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霍邑之战（中）

　　黎明前的薄雾，被北门震天的厮杀声和霹雳箭的轰鸣撕得粉碎。当霍邑城头守军的注意力与恐慌被北面那毁灭性的爆炸和如潮的攻势牢牢吸引时，西面的死亡阴影，已悄然降临。

　　西门外的寂静，比战鼓更令人窒息。

　　黑熊如铁塔般的身影立于阵前，厚重的面甲下，只露出一双燃烧着战意的眼睛。他粗壮的手指拂过胸前冰冷的甲叶，感受着内衬那冯默特制钢片的坚硬触感，低沉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带着金属的摩擦感：“龟儿子们……该咱们上场了。” 他反手握住背后那柄加厚加重的阔刃战斧，斧刃在微光中泛着幽蓝的光泽。

　　他身后的锐士营重甲步兵，如同一尊尊铁铸的雕像，沉默地调整着盾牌的握持角度，检查着腰间拉火雷的引信。沉重的甲叶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发出细碎而整齐的“沙沙”声，那是战前最后的确认。

　　另一侧，雷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猎豹般的凶光。他轻轻活动着戴着铁臂缚的手臂，感受着内甲带来的灵活与防护，对身旁的前锋营悍卒们低吼道：“都给老子听好了！云梯一架稳，就跟在老子的旗后往上冲！别省那‘火葫芦’，往人堆里招呼！剁翻第一个上城头的，老子赏他三坛好酒！”

　　“得令！”压抑而凶悍的回应从刀盾手们口中传出，他们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圆盾和环首刀，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挂在腰侧那沉甸甸的拉火雷。

　　在他们身后数十步外，过山风蹲在一处土坡后，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西门城头。他麾下五十名最精锐的哨探弩手，已借助地形和黎明前的暗影悄然散开，手中的元戎弩稳稳抬起，弩箭的寒光对准了城墙上那些依稀可辨的巡逻哨兵身影。“听我号令，”过山风的声音低不可闻，“优先射杀敌军旗手和军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北门的喊杀声、霹雳箭偶尔的爆炸声，成为了西门这片死寂战场上唯一的背景音。每一秒等待，都如同在淬火，将突击队伍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

　　突然，北门方向传来了三声异常沉闷而巨大的霹雳箭爆炸声——这是约定的总攻信号！

　　“就是现在！”黑熊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低吼，如同猛虎出柙，“锐士营！锋矢阵！冲！”

　　“前锋营！跟上！”雷豹几乎在同一时间跃出！

　　“弩手！放箭掩护！”过山风一声令下！

　　“咻咻咻——！”

　　五十支元戎弩箭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射向城头！几名正探头探脑观察北门方向的守军哨兵，应声而倒！

　　“敌袭！西面！西面有敌人！” 城头终于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但为时已晚！

　　几乎在弩箭离弦的同时，数十架轻便坚固的云梯被锐士营的力士们猛地架上了西门城墙！黑熊一马当先，左手举着一面加厚的包铁盾牌护住头顶，右手巨斧钩住城垛，庞大的身躯竟异常敏捷地向上攀爬！城头零星射下的箭矢和砸下的石块，大多被他厚重的盔甲和盾牌弹开，偶有击中，也被内甲有效抵御，未能造成致命伤。

　　“拦住他们！快放滚木礌石！”一名守军队正声嘶力竭地呼喊。

　　“尝尝你爷爷的这个！”一名紧随黑熊攀爬的锐士营什长，怒吼着扯下腰间一枚拉火雷，用牙咬掉引信，在嗤嗤的白烟中，奋力抛上城头！

　　“轰——！”

　　一声不算巨大但异常沉闷的爆炸在城垛后响起，伴随着守军的惨叫和破片呼啸！虽然不如霹雳箭震撼，但近距离的爆炸破片和冲击，瞬间清空了一小段城墙！

　　“好家伙！这玩意带劲！”雷豹大笑一声，趁机加速攀上，手中环首刀舞动，将一名被爆炸震懵的守军劈下城头。“弟兄们！扔火葫芦！开路！”

　　一时间，数枚拉火雷被玄虎军悍卒们抛上城头，爆炸声此起彼伏，硝烟弥漫，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身爆炸武器打得晕头转向，阵脚大乱！

　　“玄虎军的爷爷们上来了！”黑熊终于率先登城，巨斧横扫，将两名试图冲上来的守军连人带枪斩为两段！他如同磐石般立在城头，为后续攀登的弟兄守住了一块宝贵的立足点！

　　“抢占垛口！扩大缺口！”雷豹也跃上城头，刀光闪动，悍勇无比。前锋营的轻甲刀盾手们紧随其后，与涌来的守军绞杀在一起。

　　西门守军原本兵力就不如北门，又遭此突袭，一时间被打得节节败退。然而，宋老生毕竟老将，西门的守军也很快从混乱中反应过来，在军官的督战下，开始组织起凶猛的反扑。长枪如林，刀光似雪，向着玄虎军占据的狭窄突破口压来。惨烈的城头争夺战，瞬间进入白热化。

　　每一寸城墙的争夺，都伴随着怒吼、惨叫、金属碰撞声和拉火雷的爆炸声。玄虎军士卒凭借精良的甲胄、悍不畏死的勇气和拉火雷的近距离支援，死死顶住了数倍于己的守军反扑。不断有人倒下，但立刻有人补上位置。黑熊浑身浴血，战斧都已砍出了缺口，却兀自咆哮酣战。雷豹身上添了几道伤口，但动作依旧迅猛狠辣。

　　高台之上，李晏的目光紧紧锁定着西门方向。虽然看不清细节，但那陡然升腾的硝烟、骤然爆发的震天杀声以及拉火雷特有的沉闷爆炸声，无比清晰地表明——西门突击战，已经打响，并且极其惨烈！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名哨探飞马奔上高台，来不及喘息便急声禀报：“报——！秦王殿下！李寨主！西门已接战！黑熊、雷豹两位将军正率锐士登城，与守军血战！”

　　李世民闻言，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一拍栏杆：“好！破山兄弟，贵军锐士已攀上城头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对身旁的传令兵斩钉截铁地下令：“升起总攻信号旗！命北门秦琼、程知节部，加大攻势，务必死死缠住敌军主力！命西门侧翼侯君集部，按原定计划，即刻出击，驰援玄虎军，巩固突破口，向城内猛插！”

　　“得令！”传令兵高声应诺，飞奔而去。

　　李晏微微颔首，李世民的反应果决而正确，完全遵循了既定的“声东击西”之策。此刻，正是投入生力军、扩大战果的关键时刻。他沉声道：“侯将军所部投入，正当其时。西门突破口必须守住，并迅速扩大。”

　　李世民重重点头，目光灼灼地望向西门那越来越浓的烽火，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决然：“破山兄弟所言极是！侯君集的五千精兵，养精蓄锐已久，此刻正是利剑出鞘之时！” 他随即转身，看向李晏，战意高昂：“此处已无需观望。兄弟，可愿与世民一同移驾西门，近前督战，临机决断？”

　　李晏迎上李世民的目光，平静却坚定地点头：“正该如此。亲眼看着战旗插上霍邑城头。”

　　“好！”李世民朗声道，“亲卫营！随本王与李寨主，移驾西门！”

　　朝阳，终于跃出了地平线，将金色的光芒洒向血腥的战场。霍邑的命运，在这一刻，迎来了最终的审判。而玄虎军的战旗，已在西门城头，浴血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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