出了步子。走了几步，它又停下来，回头望向谷辰风。

　　谷辰风心中一动。这是在……引路？

　　他不再犹豫，牵起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的小灵儿，迈步跟了上去。看到他们移动，周围的兽群发出一阵不安的骚动，但在金额狼兽一声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吼叫之后，兽群缓缓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更加深邃的黑暗。

　　谷辰风带着小灵儿，紧跟在金额狼兽身后。两旁的异兽们低伏着身体，幽绿的眼睛如同两排诡异的灯笼，注视着他们穿过这由獠牙和利爪构成的通道。小灵儿紧紧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两旁，只能感觉到无数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她如芒在背。

　　这条兽群让出的路并不长，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谷辰风全身戒备，真气暗涌，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变故。

　　终于，他们穿过了兽群的包围圈。那金额狼兽在将他们引到一片相对空旷、布满了嶙峋怪石的区域后，停下了脚步。它回头最后看了谷辰风一眼，眼神复杂难明，然后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带着兽群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在了浓密的林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周围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风吹过石缝发出的呜咽声。

　　小灵儿直到这时才敢睁开眼，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被谷辰风及时扶住。

　　“爷爷……它们……它们走了？”她声音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难以置信。

　　“嗯。”谷辰风点了点头，目光却警惕地打量着这片新的区域。这里的石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紫黑色，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气味和更浓重的腐朽气息。能量场更加混乱，甚至隐隐干扰着他的神识感知。

　　“它们并非善意，只是……受到了契约之力的约束，或者说，是枫儿身上那缕气息的引导。”谷辰风沉声道，“但这指引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依旧沉睡的李枫，小家伙眉头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刚才的爆发显然对他影响很大。

　　“我们得找个地方让枫儿休息，我也需要调息恢复。”谷辰风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远处一座巨大的、如同匍匐巨兽般的黑色山崖，山崖底部似乎有一个洞穴的轮廓。“去那边看看。”

　　他抱起小灵儿，身形展开，快速向那山崖掠去。这里的危险并未解除，必须尽快找到暂时的栖身之所。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片布满紫黑色怪石的区域地面，一些孔洞中，悄然渗出了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如同大地渗出的血液，无声地蔓延开来。空气中那股硫磺和腐朽的气味，似乎也更浓重了一些。

　　契约的低语仍在继续，但这片被标记为“混沌之域”的土地，显然还隐藏着更多未知的危险与秘密。刚才的兽群，或许只是这片死亡地带的序幕。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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