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邋遢奇人

　　百味楼中的惊鸿一瞥，让李枫心中疑窦丛生。那邋遢老乞丐看似平凡，却能引动“星引”微澜，其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沧桑与了然，绝非寻常乞丐所能拥有。

　　李枫没有立刻折返。他在迎客镇错综复杂的街巷中看似随意地闲逛，实则借助“星丝探”的技巧，将数缕极其细微的星辰之力如同蛛网般散布身后，警惕着可能的跟踪。同时，他也在反复回味与那老乞丐对视的瞬间，试图捕捉更多细节。

　　星鉴映照之下，他确定自己当时并未看错。那老乞丐的隐匿手段极高明，若非“星引”生出感应，连他的星觉都几乎被瞒过。此人，极有可能与守夜人有关，或者至少，知晓某些内情。

　　在镇上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李枫于傍晚时分，再次来到了百味楼附近。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对面一家茶摊坐下，要了碗粗茶，默默观察。

　　华灯初上，酒楼内依旧喧闹。那老乞丐仍蜷缩在原来的角落，似乎从未移动过，与周遭的繁华格格不入。有几个醉醺醺的汉子经过他身边，嫌恶地踢了踢他伸出的腿，骂骂咧咧。老乞丐只是迷迷糊糊地缩了缩身子，毫无反应。

　　李枫耐心等待着。直到月上中天，酒楼客人渐渐稀少，跑堂开始收拾桌椅，准备打烊。那老乞丐才仿佛被吵醒，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虽然并没什么用——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酒楼。

　　他并未向镇外走，而是拐进了酒楼后巷一条更加阴暗污秽的小路。

　　机会来了！李枫放下茶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巷子深处堆满垃圾，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老乞丐走到一个相对干净的墙角，又准备席地而坐。

　　“前辈请留步。”李枫在他身后数丈外停下，拱手行礼，声音平和。

　　老乞丐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打量着李枫，声音沙哑如同破锣：“小娃娃，叫花子我身无分文，跟着我作甚？莫非看上了我这身行头？”他扯了扯破烂的衣襟，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李枫不为所动，目光清澈地看着他：“晚辈并无恶意。只是白日酒楼之中，感觉前辈非同寻常，特来请教。”

　　“非同寻常？”老乞丐嗤笑一声，掏了掏耳朵，“叫花子我除了特别穷、特别脏，没什么非同寻常的。小娃娃，你找错人了。”说着，又要坐下。

　　李枫心念一动，并未直接取出“星引”，而是悄然运转一丝精纯的先天星辰之力，凝聚于指尖，在黑暗中散发出一点微不可察、却本质极高的星辉光芒。这光芒极其内敛，若非对星辰之力有极深感应者，绝难察觉。

　　就在星辉亮起的刹那，老乞丐那即将坐下的动作猛地僵住！他霍然转头，浑浊的双眼在那一刻爆发出锐利如鹰隼般的光芒，死死盯住李枫的指尖，那目光仿佛要穿透皮肉，直视其灵魂深处的星核！

　　巷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过了好几息，老乞丐眼中的锐利才缓缓收敛，重新变得浑浊。他咂了咂嘴，嘟囔道：“……麻烦，真是麻烦。躲了这么多年，还是被找到了……”

　　他上下仔细打量着李枫，眼神复杂，有审视，有追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是谁让你来的？李霖飞？还是姜云苑？”他直接报出了李枫父母的名字！

　　李枫心中巨震，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再次躬身：“晚辈李枫。家父李霖飞，家母姜云苑。前辈认得他们？”

　　“李枫……枫儿……”老乞丐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飘忽，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认得？何止认得……唉，造化弄人，没想到他们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还走到了这一步……”

　　他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跟我来。”说完，也不等李枫回应，便转身，步履看似蹒跚，速度却奇快，向着巷子更深处走去。

　　李枫毫不犹豫，立刻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老乞丐对地形熟悉至极，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间废弃的土地庙前。庙门残破，里面蛛网遍布，神像蒙尘。

　　老乞丐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走了进去。李枫紧随其后，同时星鉴全开，警惕着四周。

　　庙内空间不大，除了一尊破败神像和几个破烂蒲团，空无一物。老乞丐走到一个角落，随手拨开地上的浮土，竟露出一个带有拉环的暗门！

　　“下去。”老乞丐拉开暗门，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里面漆黑一片。

　　李枫略一迟疑，感受到暗门后并无危险气息，便点了点头，当先走了下去。老乞丐紧随其后，拉上了暗门。

　　石阶向下延伸了约摸两三丈，便是一间不大的地下室。老乞丐不知从何处摸出一颗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四周。室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两个石凳，但收拾得颇为干净，与老乞丐外表的邋遢截然不同。

　　“坐吧。”老乞丐自己在石床上坐下，指了指石凳。

　　李枫依言坐下，心中充满疑问，却并未急着发问。

　　老乞丐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你既然找到了我，又身负如此精纯的星辰本源，想必‘星引’也在你身上了？”

　　李枫不再隐瞒，取出那枚深蓝色令牌，放在石桌上。“是，家祖在我突破先天后，将此物交予我。”

　　老乞丐拿起“星引”，摩挲着上面的星辰纹路，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喃喃道：“果然是它……李霖飞那小子，到底还是把它留给了你……”他抬头，目光如炬，“你可知，我是谁？”

　　李枫摇头：“请前辈明示。”

　　“老夫，代号‘摇光’。”老乞丐缓缓道，“与你父亲李霖飞一样，曾是‘守夜人’的一员。”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对方承认，李枫仍是心神震动。他终于找到了除父亲和怪老头（疑似守夜人）之外的，活着的守夜人！

　　“摇光前辈！”李枫站起身，郑重行礼。

　　“不必多礼。”摇光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语气带着一丝萧索，“守夜人……如今还存世的，恐怕也没几个了。我隐姓埋名，藏身于此污秽之地，便是为了躲避追杀，也是……为了等待。”

　　“等待什么？”李枫追问。

　　“等待像你这样的人出现。”摇光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等待‘星引’重新择主，等待星辰之力再次闪耀，等待……有人能继承吾等未竟之使命，拨正那已然偏移的星轨！”

　　他语气变得急促而沉重：“李枫，你父母当年之所以被追杀，凤岭山庄之所以被灭，绝非只因私仇或寻常宝物！他们守护的那个秘密，关乎一场可能席卷整个公林大陆，甚至波及更广阔天地的巨大灾劫！而‘他们’，那些隐藏在幕后的黑手，绝不会允许守夜人的传承延续，更不会允许有人去触碰那个秘密！”

　　李枫只觉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他握紧了拳头：“前辈，那秘密究竟是什么？‘他们’又是谁？”

　　摇光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具体的，我所知亦不全。你父亲是那一代的‘启封者’，他知道的远比我多。至于‘他们’……势力盘根错节，渗透极深，或许是你见过的某个魔头，或许是某个道貌岸然的正道领袖，甚至可能……是来自大陆之外的势力。其名，或许称为‘蚀星’……”

　　蚀星！李枫记下了这个名字。

　　“你如今实力尚浅，知道得太多，反是取祸之道。”摇光语重心长，“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寻找散落的守夜人遗迹，集齐传承，才能真正明了前因后果，拥有对抗‘蚀星’的资本。”

　　他指了指李枫手中的“星引”：“它能感应到最近的守夜人信标。你既已至此，说明这迎客镇附近，或东南方向的下一个节点，必有线索。但我不能与你同行，我的身份已然暴露给你，此地亦不可久留。”

　　说着，他从怀中摸索出一块非金非木、刻着奇异符文的黑色鳞片，递给李枫：“此物你收好。若他日遇到生死大难，或需寻求助力，可持此物，前往东南海域，寻找‘域蛇岛’。或许……在那里，你能找到关于你母亲下落的更多线索。”

　　域蛇岛！母亲姜云苑！李枫接过鳞片，触手冰凉，上面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浩瀚的气息。

　　“前辈，您……”

　　“我自有去处。”摇光打断他，站起身，“记住，小子，守夜人的路，注定孤独与艰险。信任需经考验，真相藏在迷雾之后。活下去，变得更强，这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也是对敌人最有力的回击！”

　　他拍了拍李枫的肩膀，力道沉重：“走吧。离开迎客镇，按照‘星引’的指引，去你应该去的地方。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不等李枫再问，便转身，走向地下室的另一面墙壁，也不知他触动了什么机关，墙壁悄然滑开，露出后面黑黢黢的通道。摇光的身影很快融入黑暗，通道随之闭合，仿佛从未存在过。

　　地下室内，只剩下李枫一人，握着冰凉的鳞片和温热的“星引”，心潮澎湃。

　　他终于找到了明确的线索，知道了组织名“守夜人”，知道了敌人可能叫“蚀星”，知道了下一步要去东南海域寻找“域蛇岛”……

　　然而，更多的谜团也随之涌来。父母的真正使命是什么？“蚀星”究竟是何组织？摇光前辈为何独自潜伏于此？域蛇岛与母亲又有何关联？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李枫的眼神，却越发坚定明亮。

　　他收起鳞片和“星引”，深深看了一眼摇光消失的方向，转身走上了石阶。

　　新的征程，已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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