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红船贯谷荡群魔

　　“呜——！”一阵悠长、沉厚的长角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峡谷中的喊杀与哀嚎，自东边峡谷出口的方向传来！那声音古老而苍劲，如同海上巨鲸的长鸣！

　　紧接着，是急骤如雨点敲打礁石、训练有素的密集脚步声！

　　“红船过海——！诸邪避易——！”

　　一声暴烈雄浑、如同风暴卷起千层巨浪的怒吼震彻山谷！盖过了所有的金铁交鸣！

　　一道高挑的朱红身影手持一对光华内蕴的鸳鸯宝刀直贯凌风双肩！

　　刀光尚未显现，那汪洋般浩荡却又凝练如丝的刀意已如冰潮般席卷而来！凌风刺向陈潜后心的一剑，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双刀攻势逼得回转！

　　“止水夫人！”陈麟心头大喜，随即涌起一股激越！他口中一声断喝，掌力如山崩于段天顺面前，硬生生将其逼退数步，为援军清出通道！

　　紧随朱红身影之后，一条魁硕大汉如疯虎下山！敞开衣襟，胸膛肌肉虬结，其上狰狞白鲨刺青随奔跑而搏动，手臂缠绕的桐油麻绳在火光下泛着乌光——掌船舵主周横！

　　他手中无兵刃，却扬臂猛掷！一道乌沉沉、浸透桐油、粗如儿臂的特制缆绳带着刺耳锐啸，如灵蛇般贴地疾扫！

　　缆绳上浸满湿滑油腻，抽在重盾之上，“呲啦”一声，借着冲势打滑卸力！几名力士重心顿失，踉跄后跌，顿时将蒙铁罕左翼露出一个破绽！

　　周横身后，一道身影快如鬼魅，疾扑而出！身披玄黑大氅，面容冷峻如刀劈石刻，无声无息！腰间九环大刀刀背上一排赤铜圆环随着疾掠步伐剧烈碰撞！

　　“楚大哥，有好买卖也不告知一声！”

　　“黑鲨”萧临渊！他人未至，刀未出，那股源自尸山血海般的凶悍煞气已汹涌而至！他与楚飞关系最为亲密，一来就找楚飞开玩笑。

　　“锵——！”一道青影从最后方飘然掠至，姿态看似从容，却快得只留残影！青衫多处染血撕裂，手中一柄精钢点水笔凌空虚划，几点寒星疾射数名正欲挽弓的元兵手腕！

　　正是文渊！他朗声清喝，音清越却蕴雷霆：“玄冰余孽，岂容放肆！”点水笔在掌中灵巧一转，化出数道虚影，已将一名扑向悟嗔的玄冰精卫攻势封死！

　　他们身后，二十名红船帮好手如下山猛虎，齐声怒吼，各持分水刺、渔叉、钩镰等奇门水战器械，结成一个奇诡而稳固的锋矢阵，狠狠凿入因凌风等人到来而稍显疏漏的敌军右翼！

　　他们动作带着海上搏浪的悍勇，在混乱的峡谷中反倒如鱼得水！

　　红船！鉴止水！止水夫人！

　　这突如其来的生力军，带着海上狂澜般的气势与锐不可当的锋芒，瞬间搅动了即将窒息的战局！如同在快要燃尽的油锅中泼入一瓢冰冷的怒海，骤然炸开！

　　“萧兄弟？！”楚飞环眼圆睁，惊喜交加，声若洪钟，“你们怎地来了？”

　　萧临渊刀背赤铜环“锒锒”震响，冷峻面容在火光下如刀刻石雕，唯有嘴角扯出一丝快意：“文二公子单骑闯我红船总舵，言道楚大哥在此搏命！这等诛杀鞑虏狗贼的热闹，岂能少了我‘黑鲨’？”

　　“凌风——！”楚飞的咆哮如同受伤的怒狮，震得烟尘簌簌落下。他虬髯戟张，环眼赤红，死死盯住那道飘忽如鬼魅的白影。

　　泉州小巷断骨之痛，枯禅大师点拨之悟，此刻在胸中熔作一团炽烈岩浆！

　　凌风身形凝立如冰雕，狭长凤目寒光如针，扫过楚飞染血的左臂，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讥诮：“断臂之犬，也敢吠日？”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森白流光，手中“追风”长剑嗡鸣出鞘，剑尖一点寒星，快得撕裂了烟幕，直刺楚飞眉心！

　　剑风未至，那股冻彻骨髓的寒意已先一步刺入肌肤！

　　楚飞足下生根，腰胯猛旋，吐气开声：“来得好！”他右拳不闪不避，迎着那夺命剑光悍然轰出！

　　拳风低沉呜咽，初时刚猛霸烈，如烈日坠地，却在即将触及剑尖的刹那，拳势骤然一凝，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旋一抖！

　　一股粘稠柔韧、如同初春地脉勃发的少阳劲力，如同无形的漩涡，瞬间裹向那点寒星！

　　嗤——！刺耳的摩擦声响起！追风剑尖刺入那粘稠气劲，如同陷入泥沼，去势竟被带得一偏！

　　凌厉的剑气擦着楚飞耳畔掠过，削断几缕飞扬的虬髯！

　　“嗯？”凌风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楚飞这一拳，刚猛依旧，却多了一份他从未见过的圆转韧性！

　　他手腕急抖，剑光如水银泻地，瞬间化刺为削，三道凝练剑影分袭楚飞咽喉、心口、丹田，轨迹刁钻狠辣，寒气更盛！

　　楚飞沉腰坐胯，双臂如揽大江！

　　左臂随心意而动，五指箕张，带着一股沉凝如山的少阴劲力，斜拍向削向丹田的剑影；右拳则再次轰出，少阳劲力流转，拳影如山峦叠嶂，硬撼袭向心口、咽喉的剑光！

　　嘭！嘭！铛！

　　沉闷的撞击与清脆的金铁交鸣同时炸响！楚飞身形微晃，脚下青石碎裂。他硬生生接下了这夺命三剑！

　　少阳劲的柔韧卸力，少阴劲的沉凝防御，竟在凌风快绝天下的剑势下，撑开了一片立足之地！

　　“好！大哥！”不远处，正与蒙铁罕缠斗的陈潜，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沉稳如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激赏。

　　他手中朝天剑青光流转，剑势陡然变得奇诡飘忽，“青莲踏虚”步法展开，身形如风中柳絮，避开两道潜龙卫交叉刺来的剑锋，剑尖却如毒蛇吐信，反撩一名潜龙卫手腕“神门穴”，逼得对方急退。

　　“潜哥哥小心右侧！”鹿呦清冷的声音穿透嘈杂。她身形灵动如穿花蝶，双袖翻飞间，几缕无色药粉精准洒向一名正欲偷袭陈潜的玄冰卫面门。

　　那玄冰卫只觉一股辛辣之气直冲鼻腔，眼前一花，动作顿时迟滞。

　　鹿呦指尖一弹，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无声没入其膝弯“委中穴”。玄冰卫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谢了呦儿！”陈潜头也不回，朝天剑顺势回旋，剑脊重重拍在另一名潜龙卫持剑手腕上，将其长剑震得脱手飞出！

　　他目光沉静，始终分出一缕心神关注盟主陈麟与段天顺的激斗，以及楚飞与凌风这关乎全局的生死对决。

　　楚飞与凌风已化作两道纠缠不休的飓风！拳风呼啸如虎啸山林，剑光森寒似冰河倒卷！

　　楚飞将枯禅指点的少阳、少阴劲力运转到极致。

　　拳出如怒涛拍岸，刚猛无俦时，是太阳劲的余威；拳至中途，劲力忽而内敛流转，如春水绕石，化去凌厉剑气，是少阳劲的柔韧；防守时双臂如封似闭，沉凝如山，是少阴劲的厚重。

　　凌风的剑则更快、更冷、更毒！追风剑在他手中已非兵器，而是手臂的延伸，是意志的寒冰！剑光点点，如漫天飞雪，无孔不入！

　　每一剑都指向楚飞周身大穴与旧伤左臂，逼得他不得不将新悟的柔韧劲力催发到极限，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狗贼！看你能快多久！”楚飞怒吼，环眼中血丝密布。

　　数十招过去，他虽凭借新悟的劲力勉强支撑，但体力也在飞速消耗。

　　而凌风，气息依旧平稳如初，剑势丝毫不见衰竭！一股绝望的戾气猛地冲上楚飞心头！

　　枯禅大师的谆谆教诲在耳边响起：“刚则易折……少阳如朝阳于碧海，柔中孕刚……”

　　然而此刻，看着周围浴血苦战的兄弟，看着蒙铁罕那狰狞狂笑的脸，楚飞胸中那股压抑了太久的暴烈之气，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去他妈的柔中带刚！老子跟你拼了！”楚飞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眼中最后一丝理智被狂暴的刚烈彻底取代！

　　他竟完全放弃了防守！右拳凝聚毕生功力，四象真气毫无保留地奔涌而出，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赤红拳罡，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意志，无视凌风刺向自己心口的追风剑，悍然轰向凌风面门！

　　这一拳，是纯粹的太阳劲！是玉石俱焚！是楚飞骨子里永不磨灭的刚烈与血性！

　　“找死！”凌风狭长的凤目中寒芒暴涨！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楚飞新悟的柔韧劲力让他颇感棘手，但这不顾一切的搏命一击，却正中他下怀！

　　他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半步，手中追风剑去势不变，剑尖却于电光火石间极其诡异地微微一颤，划出一道肉眼难辨的细微弧线，绕过楚飞轰来的铁拳，速度更快，毒蛇般噬向楚飞毫无防备的心窝！

　　这一剑，快！狠！绝！凝聚了凌风毕生剑道精华，是必杀之剑！

　　“楚飞——！”数声惊骇欲绝的嘶吼同时响起！陈潜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被蒙铁罕的龙雀刀死死缠住！

　　云朝烟鸳鸯双刀舞成一片光幕，却被两名悍不畏死的潜龙卫死死压制，分身乏术！

　　就在那淬厉的剑尖即将洞穿楚飞心脏的刹那——

　　一道魁伟如山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楚飞身前！

　　是陈麟！

　　他正一掌震退段天顺的血刀，眼角余光瞥见楚飞那搏命一拳和凌风那致命一剑的轨迹，心头剧震！

　　没有丝毫犹豫，这位三山五寨的盟主，江南抗元的脊梁，做出了他此生最决绝的选择！

　　他猛地拧身，将宽阔的后背完全暴露在段天顺的血刀之下，双足发力，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那道夺命寒芒！

　　噗嗤——！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的利刃入肉声响起！

　　追风剑那冰冷的剑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陈麟胸前厚重的棉袍，深深没入他雄健的胸膛！剑尖透背而出，带出一溜刺目的血花！

　　陈麟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他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以及一丝如释重负的坦然。

　　他低头看了看透胸而出的剑尖，又抬眼望向近在咫尺、因惊愕而瞳孔骤缩的凌风，嘴角竟扯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血沫的笑意。

　　“你……终究……快不过……人心……”他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凌风心头。

　　“陈大哥——！！！”陈潜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手中朝天剑青光暴涨，不顾一切地荡开蒙铁罕，疯了一般扑来！沉稳如他，此刻也彻底乱了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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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飞那搏命一拳，因陈麟的阻挡，擦着凌风的肩头轰在了空处！狂暴的拳风将地面炸出一个深坑！而他自己，则因全力出拳，空门大开！

　　“盟主！”“陈大哥！”悲愤的怒吼响彻峡谷！

　　陆昆虬龙鞭狂舞如疯龙，将一名潜龙卫头颅抽得粉碎！

　　盘石头目眦欲裂，柴刀卷着豁口，不顾一切地劈向凌风！

　　李寒衣鬼面下的眼神冰寒刺骨，手中黑铁匕首化作一道死亡黑线，直取凌风后心！

　　凌风一击得手，心中却无半分喜意。陈麟那平静的眼神和话语，如同冰锥刺入他古井无波的心湖。他手腕一震，欲拔剑后退！

　　然而，迟了！

　　楚飞那因一拳落空而陷入短暂迟滞的魁伟身躯，在目睹陈麟为自己挡剑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滔天怒火、无边悔恨与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体内轰然爆发！

　　“啊——！！！”楚飞发出一声咆哮！环眼中血泪迸溅！他左臂五指如钩，带着一股撕裂乾坤的惨烈意志，狠狠抓向凌风持剑的右腕！

　　右拳再次凝聚起毕生残存的所有力量，四象真气疯狂奔涌，拳锋之上竟隐隐浮现出龟蛇盘绕、龙虎咆哮的虚影！

　　这一拳，是四象合一，玉石俱焚的绝命一击！

　　凌风只觉一股惨烈到极致的杀意将自己牢牢锁定！他想抽剑，剑却被陈麟筋肉死死锁住！

　　他想退，楚飞那箕张的左爪已带着腥风抓至腕骨！更可怕的是那迎面轰来的、仿佛要将天地都打穿的恐怖一拳！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凌风狭长的凤目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骇！他猛地弃剑！身形如鬼魅般向后急飘！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在战斗中主动放弃兵器！

　　但，还是慢了半步！

　　砰——！！！楚飞那凝聚了所有愤怒、悔恨与力量的右拳，如同天罚之锤，结结实实地轰在了凌风仓促交叉格挡于胸前的双臂之上！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凌风双臂瞬间扭曲变形！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透体而入！

　　他惨哼一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人在空中，鲜血已从口鼻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血虹！

　　他重重撞在后方燃烧的滚木堆上，滚落在地，挣扎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那双曾睥睨天下的狭长凤目，死死瞪着灰暗的天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不甘。

　　“师兄——！”蒙铁罕发出野兽般的悲嚎！他脖颈伤口因激动再次崩裂，鲜血染红半边银甲，状若疯魔！

　　然而，楚飞轰出这绝命一拳，已是油尽灯枯！他身形踉跄，眼前阵阵发黑，左臂伤口鲜血如泉涌，几乎站立不稳！

　　“楚飞！纳命来——！”一声凄厉的怒吼炸响！正是被陈麟震退的血刀掌门段天顺！

　　他眼见凌风毙命，蒙铁罕悲号，心中又惊又怒！他知道，若不趁此机会斩杀楚飞，今日恐难善了！他眼中血光暴涨，不顾自身伤势，将毕生功力灌注于血刀之上！

　　“血浪滔天——！”段天顺须发戟张，面容扭曲如恶鬼！

　　手中血刀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刀身嗡鸣震颤，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哭嚎！他身形化作一道血色残影，人刀合一，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直劈向摇摇欲坠的楚飞头颅！

　　这一刀，快逾闪电！狠绝无伦！楚飞力竭，避无可避！

　　“楚大哥——！”数声惊骇欲绝的呼喊响起！

　　陈潜、云朝烟、盘石头……所有人都看到了这致命一刀，却都鞭长莫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狗日的！休伤我兄弟——！”一声炸雷般的暴吼，带着决绝与疯狂，在楚飞身侧炸响！

　　一道粗壮如铁塔的身影，如同疯牛般猛地撞开挡路的半截焦木，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合身扑向那道劈落的血色刀光！

　　是雷奔！他浑身浴血，熟铜棍早已不知丢在何处，脸上、身上布满刀剑伤痕，却依旧凶悍如狮！

　　他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对楚飞最纯粹的兄弟情义！他要用自己的身体，为自己兄弟挡下这索命一刀！

　　噗——！！！血刀毫无阻碍地劈入了雷奔宽阔的胸膛！狂暴的刀气瞬间撕裂了他的脏腑！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雷奔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低头看了看透胸而入的血刀，又抬眼望向近在咫尺、因惊愕而僵住的段天顺，那张粗豪的脸上竟咧开一个染血的、近乎狰狞的笑容。

　　“嘿……杂碎……你……刀……慢了……”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猛地张开双臂，如同铁箍般死死抱住了段天顺持刀的手臂！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段天顺连同那柄血刀，狠狠撞向旁边燃烧的滚木！

　　“雷三哥——！！！”楚飞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眼睁睁看着那粗豪的汉子，为了救自己，被血刀贯穿胸膛，又抱着敌人一同撞入火海！

　　巨大的悲痛与愤怒如同巨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雷三哥！”盘石头虎目含泪，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不顾一切地挥刀冲向火堆！

　　段天顺被雷奔死死抱住，又撞入烈火，惊怒交加！他奋力挣扎，想要抽刀，却被雷奔那濒死的巨力死死锁住！

　　火焰瞬间吞噬了两人，只留下段天顺凄厉绝望的惨嚎在烈火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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