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该死的食欲是怎么回事

　　那一道道漆黑的缝隙里，没有眼睛。

　　但白案能感觉到。

　　成百上千道贪婪、饥渴、扭曲的“视线”，正死死钉在自己面前这口大铁锅上。

　　不，是钉在那锅滚烫的菜籽油上。

　　空气里，菜籽油烧热的纯粹焦香，混合着公寓飘出的酸腐气。

　　形成了一种诡异又和谐的味道。

　　就像一碗馊饭旁边，摆上了一碟刚出锅的小酥肉。

　　馊饭，突然就显得馋人了。

　　高风和他的队员们，神经绷到了极限。

　　他们握着手里的废铁，看着窗帘后的黑暗，感觉自己像被狼群包围的羊。

　　而那只领头羊，正在他们中间，慢悠悠地烧着油。

　　“咕……咕噜……”

　　一声不合时宜的，响亮的腹鸣，在死寂的现场突兀响起。

　　一个利剑小队的年轻队员，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闻到了。

　　那股朴实的，油脂加热后升腾起的焦香。

　　这味道，像一把钥匙，直接捅开了他童年记忆的锁。

　　是小时候，奶奶在清晨的灶台边，为他炸油条的味道。

　　“队长……我……”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发颤，“我控制不住……我好饿。”

　　“闭嘴！”

　　高风低吼一声，感觉理智正在被这荒诞的场景碾碎。

　　饿？

　　在这种地方？

　　然而，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忽视那股钻入鼻腔的香气。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拨动着他的胃弦，让他本能地分泌口水。

　　恐惧。

　　饥饿。

　　两种最极端的情绪，在他脑子里疯狂打架。

　　白案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口锅里。

　　油面开始微微冒起一缕青烟。

　　温度，到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对着公寓楼的方向，轻轻勾了勾。

　　一个带着戏谑的念头，在他意识中响起。

　　“开饭了，别客气。”

　　轰！！！

　　仿佛收到了某种最高指令。

　　公寓楼内那股翻涌的绿色能量，瞬间失控！

　　它们不再满足于从大门流淌，而是像决堤的洪水，从每一个窗户的缝隙，从墙体的每一个孔洞，发了疯似的喷涌而出！

　　成千上万道绿色的粘稠“丝线”，汇聚成一股巨大的绿色浪潮，铺天盖地，朝着白案那口小小的油锅，猛扑过来！

　　“小心！”

　　“规避！！”

　　高风的队员们发出尖叫，下意识想要后退。

　　然而，高风却死死地站在原地。

　　他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些让他的尖端仪器报废，让他科学理论破产的恐怖能量。

　　在冲到油锅上方的瞬间。

　　竟然……主动地，小心翼翼地，放缓了速度。

　　它们像排着队等待下锅的饺子，争先恐后，又带着一丝畏惧，投向那片金黄滚烫的油海。

　　滋啦——！！！

　　第一缕绿色能量丝线，接触到滚烫的油面。

　　一声清脆悦耳的爆鸣！

　　那虚无的绿色怨气，在接触高温油脂的瞬间，竟奇迹般地凝固了！

　　它剧烈地翻滚，挣扎，体内的“水分”被瞬间榨干，发出“吱吱”的轻响。

　　原本那股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在高温油炸之下，被强行转化成了一种奇特的鲜香！

　　紧接着。

　　滋啦！滋啦！滋啦啦啦——！

　　成千上万的绿色能量丝线，如下了一场绿色的暴雨，前仆后继地投入油锅！

　　一时间，油锅内剧烈沸腾，金色的油花四溅！

　　那场面，像极了逢年过节，家里在炸一锅喷香的麻花。

　　白案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专注。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双加长的油炸竹筷。

　　他手腕轻抖，长筷在沸腾的油锅中灵活搅动，将那些已经成型的“东西”拨开，防止它们粘连。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某种令人心安的韵律感。

　　锅里，那些被怨气凝固而成的“食材”，正在发生惊人的变化。

　　它们从惨绿，转为淡黄，再慢慢变成诱人的金黄。

　　它们被炸得通体酥透，表面起了一层细密的蜂窝状小泡。

　　在金黄酥脆的表面下，隐约还能看到一张张扭曲尖叫的微缩人脸。

　　但随着油炸，那些痛苦的表情，竟慢慢舒展，化为一种诡异的，被炸透后的安详。

　　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的香气，混合着油脂的焦香和那股奇特的鲜香，轰地炸开，瞬间笼罩了整个封锁区！

　　这香味，霸道无比。

　　它无视了防护服，无视了人的意志，粗暴地钻进每一个人的鼻腔，直冲天灵盖！

　　“啊……”

　　一个队员突然扔掉仪器，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面罩，发出压抑的呻吟。

　　“好香……好香啊……”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眼神开始涣散。

　　“给我……吃一口……”

　　不止是他。

　　高风身边的所有队员，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失控。

　　有的在疯狂地吞咽口水。

　　有的用头盔撞着墙壁，试图用疼痛压制那股从灵魂深处涌出的食欲。

　　他们的精神防线，正在被这股霸道的香味，摧枯拉朽般地瓦解！

　　“疯了……都疯了！”

　　高风踉跄地后退两步，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猛地转向白案，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与恐惧而变得尖利。

　　“住手！你这个恶魔！”

　　他指着那些在油锅里翻滚的“油炸鬼”，尖叫道：“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这不是净化！你是在用更恶毒的邪术烹煮他们的灵魂！你在污染他们！”

　　白案头也不回。

　　他只是用长筷，从油锅里夹起一根炸至完美金黄色的“东西”。

　　那东西，通体金黄酥脆，表面还挂着滚烫的油珠，滋滋作响。

　　香气，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吵死了。”

　　白案淡淡地开口。

　　“没吃过好东西，就安静看着。”

　　他的目光，扫向了盘旋在半空中的一架AAb微型无人机。

　　那是林珂的“眼睛”。

　　“林珂。”

　　他喊了一声。

　　“接着。”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甩。

　　那根滚烫的“油炸鬼”，带着一道金色弧线，精准地飞向了半空中的无人机！

　　……

　　AAb东海市分局，数据分析部。

　　林珂和所有分析员，都看傻了。

　　主屏幕上，那口大铁锅像一个黑洞，疯狂吞噬着代表污染的绿色数据流。

　　而白案，那个男人，就站在黑洞旁边，淡定地……炸着油条？

　　当看到白案将那根金色的东西扔向无人机时，林珂下意识地尖叫出声。

　　“快躲开！！”

　　那可是b级污染源的凝结体！天知道里面蕴含着多么可怕的诅咒！

　　然而，无人机的操控员，此刻正死死盯着屏幕，喉咙里发出“咕嘟”一声。

　　他非但没躲，反而精准地操控着无人机伸出机械臂，稳稳地，将那根“金色麻花”夹在了半空中。

　　“你干什么！”林珂快疯了。

　　“我……我控制不住……”操控员的声音带着哭腔，“它……它闻起来太香了……”

　　就在这时，无人机搭载的“高敏度能量分析仪”自动启动。

　　一束蓝光扫过那根“油炸鬼”。

　　下一秒。

　　滴——！！！

　　主屏幕上，弹出了一个让整个指挥中心陷入死寂的分析报告。

　　林珂下意识地凑近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她的声音通过忘记关闭的公共频道，清晰地传到了现场每一个人的通讯器里：

　　“【样本名称：未知】”

　　“【能量构成：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纯净灵魂能量，无属性，可吸收。百分之零点一……残留热油。】”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充满了世界观崩塌的骇然。

　　“【危害等级：无】”

　　林珂的眼睛瞪得巨大，死死盯着最后一行字，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把它读了出来。

　　“【建议：可……食用？】”

　　整个公寓楼下，一片死寂。

　　高风僵在原地，林珂那带着颤音的播报，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天灵盖上。

　　纯净……灵魂能量？

　　可食用？

　　他呆呆地看着白案，看着他用筷子在锅边轻轻一磕，那些金黄酥脆的“油炸鬼”便排着队，自己跳到了旁边的沥油架上。

　　随着被“油炸”的怨气越来越多，公寓楼内的绿色能量浊流，明显变得稀薄。

　　楼上住户的生命体征，也开始缓慢回升。

　　白案的方法……真的有效？

　　而且，是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甚至觉得亵渎的方式。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公寓楼顶端传来！

　　所有人骇然抬头。

　　只见公寓楼的楼顶，那坚固的钢筋水泥天台，并未裂开。

　　它在无声地“融化”！

　　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被按进了一大块黄油里。

　　钢筋和水泥化为粘稠的液体，向下滴落，却在半空中就蒸发成虚无。

　　一个巨大的，不断向下滴淌着“建材岩浆”的空洞，在楼顶正中出现。

　　那空洞深不见底，仿佛连接着另一个次元。

　　一股比之前所有怨气加起来还要浓烈百倍的，纯粹的恶意与怨毒，从空洞中爆发！

　　白案这种釜底抽薪的做法，彻底激怒了盘踞在此的核心！

　　它不打算再“吐”了。

　　它要亲自下场，砸了那个该死的，抢它食物的路边摊！

　　忽然，白案的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望向那个正在融化的漆黑空洞。

　　一个冰冷的不属于人类语言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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