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远端的同盟

　　“那真是再感谢不过了！”

　　“我谨代表全体防卫军战士，感谢您的倾力支持！”

　　“您的技术，为远星村带来了曙光啊！”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真挚的赞誉将顾际环绕。

　　这些话语并非纯粹的客套，而是源于困境得解的由衷感激。

　　顾际手掌虚压：“都是为了积蓄力量，共同应对未来的压力。

　　这份坚韧，与你们祖先当年从堡垒杀出血路的精神，是一脉相承的。”

　　他这番勉励，巧妙地将眼前的合作与远星村引以为傲的立村精神联系起来。

　　三人内心如沐春风，只觉得在这片冰冷残酷的废弃之地，能遇到如此强大却又深明大义的机械领主，实属难得的幸运。

　　很快，顾际和昊今林便先行离开，将具体的动力装甲改造与分配细节留给了利弗莱和韦斯利娅去深入商讨。

　　在几名装备明显更为精良的精英动力装甲士兵护送下，二人沿着堡垒区内坚实的通道，缓步向主门走去，一路交谈。

　　“绝械主先生，您先前在会议上提到的那个‘锈骨圣骸教团’，他们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势力？”

　　昊今林语气诚恳地询问道，这关乎他未来的决策。

　　顾际认为确实有必要让这位村长对潜在的盟友有一个清晰的初步认知。

　　“昊村长，你们应当清楚，像你们祖先那样，依靠强大的武力与决绝的意志，直接从堡垒体系中叛离并成功立足的例子，终究是凤毛麟角。”

　　他声音平静，“庞大的堡垒体系无法承载底层不断膨胀的人口，更多的普通人，是被堡垒视为负担，直接驱逐乃至抛弃出来的流亡者。”

　　昊今林沉重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不瞒您说，我们远星村这些年来，也陆续接收过一些来自不同堡垒的难民。

　　他们大多是在荒野中听闻了当年‘远星叛军’的事迹，历经千辛万苦，循着踪迹，才最终找到我们这里。”

　　他们都是听说了当年远星叛军的事迹，循着部队的踪迹，来到了远星村附近。

　　他略微停顿，声音低沉了些许：“事实上，这片区域，最初并非只有远星一个村庄。”

　　顾际的传感器微微聚焦，这个信息让他有些意外，但又立刻有了些猜测。

　　“除了我们远星村，另外两个村庄的居民，主要便是这些后来的堡垒难民。

　　他们都未能抵挡住那个所谓‘救世主’——也就是械改造物所许诺的机械进化之力，最终被其奴役。

　　但我们远星村，血脉中传承的反抗与独立精神仍在。

　　加之当年的技术团队经过分析确认，械改造物所使用的机械改造技术，其核心原理异常危险且偏激，并未被任何已知的堡垒技术体系所记载。

　　因此，村子的先辈们认定，这项技术是一条通往毁灭的歧路，我们决心自立根生。

　　然而，那些初来乍到、无依无靠的堡垒难民们，他们缺乏这种精神上的传承。

　　在生存压力和看似能立竿见影提升生产力的诱惑下，他们……大多选择了接受改造。”

　　说到此处，昊今林叹了口气，“后来的事情，您大致也能推测到了。

　　两个村庄相继被彻底‘械改化’，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更讽刺的是，其中一个村庄的改造似乎并不完全，内部体系崩溃后，反而被后来出现的血机偶趁虚而入，鸠占鹊巢……

　　最终，承受这一切苦果的，还是那些最初只渴望一片栖身之地的堡垒难民们。”

　　顾际心中不免泛起感慨，这些堡垒难民，无论逃往何方，似乎总难逃脱被某种力量侵蚀和奴役的命运。

　　同时，他也彻底明白了为何远星村的村民身上几乎看不到机械改造的痕迹，这完全得益于其历代领导者，尤其是早期决策者们那份难能可贵的远见与坚守。

　　这的确是为整个村子避开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只需回想一下明启村那些接受改造的村民所陷入的困境，就能明白。

　　个体生产力提升伴随而来的是对改造体的深度依赖，落后的维护能力，黑蚀症的持续折磨以及整体产业结构的畸形。

　　而且，顾际内心也确实存着一份促成远星村与锈骨教团优势互补的考量。

　　远星村具备相对完善的工业体系与集中生产能力，而教团则拥有高度忠诚，且经过改造后具备极强个体生产能力的分散成员。

　　若能顺利对接，双方资源的储备与调动能力必将获得质的飞跃。

　　但眼下，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需要铺垫……

　　他对昊今林说道：“你们拥有一位，不，是历代都拥有极具远见的领袖。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堡垒难民的确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尤其是那些在懵懂中接受了机械改造，事后才幡然醒悟其危害，却已难以挣脱的人。”

　　他接着简要描述了明启村的现状，以及锈骨圣骸教团在面对其他村庄和械改造物威胁时所持的独特态度与抗争方式。

　　昊今林听着，脸上不禁浮现出惊诧之色，他成为领袖以来，直面的一直是械改造物那如同野兽潮水般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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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未深入思考过，那些接受了改造的个体会发生如此扭曲而悲惨的变化。

　　他沉吟着，缓缓点头：“确实……脱离堡垒体系，便意味着失去了最后的依靠。

　　当他们以为找到了新的救世主，却发现自己踏入的是另一个陷阱时，想要凭借个人意志挣脱这份已经被身体依赖的‘力量’……其难度，超乎想象。

　　如果没有一种强大的信仰，恐怕真的很难有人能鼓起勇气，走上那条路。”

　　顾际附和道：“信仰，往往能将人类潜在的精神力量放大到难以估量的程度。

　　你们有传承的‘远星精神’作为基石，而教团，则拥有他们自成体系的教义与信念。

　　因此，切勿小觑他们中的任何一员。

　　在接受了特定方向的机械改造后，他们单体的生产能力，在某些领域甚至足以与你们初级的工业流水线媲美。

　　但也因此，这种高度依赖个体的分散式生产模式，加上教团主要依靠布道和精神认同来扩展影响力范围，而非建立实质的行政管辖，导致他们的资源整合与储备能力始终存在瓶颈。

　　这并非源于外敌的侵扰或资源的绝对匮乏，更多的是其组织形态与领导体系天然带来的结构性缺陷。”

　　说到这里，顾际主动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昊今林，对方也随之驻足，手指抵着下巴，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作为一名领导者，即将要与一个既类似又截然不同的“教条势力”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他需要权衡和考量的事情确实千头万绪。

　　顾际知道，有些更深层的布局和担忧，此刻不宜挑明。他选择用一种更具引导性的方式开口。

　　“远星村地理位置相对独立，且拥有完整且可持续的自主生产能力，这是你们的核心优势。

　　在此基础之上，教团很难在平等的同盟关系之外，对你们施加其他影响。”

　　闻言，昊今林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审慎。

　　“有些话，我不方便说，你也不方便听。

　　总之，我促成你们双方建交，核心目的只有一个：希望你们能凭借各自独一无二的优势，真正拧成一股绳，共同应对即将席卷而来的‘龙血之乱’。

　　教团人员众多，信仰坚定，个体力量强，但组织分散，资源整合弱。

　　远星村人员精干，凝聚力强，拥有体系化的工业能力，但规模有限，战略纵深不足。

　　好好利用这些特点，实现互补，非常时期，必须具备运用非常手段的魄力与智慧。

　　至少在接下来的一段关键时期内，我不希望看到双方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摩擦，而产生难以弥补的隔阂，那将是对宝贵力量的巨大浪费。”

　　昊今林的眼神随着顾际的话语，从最初的疑惑，到中间的惊奇，最终沉淀为无比的郑重。

　　片刻后，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语气严肃：“我明白了，绝械主。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深刻领会您的意图，全力以赴，与锈骨圣骸教团搭建起稳固且畅通的沟通桥梁，确保合作顺利进行。”

　　顾际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昊今林的肩膀。

　　这时，他抬起头，才发现二人已经快要抵达堡垒区的主门了。

　　“该交代的，我都说完了。具体事务如何运作，你自有决断和分寸。

　　我需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去处理一些其他事务。

　　之前承诺留守协助防御的部队，会即刻部署在城墙内的指定区域，由我的副手远程协调，你们无需担心。”

　　昊今林闻言，身体下意识地挺得更直，如同一杆标枪。

　　他向前一步，郑重地朝顾际伸出了右手。

　　“绝械主，远星村永远不会忘记您今日所做的一切。”

　　顾际发出一声轻笑，他也伸出自己的手掌，与对方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

　　没有更多的告别言语，他干脆利落地转身，登上了停在一旁的“河猫一号”。

　　车队随即启动，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沿着来时的路，平稳而坚定地驶离，最终消失在昊今林复杂而持久的注视尽头。

　　直到那支机械车队扬起的最后一丝烟尘也归于平静，昊今林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他也转过身，准备返回堡垒深处。

　　“咦？”

　　当他下意识地迈出第一步时却发现，原本轻健迅捷的步伐，此刻竟连脚下一块普通地砖的宽度，都未能轻易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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