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这药有毒

　　在小红的示意下，顾风缓缓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顾风两世为人，第一次进入一位女子的闺房。

　　他一进房内，便开始了好奇的打量。

　　只见这房间的颜色分布和外面的大厅相差不大，以月白纱帐为顶，藕荷色幔帐垂地，帐角缀着珍珠流苏，微风过处轻轻摇曳。

　　地面也是铺着长绒地毯，织着缠枝莲纹样，踩上去绵软无声。

　　窗边设一张花梨木梳妆台，台上嵌着菱花形铜镜，镜前摆着螺钿妆盒，里面盛着胭脂、螺子黛与莹白的珍珠粉。

　　妆盒旁立着青玉笔架，悬着几支狼毫小笔，想来是描眉用的。

　　床是紫檀木拔步床，铺着水绿色软缎褥子，叠着鸳鸯戏水锦被。

　　床头悬着一幅《寒江独钓图》，笔触清丽。

　　墙角立着一架绘彩漆梅花的衣架，挂着件月白素纱褙子，领口绣着银线兰草。

　　衣架旁是三面绘彩屏风，从屏风缝隙间，隐隐能看到人影晃动。

　　另一边的窗边设着一张楠木小几，上置官窑青瓷瓶，插着两枝初绽的荷花，暗香浮动。

　　几旁摆着一张绣榻，铺着鹅黄锦垫，榻上随意放着一本摊开的《花间集》，书页间夹着半片风干的桃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既有瑞脑香的沉静，又有荷花的幽远，间或夹杂着墨香与书卷气。

　　梳妆台上的鎏金香炉正袅袅吐着青烟，将闺房熏染得愈发雅致。窗外水影重重，偶有几声鸟鸣传来，更添几分清幽。

　　只是这一圈的打量，顾风便喜欢上了这里的陈设，想来这个房间的主人，也应是一位恬静、温柔之人。

　　顾风闻着这令人放松的香味，感受着这房间自带的那种宁静，心神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那些伤口，早已在刚才被崩开，此时正向外缓缓渗着鲜血，他的一身白袍，已有些被红色浸染。

　　不多时，屏风后的人影仿佛终是按耐不住，那屏风上绣着精致的并蒂莲纹样，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绽放。

　　屏风后传来轻微的衣袂窸窣声。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移出，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那是一位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年纪，身着月白色襦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兰草花纹，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

　　她的身姿娇小玲珑，却又不失丰韵，行走间裙摆勾勒出柔和的曲线。

　　女子梳着简单的双环髻，仅用一支碧玉簪固定，鬓边垂着几缕碎发，更添几分娇柔。

　　她的肌肤白皙如玉，在烛光下透着淡淡的光泽。

　　柳叶眉弯弯，眼若秋水，此刻正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琼鼻挺翘，唇瓣是自然的淡樱色，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羞怯的笑意。

　　她轻移莲步，缓缓走向窗边，裙裾曳地，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

　　烛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微风拂过，吹动她鬓边的碎发，也吹动了裙摆上的兰草花纹，仿佛整个人都要随风而去。

　　她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身，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顾风，清澈如溪，带着几分好奇，又带着几分羞涩。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房间的时光都静止了，只剩下她温婉恬静的身影，与满室的兰香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动人的画卷。

　　“顾风公子，奴家乔凝霜，这厢有礼了，还请公子榻上相坐。”

　　顾风在这温柔的呼唤中，才总算缓过神来，他的脸上拂过一丝窘迫，但很快便隐了下去。

　　然后他点了点头，移步到榻边，他再次拿出袖中的折扇，这才缓缓地坐了下去。

　　两人彼此对望了一眼，但眼神接触的那一刻，又马上将目光转移到了别处。

　　顾风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场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相比之下，一直在花船上讨生活的乔凝霜反而更快的收拢了心神，她款款走到木榻的另一边坐下，轻启红唇，说道：

　　“顾公子刚才那首《赠凝霜》写得极美，奴家原以为公子只是才情过人，没想到此时一见，发现公子形貌也俊俏，能与公子共处一室，倒是奴家的幸事了。

　　就是......就是不知，奴家的模样，可还入公子的眼？”

　　顾风听到对方的发问，一时有些语塞，这比他参加高考时还要紧张。

　　他假装很忙的样子，用双手打开折扇，然后轻轻地扇动，仿佛这样能给他带来一丝缓解。

　　乔凝霜并未催促什么，只是用着那如水的眼神看着顾风。

　　终于，顾风深吸一口气后，稍稍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说道：

　　“乔姑娘自是极美，美到在下有些无措，倒是言语怠慢了姑娘。”

　　乔凝霜轻轻捂嘴一笑，说道：

　　“公子叫奴家凝霜就好，我观公子形态魁梧，容貌俊俏，原以为公子是花丛老手，没想到公子却是如此紧张。

　　而且公子的穿着也如此特例独行，在白袍上还挑染一些红韵，倒显得既儒雅又张扬。”

　　乔凝霜说完过后，顾风先是疑惑的皱了皱眉，然后他低头向自身的衣服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好家伙，原本纤尘不染的白袍，此时已有多处被血染红，看上去确实显得张扬。

　　顾风连忙起身，向乔凝霜拱手赔罪道：

　　“乔姑娘，恕在下不能久待，实不相瞒，我这身白袍并非挑染，而是昨晚宰杀牲畜时，不小心弄伤了自己，现在伤口有些崩裂。

　　在下需要回去处理伤口，便不多留了，乔姑娘，告......”

　　“公子勿忧，交给奴家便是。”

　　顾风的“告辞”还未说得完整，乔凝霜便也跟着起身，急忙打断了顾风，深怕顾风就这样走了似的。

　　紧接着，乔凝霜不等顾风继续说话，便唤着小红，从门外递来了伤药和纱布。

　　乔凝霜拿着这两样东西，重新走到顾风面前，说道：

　　“公子，我们这颂雅坊的主船和附船之间连接的木板常有损坏，故而经常需要伙计修补，修补时一个不慎，也常有外伤。

　　所以奴家这里常备着伤药，效果也是极好。

　　公子无需回去处理伤口，就在这里，让奴家来照顾公子吧。”

　　顾风原本想拒绝对方的好意，但想到人家一位女子，都主动把话说到了如此地步，自己若是真狠心拒绝了，恐怕会伤了佳人的自尊。

　　想到此的顾风缓缓点了点头，便重新坐在了木榻上。

　　乔凝霜看着顾风在那坐着一动不动，不由得愣了愣，然后她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她不敢直视着顾风，只是羞涩的说道：

　　“还、还请公子宽衣，奴、奴家为公子上药。”

　　顾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脱下了白袍，只剩下一袭亵裤。

　　只见顾风身上，肩膀处、胸口处、手臂、大腿、背部，无不有伤口存在。

　　有些伤口进行过简单的包扎处理，有些细小的伤口甚至没有处理过。

　　由于刚才抱动圆石时浑身用力，此刻不少伤口都已被崩开，那些较大的伤口甚至还一直往外渗着鲜血。

　　乔凝霜见此一幕，鼻头一酸，差点就此流下泪来，她的眼中充满了心疼，甚至略带责怪的说道：

　　“都说君子远庖厨，公子你如此大才，怎能亲自去做宰杀牲畜这等事情？

　　也不知公子经历了何等的苦难，让牲畜折磨成这个样子。”

　　顾风看到乔凝霜那心疼的模样，居然有些自责，也不知道这股自责是从哪儿来的。

　　但他也不能直接告诉乔凝霜真相，只得嘿嘿笑着，用笑声掩盖着自身的尴尬。

　　乔凝霜见此也不再继续深究，她净了净手，将药倒在手心，开始给顾风仔细的抚擦起来。

　　乔凝霜的手并不冰凉，甚至带着一股暖意，当那纤纤玉手刚刚抚上顾风的皮肤时，两人的身子都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但是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一个静静的、仔细的上着药，另一个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坐在榻上。

　　良久后，上药的工作总算是完成了，顾风长出了一口气，心神总算是放松下来。

　　乔凝霜的脸也是羞得通红，虽然她在花船上讨生活，但一直是靠才艺表演来挣钱，是一个妥妥的黄花大闺女，如此和一个男子接触，这还是头一遭。

　　顾风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这伤药果真如乔凝霜所说，效果极好，他能明显的感受到伤口处传来一股清凉，这股清凉甚至盖过了疼痛。

　　可当他准备起身穿衣时，眉头却突然一皱。

　　顾风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他感觉到伤口越来越麻木，到最后甚至毫无知觉，可他周身的血液却流动得越来越快速，他不由得暗想道：

　　“这药有毒？”

　　可他之前已经仔细观察过这花船上的人，不管是掌事杜颖还是楼下的伙计，以及小红和乔凝霜，他们都是没有内力的普通人，他自己也从未暴露身份，没有理由这些人会给自己下毒才是。

　　顾风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他心中警铃大作，身子也做好了防备，可他却发现身子越来越僵硬，再过一会儿，怕是连动都没办法动了。

　　但顾风此刻又不敢轻易激怒乔凝霜，否则今日怕是难以走脱，无奈之下，他只好对着乔凝霜试探的问道：

　　“乔姑娘，你我二人，今日初次相见，在下可有什么地方得罪与你？”

　　被问到的乔凝霜脸上全是错愕，她微张着小嘴，疑惑的看着顾风，只见顾风此时正皱着眉头警惕的看着她。

　　“公子这是什么话？公子容貌甚伟，力量卓绝，而且公子的文采更是讨人心喜，那一首《赠凝霜》，更是让奴家恨不能与公子双宿双飞，公子如何问出此等问题？”

　　乔凝霜在心急之下，顾不得娇羞，便直接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顾风见对方不似说谎，只好叹气般说道：

　　“这药有问题，我现在身子麻痹，但却血脉贲张，再过片刻，我恐怕就......”

　　“啊！”

　　乔凝霜听到一半，就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叫打断了顾风，她看着顾风那无奈的表情，先是有些惊愕，后又有些愧疚，最后脸上只剩下羞涩。

　　她仿佛是知道了顾风如此状态的原因，有些弱弱的开口解释道：

　　“公、公子，忘记告诉你了，这伤药有两种，一种药让人疼痛无比，但好处是止血快、恢复快。

　　我以为小红拿的是这种药，刚才上药时我见公子一声不吭，还在心中称赞公子的体魄，没想到小红拿的竟是另一种药......”

　　顾风的身体越来越没有知觉，意识也有些模糊了，他甚至就此软倒在榻上，趁着自己还清醒，他连忙追问到：

　　“那另一种药呢？”

　　乔凝霜不敢隐瞒和迟滞，赶紧回答道：

　　“另一种药让人如沐春风，不会有一点疼痛，甚至不会让人留疤，但有个坏处，就是......”

　　说到这里时，乔凝霜迟疑了一下，但一想到顾风的才情及容貌，加上这短暂相处下来，也认可了顾风的人品，她一咬牙继续说道：

　　“坏处就是身子会麻痹几个时辰，并且由于血脉贲张，需要水乳交融一番，方能让身子快速吸收药物，否则脑子怕是会混沌几天。”

　　顾风听闻乔凝霜的话，脑子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他想到自己刚经历刺杀，接下来还不知道会不会继续有杀手前来。

　　徐柏舟的事情也需要调查，那幕后黑手也可能会派人对付他，可谓是危机四伏，若是脑子真的要混沌几天，自己恐怕会死的连渣也不剩。

　　想到这儿的顾风，或许是意识模糊得更严重了，他喃喃道：

　　“不行，我不能脑子混沌，我必须清醒，可我，可我现在动不了......”

　　顾风说完这个话后，便没撑住，直接沉沉的睡了过去。

　　乔凝霜盯着顾风的脸看了良久，脸上的红晕一点没有消退。

　　她缓缓挪步，将所有窗户关好，然后吹熄了所有蜡烛，只留一盏油灯孤零零的绽放着微弱的光芒。

　　最后，她走到木榻旁，再次看着顾风的脸，缓缓地脱下了自己的上衣，喃喃道：

　　“没关系，奴家会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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