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你们怕的不是我,是老百姓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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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石粮,一斗入,两石九斗喂狗官!”“还我血汗!还我命来!”
愤怒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焦糊的烟味随风飘散,夹杂着人群奔涌的脚步声、棍棒撞击的闷响。
各地税吏惊慌失措,地方官吏紧急上报。
不过两日内,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抵巡抚衙门。
第三日清晨,最后一份急报送达,崔使司终于意识到,这场风暴已非局部骚乱,而是燎原之火。
他面色铁青,抓起笔,在空白奏章上写下一行字。
数匹快马连夜冲出府衙,马蹄踏碎江南的静夜,带着八百里加急的奏折,疯一般扑向京城方向。
一场远比查税本身更凶险、更致命的风暴,正在紫禁城的上空,悄然凝聚。
同一时刻,嘉兴府的城楼之上,楚云舒凭栏而立,遥望着远处天边被无数火光映红的夜空。
晚风吹动她的发丝,拂过脸颊,带着远方燃烧的焦味与人群呐喊的余音。
她轻声低语,仿佛在对这天地宣告:
“不是我在查税,是他们自己,开始算账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识海中的“鉴”字图腾,陡然光芒大作,一道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清晰浮现:
【检测到“民智觉醒”初级阶段,功德获取效率恢复。】
【文明震荡值 15%。】
文明的火种一旦点燃,便会以燎原之势,焚尽旧时代的沉疴。
京城,紫禁之巅,风雨欲来。
五府民变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朝堂,激起千层巨浪。
御史大夫手持象牙笏板,声色俱厉地上了头一道奏疏,直指楚云舒名为钦差,实为妖言惑众,煽动民乱,其心可诛。
奏疏上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淬了毒,凝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要将远在江南的楚云舒彻底困死。
“臣,陆岭,泣血上奏!五府之地,民心思乱,皆因楚氏妖女蛊惑人心!她以格物之名,行乱政之实,聚众结社,私设公堂,已然是国中之国!请陛下立罢其职,押解回京,明正典刑,以安天下!”
龙椅上的皇帝面沉如水,指节轻轻敲击着龙案,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陆岭身后,一众依附于文枢阁的官员纷纷跪倒,声浪震天:“请陛下明正典刑,以安天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裴衍,缓步出列。
他没有激昂的陈词,只是双手捧上一个沉甸甸的黑漆木匣。
“陛下,臣有密呈。”
内侍小心翼翼地接过,呈至御前。
皇帝打开木匣,瞳孔骤然一缩。
匣内并非金银财宝,而是一卷卷用粗布包裹的血书。
展开第一卷,触目惊心的血字扑面而来——那墨迹早已被泪水与汗渍晕染,却仍能辨出字字泣血。
指尖拂过纸面,粗糙的纤维刮着皮肤,仿佛摩挲着无数双皲裂的手掌。
每一枚按下的血手印都深深嵌入布纹,红得发褐,像是干涸的河床,又像被踩碎的心脏。
“草民张三,愿以全家性命,担保钦差大人清白!”
“草民李四,若非大人,早已饿死沟渠,求陛下给草民一个公道!”
“吾等五府百姓,愿以命保钦差,求一公道!”
成千上万个血手印,密密麻麻,汇成一片血色的海洋。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那是血与时间共同发酵的气息,沉重得几乎压弯了人的脊梁。
皇帝的手微微颤抖,他沉默了良久,久到殿内的官员几乎要窒息。
最终,他拿起朱笔,在周文渊那份奏疏旁,重重批下三个字。
“查,一查到底。”
八百里加急的驿马踏破江南烟雨,马蹄声撕裂晨雾,惊起沿河白鹭。
三日后,圣旨终于抵达嘉兴府衙。
楚云舒接过黄绸圣旨,指尖微凉。
她凝视着玉玺印痕,良久,嘴角浮起一抹近乎悲悯的笑。
她没有收拾行囊,更没有丝毫入京的意思。
反而,她对身边的阿舟下了一道匪夷所思的命令。
“阿舟,传我将令,召集五府所有乡老,三日之内,齐聚嘉兴城外。我要在那里,设一座‘百姓算账台’!”
消息传出,五府震动。
起初,村中议论纷纷。
老农抱着烟斗冷笑:“女人教算术?怕是要教出造反的苗子。”
妇人们摇头:“识字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孩童们好奇围观,却被父母拽回家中训斥。
直到李家村的赵老汉颤抖着拨完算珠,低头看着布条上那串数字:“三十年,纳粮三百九十石,换回救济八斗……”他忽然老泪纵横,“原来我们一家五口,一辈子都在给官府白种地啊!”
那一夜,夜风裹挟着低泣声掠过村庄。
火把次第亮起,照亮了越来越多浑浊却燃烧着渴望的眼睛。
一支支火把点亮了江南的夜晚,也点亮了无数双从未见过自己命运模样的眼睛。
农妇们白天劳作,晚上便捧着简陋的算盘,在昏黄的油灯下,一笔一划,颤抖地学习着这从未接触过的“天书”。
油灯噼啪作响,热气熏得眼皮发烫,手指被算珠磨得通红,却仍不肯放下。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拨弄着算珠,花了整整一夜,终于在一块破布上用木炭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数字:“我家三代,三十年,纳粮四百二十七石,官府回补救济粮,三十八石……”
算清的瞬间,她没有喜悦,而是愣了半晌,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当场嚎啕大哭。
那哭声撕破夜空,夹杂着咳嗽、抽噎与断续的控诉,像一把钝刀割开三十年的沉默。
风送来远处孩子的呓语:“娘,我也想学会算我家欠了多少……”
楚云舒没有去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她只是命人将这些数据一一汇总,用朱砂笔标注在一张巨大的五府地图上,制成了一副触目惊心的“血税地图”。
地图上,红色越深的地方,代表着被盘剥得越狠。
指尖划过那些浓得化不开的猩红区域,能感受到一种无声的灼烫,仿佛大地本身在流血。
一位路过的老儒生见到这般景象,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楚云舒怒斥:“荒唐!简直是荒唐!你一介妇人,鼓动农妇识字算数,干预政事,成何体统!女子无才便是德!”
楚云舒冷眼瞥向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你们这些读圣贤书的男人,天天把‘民为贵’挂在嘴边,却连百姓三十年被吞了多少血汗粮都算不清。你们说女子不该识字,可现在,恰恰是这些你们看不起的妇人,第一个算清了你们吃人的账!”
老儒生被她一席话堵得面红耳赤,张口结舌,最后只能拂袖而去,狼狈不堪。
眼看楚云舒的“百姓算账台”愈演愈烈,民心彻底倒向了她,六府盐政使崔元启终于坐不住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对心腹下令:“去,联络私盐帮,让他们在下一批漕运的官粮里,给我下足砒霜!就说是钦差调粮不当,导致瘟疫横行!我要让她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批官粮刚运抵嘉兴码头,负责押运的小吏便神色慌张,粮袋外壁沾着细微的白色粉末。
楚云舒命人取样喂鼠,半个时辰后群鼠暴毙抽搐,口吐白沫。
“这是砒霜之毒。”她眉头紧锁,声音低沉如铁。
她不动声色,下令将粮食就地封存,严禁任何人触碰。
随即,她唤来凌雀,低声吩咐了几句。
当夜,凌雀将伪造的账册故意遗落在漕运码头的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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