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你聚众结社,私设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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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间,一幅繁复至极的机关透视图在她眼前展开:层层嵌套的齿轮、隐于岩壁的导光槽、沉眠千年的自锁枢机……她看清了——那“咔嚓”声并非开启,而是地宫最后的防护机制被激活,将开启之权,从人力手中夺回,交予天时。

  “不必试了。”她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道门,已被天地封印。唯一的钥匙,是春分正午的日光。”

  她指向地宫前那片空旷的广场,晨风拂动她的衣角,袖口磨损处露出一线粗布,“需在此地建一座三衡测影仪,引日光投下‘三影归心’的特定影角,方能启动门后中枢。”

  “春分?”裴衍脸色一变,“那不是只剩七日了?”

  七日!

  要在一片荒芜之上,建起一座精密如星轨推演的仪器,何异于逆天而行?

  “那就抢出七日。”楚云舒没有丝毫犹豫,转身面向那群眼神仍燃着微光的工匠们。

  她目光扫过一张张黝黑的脸庞,听见木槌敲击卯榫的钝响、铁砧上火星迸溅的噼啪,还有远处风箱鼓动的呼哧声。

  “诸位,敢不敢随我,与天争时?”

  “愿随院首,与天争时!”百名工匠齐声怒吼,声浪撞上高墙,震得檐角尘灰簌簌落下。

  格物院的工地,瞬间化作与时间赛跑的战场。

  楚云舒伏案疾书,笔尖划过纸浆纸,沙沙如蚕食桑叶。

  她绘出每一根梁柱的承重线,标注每一道铜环的弧度,连榫眼的倾斜角度都精确到毫厘。

  老铁率铁匠营彻夜锻打,铁钳夹着通红的铜条浸入冷水,“嗤——”白雾腾起,裹挟着金属的焦味与汗酸;火星四溅,如夏夜流萤,在黑暗中划出短暂而炽烈的轨迹。

  木匠们喊着号子,肩扛原木,在夯土基座上搭起台架。

  斧凿劈入木纹的闷响、绳索绷紧的吱呀、脚手架晃动的轻颤,交织成一首昼夜不息的工之乐章。

  掌心磨破的血痕印在木料上,又被新漆覆盖,无人言痛。

  然而,高墙之外,阴冷的暗流正悄然蔓延。

  城墙根下的茶棚里,炭火噼啪作响,几个披着旧袄的汉子压低嗓音:

  “听说了吗?格物院那帮人不是在建什么台子,是在建祭坛!”

  “祭坛?祭什么?”

  “还能是什么,妖神呗!听说那楚云舒使得一手妖法,要用活人献祭,才能打开前朝地宫!”

  郑元礼的谣言,如瘟疫般在市井巷陌间疯长。

  刀锋不向兵戈,却直插人心最软之处——家。

  起初,工匠们对这些流言嗤之以鼻。

  可当他们的妻子抱着孩子跪在院门外,哭求丈夫回家;当父母拄着拐杖,指着他们骂“染了妖气,不得好死”,那份刚刚凝聚的决心,开始如薄冰般龟裂。

  第一日,只有零星妇孺抹泪;

  第二日,邻里指指点点;

  到第三日,张家族长带着七八个壮汉,手持扫帚竹竿,堵住门口:“不准再往这妖窟送饭!”

  就在这僵持之际,一道瘦弱的身影拨开人群——陈秀娥。

  她肩背大布包,脚步踉跄却坚定,额角沁着细汗,粗布鞋底沾满泥泞。

  身后,族人怒骂如潮:“陈秀娥!你疯了!我们张家世代清白,你竟要去给那妖女当帮凶,辱没祖宗!”

  “我们家男人都在里面拼命,你还嫌不够,自己也要搭进去!你不要脸,我们还要!”

  她脚步一顿,转过身,泪水在布满风霜的脸上纵横。

  她没有争辩,而是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本泛黄的族谱,当着所有人的面,“嘶啦”一声,将属于自己和女儿的那一页,撕得粉碎。

  “从今日起,我陈秀娥,不再是张家妇!”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我男人信院首,我女儿信院首,我也信!他们是在造能救万民的东西,不是什么妖法!”

  在族人震惊的目光中,她毅然转身,快步走到正在审阅图纸的楚云舒面前,将布包重重放在案上。

  布包打开,是一件件缝制精巧、接缝处用特殊胶质密封的灰布衣物——正是楚云舒设计的“气密防护服”成品。

  她将一个沉甸甸的针线包放在图纸旁,深深一拜,抬起头时,眼中已是决绝的光:“院首,我娘教我绣白鹤牡丹,那是给贵人看的。可如今,我想跟着您,绣一台能救命的滤气机。”

  这一幕,如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动摇的工匠心头。

  楚云舒扶起她,目光扫过院中那些眼神复杂的工匠,心中了然——他们虽勤于工,却没有根,归属感如浮萍,一阵风就能吹散。

  她翻开那本沈砚归之师献上的《机关总纲》,又对照识海中由系统解锁的《前朝营造志》残卷,忽然记起其中一句:“唯当万匠同心,薪火相承,格物之印,方可重临人间。”

  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前代格物监,奉“巧圣墨翟”为祖师,设“工心堂”,以慰天下匠魂。

  那今日,她为何不能重建这份荣耀,为这群被世人轻贱的工匠,立起一根永不折断的脊梁?

  “传我命令,”楚云舒的声音传遍整个工地,“三日后,春分当日,祭典照旧!”

  众人一愣。

  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但我们不祭天,不拜官,我们祭——天下匠魂!”

  她提笔在崭新的纸浆纸上写下祭文:“不以出身论高下,不以贵贱分贤愚,凡以技立身、以工济世者,皆可为师!”

  三日后,春分。

  测影台巍然矗立广场中央,三道巨大的铜环在晨光下闪烁着冷冽而精密的光泽,表面打磨如镜,映出流动的云影。

  百名工匠自发停下手中活计,换上洁净工服,肃立台前。

  老铁扛着一尊他与弟兄们连夜熔炼废铜所铸的铜像,稳稳立于院中——那铜像无面无名,身形质朴,一手持尺规,一手握锤凿,底座刻着四个大字:万匠之师。

  陈秀娥率十余女工,将一幅金线赶绣的“格物图谱”巨幡高高挂起。

  阳光穿过织物细密的经纬,齿轮咬合、杠杆起落,尽显格物造物之妙。

  周砚归的老师悄然现身,将一本失传已久的《机关总纲》手抄本郑重置于祭台,叹道:“我师当年不敢传,怕屠龙之术落入歹人之手。今日,我愿交予真正懂它、敬它的人。”

  楚云舒站在祭台前,亲手点燃三炷特制“纸浆炭”。

  火焰无声燃烧,无烟无秽,只散发出淡淡的草木焦香与暖意,光晕柔和地映在每一张脸上。

  就在此时,格物院大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郑元礼身披甲胄,手持令剑,率城防营兵士杀气腾腾闯入:“楚云舒!你聚众结社,私设祭坛,是想谋反吗?来人,给我拆了这妖坛,拿下乱党!”

  “我看谁敢!”裴衍暴喝,青田卫瞬间列阵,刀锋雪亮,寒光森然,双方对峙,空气凝如铁铸。

  刹那间,所有目光聚焦高台之上的楚云舒。

  她迎着郑元礼凶狠目光,不退反进,朗声如钟:“你们说我们无师无道?今日,我们自己立师!你们说我们是旁门左道?今日,我们自己定道!”

  话音落下,她拾起案上那本《格物小识》——百名工匠人手一册的启蒙之书——猛地投入火盆。

  “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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