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味觉地狱，看不见的处刑人

　　刺耳的警报，是这场盛宴的死亡奏鸣曲。

　　血红色的光芒疯狂转动，将先前一切的奢华与迷幻彻底撕碎，在每一个怪物扭曲的脸上投下狰狞的光影。

　　冰冷的合金闸门是地狱敞开的大口。

　　一队又一队武装护卫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涌出，金属靴底与地面碰撞，发出整齐划一、令人心悸的沉重回响。

　　他们是行走的杀戮机器。

　　是这座魔窟最锋利的爪牙。

　　数百个闪烁着幽蓝电光的枪口，从四面八方，将舞台中央的三人彻底锁定。

　　名为“杀意”的实体，让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

　　“杀了他们！”

　　主持人裂开的面具后，发出非人的嘶吼。

　　“把他们……做成今晚的压轴主菜！”

　　命令下达。

　　没有迟疑。

　　“开火！”

　　“咻咻咻——！”

　　数百道幽蓝色的能量光束撕裂了空气，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瞬间笼罩了整个舞台！

　　“掩护！”

　　高风的怒吼在枪林弹雨中炸响。

　　他不再是那个旁观者，他是AAb的王牌。

　　他一把推开身旁的李维，两人借着推力，狼狈地翻滚到一张由巨兽骸骨制成的巨大餐桌之后。

　　“砰！砰！砰！”

　　能量光束密集地轰击在骨质桌面上，炸开一团团刺目的电光，烧灼出焦黑的坑洞。

　　白案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去看那些袭来的能量光束。

　　他的目光，穿透了混乱的战场，锁定在主持人身后的某个阴暗角落。

　　那里，才是真正的威胁所在。

　　“嗤啦——”

　　一道能量光束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剪裁精良的黑色主厨服被瞬间烧穿，一股焦糊味混杂着皮肉的灼痛感传来。

　　他眉头微皱，身体晃了一下，却依旧没有移开视线。

　　他不是战士，但他拥有厨师的专注。

　　而一个顶级厨师，必须能分辨出主菜和配菜的区别。

　　这些护卫，只是配菜。

　　“妈的……”李维靠在骨桌上，剧烈地喘息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这火力，要把整艘船都拆了吗？”

　　高风没有回答，他从掩体后快速探头，内心瞬间沉入谷底。

　　敌人太多，火力太猛，他们被彻底包围，没有任何死角。

　　这是绝境。

　　“哈哈……哈哈哈哈……”

　　主持人癫狂的笑声在轰鸣中格外刺耳，他脸上的裂痕更大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

　　“太慢了，太弱了。”

　　“这就是人类的挣扎吗？真是……毫无新意。”

　　他似乎失去了欣赏闹剧的耐心，抬手，制止了护卫队的齐射。

　　枪声戛然而止。

　　大厅里，只剩下警报灯单调的旋转声，和怪物们粗重的喘息。

　　主持人将目光，投向了白案注视的那个阴暗角落。

　　他的姿态，带着一丝病态的恭敬。

　　“调味师。”

　　他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

　　“该你，为我们尊贵的客人，献上最后一道开胃菜了。”

　　一个身影，从那片光线都仿佛被吞噬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男人。

　　一个瘦到脱相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沾染着不明污渍的侍者围裙，脸上挂着仿佛与生俱来的，谦卑而又诡异的微笑。

　　他手里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走到了大厅中央，朝着舞台的方向，优雅地，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礼。

　　高风的瞳孔猛地一缩。

　　危险！

　　一种源于生物本能的战栗，从他的脊椎窜上天灵盖。

　　这个人，比那几百个护卫加起来还要危险！

　　“又是概念性的敌人？”李维啐出一口血沫，挣扎着想要站稳。

　　高风手腕上那只备用的简易终端，屏幕上一片平静。

　　没有能量反应。

　　没有灵性波动。

　　物理层面，他只是一个瘦弱的，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普通人类。

　　“什么鬼把戏？”高风低声咒骂。

　　被称为“调味师”的男人，直起了身。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起了一根手指。

　　一根如同枯枝般，细长的食指。

　　他将那根手指，遥遥地，对准了舞台的方向。

　　然后。

　　整个大厅的味道，消失了。

　　开水白菜残留的清甜甘霖，蛋挞遗留的昂扬战歌，怪物们的腐臭，血腥，能量武器的臭氧味……

　　所有的气味，都在这一瞬间被抹去了。

　　世界变成了一个没有味道的真空。

　　紧接着。

　　高风尝到了一丝味道。

　　苦。

　　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苦涩，从他的舌根深处炸开。

　　那不是黄连，不是药片。

　　那是他一次失败任务中，为了活命，不得不喝下的，混杂着泥沙与铁锈的脏水味。

　　是同伴牺牲后，档案袋上那股陈旧的，代表着“失败”的纸张味。

　　是绝望的味道。

　　这股味道瞬间占据了他的感官，腐蚀着他的意志，麻痹着他的神经。

　　他手中的突击步枪，在这一刻，仿佛重逾千斤。

　　“操！什么东西？！”

　　李维发出一声怒吼，但声音里的力量却在迅速流失。

　　他尝到了。

　　他尝到了灰烬的味道。

　　不是普通的草木灰。

　　是被战火焚烧殆尽的家园，那股混杂着焦土与绝望的冰冷味道。

　　是他亲眼看着战友的身体，在爆炸中化为焦炭后，空气中弥漫的那股令人作呕的蛋白质焦糊味。

　　他的力量，在飞速消退。

　　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他扶着骨桌的手臂在颤抖，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然而。

　　这一切，对于白案来说。

　　是地狱。

　　是乘以一万倍的，味觉的无间地狱。

　　他的味觉，是他最强大的武器，也是他最敏锐的感知。

　　现在，这扇通往美食天堂的大门，变成了一个不做任何筛选，疯狂涌入亿万种“恶”的下水道。

　　他尝到的，不是单一的苦，也不是单一的灰烬。

　　他尝到了一切。

　　是活体血肉在密闭空间里腐烂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味道。

　　是濒死者肺部最后一口气里，混杂着恐惧与不甘的腥甜。

　　是怨灵被碾碎后，那股纯粹由恶意构成的，硫磺般的恶臭。

　　是背叛、是痛苦、是绝望、是憎恨……所有负面情绪，都被转化成了最真实、最极致的“味道”，形成一场史无前例的味觉海啸，冲进了他的大脑！

　　这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攻击。

　　调味师的“道”，是污染，是扭曲，是将世间一切美好之味，都变成不可名状的污秽。

　　这是对白案“创造”与“守护”之道的，正面抹杀！

　　“呃……”

　　白案那永远挺拔的身姿，第一次弯了下去。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试图解析、分解、甚至“烹饪”这股味觉洪流。

　　但味道太多了。

　　太杂了。

　　就像一台超级计算机，被瞬间灌入了宇宙诞生以来所有的垃圾数据。

　　他的“道”，他的意志，他的专注，正在被这股来自根源的“恶味”，冲刷得支离破碎。

　　“呃……啊……啊啊……”

　　一声被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白案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他那永远平静的脸庞，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e曲。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场被活生生啃食殆尽的，漫长而痛苦的酷刑。

　　“噗通。”

　　白案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他双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指甲深陷入皮肉之中，仿佛想要用物理的疼痛，来对抗这来自灵魂深处的崩溃。

　　高风正竭力对抗着那股名为“失败”的苦涩，他猛地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那个用一颗白菜镇压全场，用一枚蛋挞轰碎法则的男人。

　　此刻，正像一条濒死的野狗，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翻滚。

　　完了。

　　高风的心，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大厅里，那些怪物们发出了愉悦的，满足的嘶吼。

　　“调味师”脸上那谦卑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黑洞洞的枪口，再次抬起。

　　那些冰冷的护卫，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朝着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三人，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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