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以后可怎么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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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记忆的碎片像锋利的玻璃渣,猛地扎进脑子里——

  黄色的电报、军人沉重的脸、“乔震牺牲”这四个字、那袋沾着血和泥的军装残片……

  “呃……”

  一声痛苦的呻吟从她喉咙里挤出来,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是那瞬间涌上来的悲痛,快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揉碎了。

  她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她的孩子,埋在后山那座小小的土堆里。

  她的乔震,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只剩一块破布。

  世界,在她眼前彻底碎了,碎得连一点能拼凑起来的念想都没有。

  “清瑶啊,你可吓死嫂子了!”

  李嫂子拍着胸口,眼泪还挂在脸上,“部队的同志把你送过来的,说你一听消息就厥过去了,这事儿……唉,真是老天爷不长眼啊,乔团长那么好的人,怎么就……”

  李嫂子说着,又抹起了眼泪,话都说不下去了。

  旁边一个来看病的大婶也跟着叹气:

  “是啊,我听人说了,乔团长是为了救人才坠江的,是英雄啊……可这英雄走了,留下你一个人,以后可怎么活啊……”

  她们的话是好心,是同情,可落在谢清瑶耳朵里,却像一把把盐,狠狠撒在她血淋淋的伤口上。

  怎么活?

  她也不知道。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醒过来。

  为什么不就那么一直沉在黑暗里,不用面对这个没有乔震、没有孩子的冰冷世界?

  她没哭。

  眼泪在看到那块军装残片的时候,就已经流干了。

  她只是静静地躺着,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没有焦点,没有神采,像两口干了千万年的井,连一丝光都透不进去。

  护士过来给她量血压、测体温,她像个没有知觉的木偶,任由人摆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嫂子喂她喝温水,她机械地张嘴、吞咽,尝不出一点水的味道,只觉得喉咙里堵得慌。

  还有镇上的人来看她,说着“节哀”“挺住”的话,她听着,却觉得那些声音离自己特别远,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进不了她的耳朵,更进不了她的心。

  她的灵魂,好像已经跟着那封电报、跟着那块破军装,飘去了那条冰冷的怒沧江,跟着乔震一起走了。

  留在这张病床上的,只是一个空空的、碎了的躯壳。

  “清瑶啊,你可得想开点,人死不能复生,再难也得往前看啊……”

  “你还这么年轻,日子还长着呢,别跟自己过不去……”

  “乔团长要是在天有灵,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副模样……”

  耳边全是这样的劝慰,可每一句话都像根细针,扎得她心口更疼。这些话太苍白了,苍白到让她觉得讽刺——

  日子还长?

  对她来说,剩下的每一天每一秒,都是熬人的凌迟;

  在天有灵?

  要是真有灵,怎么不保佑乔震平安回来?

  怎么连她的孩子都留不住?

  谢清瑶干脆闭上眼,把所有声音和光线都挡在外面。

  她只想就这样消失,化成空气,化成虚无——

  说不定那样,就能见到乔震和孩子了,就能不用再疼了。

  连郑淑芬都假惺惺地来查过一次房,公式化地说两句“节哀顺变”“好好保重身体”,眼神扫过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时,嘴角偷偷往下撇了撇,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在鄙夷她没骨气,没多待就踩着高跟鞋走了。

  可谢清瑶连跟她置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世界上的人,不管是好是坏,不管是安慰还是嘲讽,都再也勾不起她心里一点波澜。

  绝望像块万年寒冰,从心脏最深处往外蔓延,冻住了她的血,冻住了她的神经,连最后一点求生意志都给冻没了。

  她不光是失去了亲人,更是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醒着,为什么要留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

  在卫生院又躺了两天,她像具还在呼吸的尸体,不吃不喝,不说话不动弹。

  直到第三天,她突然开口说要出院,声音哑得像砂纸磨木头。

  李嫂子劝了半天没用,只好帮她办了手续,搀扶着她回了那个空荡荡的家。

  一进门,屋里的每样东西都在戳她的心。

  乔震没带走的旧军装还搭在椅背上,仿佛还留着他的体温;

  桌子上放着他给她削的小木枪,旁边是喝了一半的搪瓷缸,茶渍还在;墙上挂着两人的结婚照,照片里的乔震穿着军装,笑得爽朗,眼神亮得像星星,她依偎在他身边,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

  可现在再看,那幸福像场遥远的梦,醒了之后只剩下满地碎片,扎得人鲜血淋漓。

  “啊——!”

  谢清瑶突然扑过去,疯了似的把结婚照从墙上扯下来,又抓起小木枪和搪瓷缸,狠狠往地上摔,相框“哗啦”一声碎了,玻璃碴溅得到处都是;

  小木枪断成两截,滚到墙角;

  搪瓷缸“哐啷啷”转了几圈,停在门边。

  她瘫坐在满地狼藉里,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条快淹死的鱼——

  为什么要留下这些?

  为什么要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曾经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惨?

  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李嫂子听到动静冲进来,看到这场景吓得尖叫一声,赶紧跑过去抱住她:

  “清瑶,你别这样,别折磨自己啊,有啥事儿跟嫂子说!”

  谢清瑶猛地推开她,眼神又狂乱又绝望,声音嘶哑地低吼:

  “出去,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待着,求求你了……出去!”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听得李嫂子心都揪紧了,可又不敢强行留下,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

  “有事你可千万喊我,我就在隔壁!”

  门“咔嗒”一声关上,屋里又只剩她一个人,还有满地碎片。

  刚才的爆发像抽干了她最后一点力气,之后是更深的死寂,连空气都像凝固了。

  她慢慢爬过去,捡起那张碎了的结婚照。

  玻璃碴划破了她的手指,血珠渗出来,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疼。

  指尖颤抖着,轻轻抚过照片上乔震的脸,眼泪又毫无预兆地涌出来,冰凉地滑过脸颊,滴在照片上。

  她抱着照片,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像只被全世界抛弃的幼兽,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哭到最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肩膀一抽一抽地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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