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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禅寺喋血暗战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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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鱼阁议事厅内,烛影摇曳。

  止水夫人与萧临渊分坐左右,楚飞却难以安坐,手中茶盏被他攥得滚烫,在掌心反复摩挲。

  窗外,暮春细雨如丝,将远处帆影洗得惨白,海浪卷着惊雷般的涛声,拍打在嶙峋礁石之上。

  “百花山?苍山?”楚飞骤然转身,目光如电,直射沙三娘,“他们竟如此迅捷!陈兄弟那边……”忧心如焚之意已溢于言表。

  沙三娘鬓角斜插的鱼骨簪映着烛火,泛出森然冷光。

  她将手中密报再次凝神细读,指尖不觉用力,纸笺边缘微微起皱。

  “线报确凿,归化堂、白鲨帮、玄冰教门下诸多好手,正分作数路,齐齐向百花、苍二山进发。此行……绝非寻常。”

  她声音低沉,一字字敲在众人心坎。

  楚飞脑中霎时闪过陈潜单薄却坚毅的身影,以及苍山孤坟——“忠烈十七士之墓”。

  他双拳猛地紧握,指节格格作响,一片青白之色。

  “百花山!是了,必是冲着百花禅寺与忠烈墓去的!”情急之下,他心头寒意陡生。

  止水夫人徐徐放下茶盏,眸中忧色深藏:“陈少侠恐已至苍山,敌暗我明,如坠云雾……”

  萧临渊霍然站起,腰间九环刀锵然作响,神色间一片决然:“楚老弟,愚兄点齐帮中好手,与你同去!”

  楚飞摇头,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蒙铁罕此番调动多方人马,所图必巨,恐有更深毒计。我一人前往反见机变。请萧大哥坐镇此处,与任家庄众豪杰多方连络,内外呼应,方能撼动强敌,亦是最大助力。”

  止水夫人望向窗外零落的木棉,指间把玩的鸳鸯刀在金丝楠木桌沿上轻轻一叩,发出清越微响:“楚少侠若定要前去,沿海路至后溪港,可省三日脚程。”

  言罢,转向肃立一旁的周横,声音转肃,“周舵主,着你亲驾‘破浪号’,护送楚少侠,刻不容缓!”

  周横抱拳躬身,声如洪钟:“帮主放心!周横必护楚少侠周全抵达!”

  楚飞心头滚热,长揖到地:“连日叨扰贵帮,厚恩不言谢。待此间事了,楚飞当再至,与诸位兄弟痛饮尽欢!”

  止水夫人温颜一笑,在他肩头轻轻一拍:“楚少侠,你我同是为匡复故土,何言相谢?江湖险恶,此行务必珍重!”

  楚飞重重点头,再无多言,转身便随周横大步而去。

  码头之上,“破浪号”已是帆桅高张,修长船身昂然待发,宛若蓄势蛟龙,随时欲破浪腾空。

  周横跃上船头,一声断喝:“启航!”

  暮春的原野浸润在霏霏烟雨之中。

  广袤稻田,新秧如碧毯延展,时有白鹭掠过水面,翅尖点破涟漪,漾开圈圈清波。

  远山含黛,层云漫卷,浑然一幅淋漓水墨。

  村落间,青石小径被雨水濯洗得光润如玉。

  檐角铜铃在湿润风中泠泠作响,应和着远处蛙鸣、牧童短笛,悠悠交织成天地间的韵脚。

  木棉树正燃烧着熊熊红焰,殷红的花朵坠落在乌瓦上、清溪间,宛如点点朱砂洒落凡尘。

  “破浪号”鼓满风帆,如离弦快箭,劈开层层碧浪,直指后溪港疾驰而去。

  楚飞独立船首,衣袂当风,远眺天边翻涌的赤霞,胸中思潮澎湃。

  一则欣慰,任家庄与红船帮总算在神机门牵线下结盟,堪与归化堂、玄冰教这等强敌相抗;一则焦灼,陈潜孤身入虎穴,境况危殆,如利刃悬心。

  次午正时,“破浪号”抵达后溪港。

  楚飞向周横郑重辞别,旋即施展轻功,舍舟登岸,身形化作一道青影,直奔那杀机四伏的百花山而去。

  山道曲折,雾气氤氲。花香混合着湿土气息扑面,道旁杜鹃开得泼辣,如血如霞,却半点冲不散楚飞眉间紧锁的凝重忧色。

  行至半山腰凉亭,山涧深处忽有金铁交鸣之声隐隐传来!

  他心头蓦地一紧,足下真气急催,身影化作一道轻烟,疾掠山顶!

  百花禅寺古老的山门牌坊下,两株虬枝盘曲的古松上,未褪尽的残红沾着水珠。

  然而,浓重的血腥气却已压倒了山野芬芳。

  禅房方向烟尘微扬,数十条如鬼魅般的黑影在廊庑间兔起鹘落。兵器撞击之声、劲风破空之响不绝于耳,更夹着女子清越的娇叱——正是苏韵与云朝烟!

  楚飞足尖一点墙砖,飞身掠上高墙,院中景象令他瞳孔骤然紧缩:

  禅院中央,苏韵双短刀幻化如两道雪练惊虹!“流云刀法”在她手中施展得淋漓酣畅,漫天刀影如星罗密布,招招不离黑衣人咽喉要害。

  云朝烟手中鸳鸯双刀则是莲开并蒂,寒芒交织,竟织成一片绵密凛冽的刀网,将几名黑衣人牢牢困锁其间。

  两人后背衣衫皆已被鲜血洇湿大片,显是久战之下伤疲交加,更不见净玄师太及寺中尼众踪影!

  “苏姑娘!云旗使!”楚飞一声清啸,身如鹞鹰翻入院落!

  双掌一错,四象掌法应心而起,掌风如挟雷威,直取一名挥动狼牙巨棒的魁梧黑衣人!

  那黑衣人本待以巨力硬抗,岂料掌力雄浑如排山倒海,“蓬”的一声闷响,竟被震得连退三步,狼牙棒在青石地砖上犁出三道深痕,火花迸溅!

  苏韵闻声侧首,几缕秀发被汗珠与血渍黏在苍白面颊上:“楚大哥!师父在内殿……快去助她!”

  话音未落,斜刺里一刀已斩向她面门!她身形一矮,如风中之柳急旋错步,短刀寒光一闪,贴着敌人耳根划过,削下大片皮肉!

  云朝烟忽地断喝:“看刀!”

  鸳鸯双刀化作两道新月般的匹练,直袭近前两黑衣人的双目,迫得对方手忙脚乱。

  楚飞心头一凛,哪敢再迟?

  足下青砖“咔嚓”裂开寸许,人已化作一道惊电,直扑内殿!

  殿内光线昏暗,供奉佛像东倒西歪,经幡撕裂,一片狼藉。

  净玄师太紫竹禅杖在手,正与一名头戴灿金箍环的番僧激斗正酣!

  那番僧身披绣着怒目六臂大黑天的猩红僧袍,赫然是大法轮寺首座——“黑喇嘛”坚赞法师!

  只见他掌心一片暗红如淤血,真气翻涌中竟夹杂着丝丝如毒蛇般的乌黑气芒,显是将密宗邪功“黑煞毒手印”练到了极其歹毒的境地!

  “老尼姑!今日便教你识得密宗无上妙法!”

  坚赞厉声狞笑,双掌如一对巨大玄铁磨盘,挟着腥风劲气,当头向净玄师太颅顶罩下!

  师太面色沉凝如水,手中紫竹禅杖舞动间,“拈花杖法”应势而出,杖影翻飞如繁花盛开,看似轻柔曼妙,点、拨、拂、扫,尽取对方腕脉关元要穴,杖梢虽柔,杖势深处却蕴含佛门至阳至刚的沛然大力!

  殿角几名小沙弥倒在血泊中,伤重呻吟。

  苏韵的两位师姐——清云、清露尼姑,正被坚赞两大弟子丹巴国钦与次仁旺杰逼到殿角。

  丹巴国钦身形魁伟如铁塔,一双肉掌翻飞,修习“大力金刚手”已炉火纯青,每一击皆如奔雷,掌风激荡;

  次仁旺杰则手持一柄淬炼精钢的圆月弯刀,刀走偏锋,势如鬼魅,专破下三路,招式阴毒狠辣异常!

  “师姐莫慌!在下助阵!”

  楚飞一声虎吼,声震屋瓦!身形疾掠而过,雄浑四象掌力排山倒海般朝丹巴国钦后背拍去!

  丹巴国钦正全力迫压清露,猛觉背后罡风压体,仓促间侧身闪避,却被楚飞雄浑掌缘扫中肩胛!

  “蓬”的一声,肩头衣衫立碎,血肉模糊!

  次仁旺杰见师兄受创,狂吼如野兽,弯刀划出一道阴森弧光,如毒蛇噬信,刁钻狠辣地刺向楚飞喉间!

  楚飞吐气开声,身形微晃,似动非动间已让开刀锋,同时右手如电探出,五指箕张如鹰爪,疾扣次仁旺杰持刀手腕脉门!

  清云、清露二尼见楚飞如天降神兵,心头大定。

  清云长剑一振,剑走轻灵,剑尖幻化“慈航普渡”,虚点丹巴国钦双目眉心;清露剑法迅捷,“昙花一现”专攻其下盘“环跳”、“伏兔”二穴。

  二尼深得净玄师太真传,一剑一式看似轻柔慈悲,实则禅机暗藏,锋芒内蕴。

  丹巴国钦先受楚飞掌力震伤,内息稍滞,此刻又遭左右疾攻,顿觉捉襟见肘。

  他暴吼如雷,金刚伏魔劲狂催,双臂交叉护住头胸要害,欲以一身横练功夫硬抗双剑!

  剑刃劈斩小臂,发出“铮铮”金铁交鸣之声,竟只留下几道白印!

  楚飞与次仁旺杰已是恶斗二十余合。

  次仁旺杰刀势越来越快,弯刀拖曳出片片惨白月华,破空尖啸摄人心魄。

  楚飞四象掌法刚柔互济,掌影如云海翻腾,时而重若崩山倒海,时而绵似江河流水,将密宗刀法的狠辣一一化解,并以快打快,丝毫不落下风。

  斗到酣处,楚飞蓦然一声清啸!

  左掌虚引,似有若无地一带对方视线,右掌早已蓄势待发,夹着隐隐风雷之声,如怒龙出海,迅猛无俦地印向次仁旺杰面门“印堂穴”!

  次仁旺杰惊骇之下弯刀急回格挡,却正中了诱敌之计!

  楚飞右掌未至,左掌劲力猛发,反手化掌为“青龙摆尾”,重若千钧地劈在他持刀的右臂“曲泽”穴上,几乎同时,右拳如锤,正中其胸膛“膻中”!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之声清晰传来!次仁旺杰惨嚎如受伤豺狼,弯刀脱手飞出,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撞在石墙上,登时筋骨寸裂,昏死过去。

  丹巴国钦眼见师弟惨状,目眦欲裂!

  狂吼一声,双掌“砰砰”连环拍出,浑厚掌力如怒涛般逼开清云、清露的剑势,猛地转身,右手高举过顶,使出密宗大手印“韦陀伏魔印”,集全身刚猛之力,直劈楚飞左肩“肩井穴”!

  楚飞不退反进,吐气开声!左臂划弧如抱圆璧,真气流转浑厚无极;右掌横托如承皎月,劲力含而不吐——正是四象掌法中至强守式“玄武守鼎”!

  “轰隆——!”一声闷雷般的巨震在殿中炸开!

  两股巨力对撼,尘土簌簌而下。楚飞身形剧震,脚下青砖碎裂,胸口血气翻涌;丹巴国钦更被震得倒挫一步,嘴角一道殷红蜿蜒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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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云一剑如电,斩向其颈侧!

  丹巴国钦暴吼,竟徒手捏住雪亮剑刃,“嘎嘣”一声硬生生将其拗成半弧!

  楚飞强压气血,身形忽如鬼魅欺近!

  双腿连环弹出,专取对方小腿胫骨“三阴交”、足踝“昆仑”、“太溪”穴!

  丹巴国钦左腿被踢中麻穴,顿时单膝跪地!

  他心胆俱丧,急欲运力挣脱,然而丹田之处陡然一寒,一截冰冷剑尖已抵在“气海”重穴之上——清露的剑,快如追风!

  “妖僧!还不弃械就缚?!”清露面含悲悯,终究不忍立下杀手取其性命。

  内殿核心,坚赞见两大得意弟子一死一擒,狂怒如焚,眼中凶光暴涨!

  他厉啸一声,周身骨骼格格爆响,密宗“黑煞毒手印”功力已催至巅峰!

  双掌之中暗红真气如沸油翻滚,那一丝丝本隐而不显的黑煞毒气骤然壮大,犹如无数毒蛇从暗穴中钻出,凝聚成两团令人心悸的黑色掌印,挟着刺骨腥风与腐毒恶臭,排山倒海般印向净玄师太面门!此一击,乃倾尽全力之舍命一搏!

  净玄师太脸色骤变如霜染枯叶。

  她深吸一口气,紫竹禅杖舞动如盘结古藤,“拈花杖法”中“一苇渡江”、“天花乱坠”诸般精妙招式连绵使出,紫芒吞吐,堪堪封住对方掌势。

  然而“黑煞毒手印”的至阴毒力竟无视护体罡气,渗透竹杖传递而入!

  禅杖立时传来“嘶嘶”轻响,表面竟有细小龟裂蔓延!

  “老尼姑!纳命来罢!”

  坚赞狂笑声中,双掌骤然箕张,如巨鹰攫兔,狠狠锁住禅杖两端!那诡异的黑红真气如活物般顺着杖身飞速缠绕侵蚀而上!

  净玄师太只觉两掌心蓦地传来针刺般的灼痛,心神霎时被那阴寒凶毒之气侵扰。

  她心知生死悬于一线,再不犹豫,毕生苦修的佛门“拈花禅功”内力如江河倒灌般倾注于杖身!

  紫竹禅杖顿时毫光大盛!

  金色佛光如同实质般从杖中透出,顽强抵御着黑红毒气的吞噬!

  两股截然不同的巨力在杖身上猛烈交锋,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怪响!

  净玄师太面色苍白,僧袍鼓荡,头顶微有白气蒸腾,额头汗珠滚滚落下。

  饶是她定力如磐石,此刻也感真气激荡难控。

  坚赞面目愈发狰狞扭曲,眼神如同噬血妖魔,那黑红气芒已蔓延至他半臂,威势更盛!

  就在这生死存废的刹那,楚飞正欲豁命扑上援手,猛见殿门处一道纤细身影如惊鸿乍现——正是苏韵!

  她强忍背伤,双刀并合一点寒星,身剑合一,直如流星贯日,疾刺坚赞后心“命门”死穴!

  那坚赞却似背后生了眼睛!护体真气猛然爆震如惊涛拍岸!

  苏韵甫一刺近,顿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反震而回,“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娇躯如断线纸鸢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黄铜香炉上,肩背伤口崩裂,鲜血瞬间浸透半边衣衫!

  “不知死活的小贱婢!”坚赞凶性大发,厉声嘶吼!

  内力运转被他自身爆发的护身罡气一震,微不可察地出现了一瞬迟滞!

  便是这一隙之机!

  净玄师太慧眼如炬,岂会错过?

  她沉喝一声:“给你!”竟当机立断,舍了那柄正激烈对抗的紫竹杖!

  双掌于刹那间幻出重重残影,十指并立如含苞玉兰,倏地疾点而出——“花开五叶”!

  指风尖锐嘶鸣,分取坚赞胸前“膻中”、“巨阙”、“神阙”、“气海”、“章门”五大要害!

  “来得好!”坚赞亦不愧密宗顶尖高手!心知无法闪避这搏命一击,索性孤注一掷!

  那双蕴含黑煞毒气、仍锁着禅杖未放的巨掌豁然松开,闪电般一翻,运起黑煞毒手印中的硬接之式——“罗汉迎宾”!

  两只乌光缭绕的手掌直拍净玄师太心口“檀中”重穴!

  “砰砰砰——!”数声气劲交击的闷响几乎同时炸开!

  佛门拈花指正邪不两立!净玄师太五道无坚不摧的指劲悉数命中坚赞胸腹!

  坚赞如遭五柄无形巨锤重击,脏腑剧震!护体真气瞬间溃散,五处大穴如沸油煎熬,一身暴戾阴毒真劲疯狂倒流反噬!

  他再也压不住气血,“噗——”地喷出漫天血雨!

  净玄师太“檀中穴”硬受了两记凝聚毕生功力的“黑煞毒手印”!

  饶是她禅功深厚护住了心脉,那无孔不入的阴寒毒气仍如跗骨之蛆,瞬间侵入经络腑脏!

  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乱舞,身形剧烈摇晃,强行提气稳住时,唇角一缕暗红已蜿蜒淌下。

  两人各自踉跄退出七八步,殿中青砖寸寸龟裂!

  坚赞面如金纸,嘴角鲜血混着涎水不住滴落,僧袍前襟尽染。

  他死死盯着净玄师太,眼中凶光、惊怒、怨毒之色疯狂交织。

  净玄师太勉力站稳,胸口僧袍上赫然印着一对乌青发黑、边缘晕出蛛网般扩散的掌印,体内真气如沸水蒸腾。

  坚赞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沫,眼角余光扫过昏死的次仁旺杰与被制住的丹巴国钦,心头一沉。

  今日损兵折将,已失两臂;对手虽受重伤,但眼前楚飞等人虎视眈眈,再斗下去,恐无侥幸。

  心念电转,他猛地纵声长笑,笑声嘶哑诡异:“哈哈……好个拈花禅功!师太神通,坚赞今日领教了!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语罢,他一把抄起重伤的次仁旺杰,对丹巴国钦低喝一声:“还愣着作甚!走!”

  足下如风,直扑殿外。

  净玄师太强提一口真气,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双手合十,声如古井微澜:“阿弥陀佛。万法归尘,苦海无边。法师若能舍弃嗔妄凶心,回头即岸,他日江湖路远,或可再结善缘。”

  坚赞师徒三人身影一晃,已消失在迷蒙雨雾之中。

  净玄师太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身子猛地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哇”地又呕出一大口浓黑如墨的淤血。

  “师父!”苏韵不顾自身伤痛,惊呼着扑上前搀扶。

  触手之处,师太后背僧衣冰冷刺骨,如同浸入了三九寒冰!

  待小心翼翼地解开衣衫,苏韵手指颤抖:左胸之上,那黑紫色掌印竟已覆盖了半个心房,五指印痕清晰如烙铁所烫,四周黑气如活物蔓延,蛛网般的青筋一直爬上了锁骨颈项!

  清云尼姑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青玉小瓶,倒出师门秘传、由三十六种解毒奇花调配的“百花解毒散”,颤声道:“快!师父!解毒护心!”

  连忙喂入净玄师太口中。

  此时,殿外残存的黑衣人眼见首领遁走,亦无心恋战,纷纷如鸟兽散。

  天空不知何时,已飘下牛毛细雨,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冲刷得淡了。

  众人急忙将气若游丝、毒性深重的净玄师太扶入静室禅房。

  楚飞见清露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神色凝重准备运针逼毒,不敢打扰,示意苏韵、云朝烟一同退至廊下。

  雨丝从古老的滴水瓦当悄然滑落,在三人之间织成一道朦胧的珠帘。

  苏韵倚靠着廊柱,低头默默整理着沾血的破袖,发髻上那只鱼骨簪在阴雨天色下愈发显得清冷,映得她失血的脸庞愈发苍白憔悴。

  云朝烟轻轻取下头上的素白银簪,用绢帕细细擦拭簪尖沾染的血渍尘埃。

  廊下寂静良久,她忽而轻叹一声,打破沉默:“苏妹妹,你我自奉门主之命离开神机门总舵,转瞬已是半月有余了。此番旅途凶险难测,若非得楚少侠及时援手……”

  后怕之意,不言自明。

  苏韵点了点头,清澈如水的目光越过雨帘,落在禅房那扇紧闭的木门上,声音带着一丝飘渺:“门主差遣我们沿路查探归化堂动向,谁曾想……堂堂密宗法轮寺,竟也甘与这般蛇鼠之徒沆瀣一气?”

  她停顿片刻,长睫垂下,声音更低了几分,“何况……陈兄弟他孤身前往苍山,楚大哥亦在外奔波……”

  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却透着难掩的牵挂,“我……总不能枯守于谷中,坐待消息。”

  云朝烟将银簪重新别回发髻,目光流转,唇角微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淡笑意:“我岂不知你牵挂陈兄弟之心?便是为姐我……”

  她话锋轻轻一转,看向身旁沉默的楚飞,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又隐含一丝诸葛长鸣的忧虑,

  “门主深虑,担心你我二人年少江湖经验尚浅,孤身涉险若遇变故,恐失照应,方命我等出谷打探。只是未料……此番风雨竟来得如此猛烈。归化堂、白鲨帮、玄冰教三方大鳄齐聚,看来……他们所谋之事,布局深远,绝非一朝一夕。”

  她目光深远,仿佛穿透雨幕,看到了更深的阴谋。

  楚飞肃然颔首,沉声道:“云旗使所言极是。门主所虑深远,楚某亦深以为然。此番风波,暗藏机锋。归化堂与玄冰教勾结日久,白鲨帮不过趁火打劫。以忠烈墓为饵……”

  他眉峰紧蹙。

  苏韵惊问:“难道他们真要毁墓掘尸?”

  楚飞摇头,目光如古井寒潭:“忠烈墓乃英魂栖所,岂容亵渎?散布墓中有宝之言,不过是为引动天下豪杰目光,诱敌深入,欲将心存家国者一网打尽!二孤身入局苍山……”

  他喉头微哽,“只怕正中了他们请君入瓮之计!”

  云朝烟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廊柱,终是开口道:“陈兄弟年纪虽轻,心思却至为缜密。他既执意前往,必有常人未见的计较与后着。只是我们此刻受制于此,远水难解近渴,不知他……”

  忧心忡忡,尽在不言中。

  楚飞抬头,望向灰蒙蒙的远山深处,眼中神光凝聚如铁:“此局尚未完!贼子现形,其心不死!我等绝不可令其得逞!”

  苏韵望着师父静室的微光,紧咬了一下毫无血色的下唇,随即眼神变得坚毅如磐石:

  “师父虽伤重……但神志未失。有百花解毒散续命,加上清露师姐的金针渡厄之术,只要毒性不再蔓延,性命应能保下。”

  “我等在此枯等绝非良策,必须尽快寻到陈师弟,将那幕后黑手的险恶图谋,查个水落石出!”

  云朝烟展颜,笑容中带着鼓励与义无反顾:

  “楚大哥放心。陈兄弟吉人自有天相,我等必能寻到他。江湖路难,血雨腥风,然吾等既为神机门下,同气连枝,齐心戮力,又有何患不可克之?”

  楚飞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暖流,拱手向二人重重一揖。有苏韵之赤诚,有云朝烟之智勇在侧,纵是龙潭虎穴,亦无惧矣。

  他转身凝望那扇闭着的禅房门,心中默祷:“佛祖慈悲,佑师太早占勿药……”

  “待师太伤势稍稳,”楚飞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字字清晰敲在雨声中,“我等即刻动身……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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