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说服老官僚

　　孙悟空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像是在一锅滚油里泼了瓢凉水，整个会议室瞬间就炸了。

　　“放肆！泼猴，安敢对太师无礼！”闻仲那边还没说话，他身后的几名截教神将已经怒目而视，强大的神力波动让他们的投影都开始不稳定起来。

　　“孙悟空！休得胡言！”太白金星也急忙呵斥，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一边是陈晨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一边是孙悟空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祖宗，这会还怎么开？

　　“嘿，俺老孙就是胡言了，怎么着？”孙悟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又上来了，金箍棒在地上“咚”的一顿，挑衅地看着闻仲，

　　“冰块脸，不服气？咱俩出去练练？正好俺老孙刚学了点新招，拿你那套破规矩试试手！”

　　“你……”闻仲双眼一眯，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股无形的、代表着“绝对秩序”的威压，如同山岳般朝着孙悟空压了过去。

　　“好了！都给我坐下！”

　　陈晨一声爆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现在是天律司名正言顺的最高执行官，是“现实补丁”的掌控者，他一发话，就算是闻仲和孙悟空，也得给几分面子。

　　那股恐怖的威压瞬间消散，孙悟空也撇了撇嘴，重新坐了下来，但眼神里的那股子好斗和兴奋，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陈晨揉了揉太阳穴，心里也是一阵无奈。

　　他知道，想让这群性格、理念、阵营都截然不同的神只达成共识，比打一场神战还难。

　　光靠威逼利诱是不行的，必须得把道理给他们掰扯清楚，让他们自己想明白。

　　尤其是太白金星。

　　这个老神仙，是天庭的代表，是东方神系里除了三清四御之外最有话语权的人物。

　　他的态度，直接决定了天庭会不会配合这个疯狂的计划。

　　如果他死活不同意，那陈晨的“八宝粥”里，就缺了最重要的一味“秩序”调料，整个计划就无从谈起。

　　“太白，我知道你接受不了。”陈晨放缓了语气，目光诚恳地看着依旧脸色煞白的老神仙，

　　“换做是我，在没有看到东方群岛的惨状之前，我也觉得这个计划是疯了。但是，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我们完全无法用常理去理解的敌人。”

　　他调出巴别塔的分析报告，将一幅幅数据图和逻辑链推演，展示在众人面前。

　　“你们看，这是巴别塔对‘天魔’行为模式的分析。”陈晨指着其中一张图，

　　“它就像一个专杀‘冠军’的病毒。任何一种‘道’，只要在某个领域做到了最强，做到了‘完美’，它就会被立刻感染、同化、然后吞噬。”

　　“勘助的‘和谐’之道，在他的岛上，是冠军，所以他第一个死。”

　　“阿瑞斯的‘战争’之道，在西方大陆的军国主义城邦里，即将成为冠军，所以他成了下一个目标。”

　　陈晨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现在，我问问在座的各位。闻太师，”他看向闻仲，“你的‘秩序’之道，在天庭，在东方的统治核心区，是不是冠军？”

　　闻仲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雅典娜女士，”他又转向智慧女神，“你的‘智慧’与‘理性’，在奥林匹斯，是不是冠军？”

　　雅典娜坦然地点了点头：“在我的神域内，是的。”

　　“奥丁神王虽然不在，但他的‘宿命’与‘抗争’，在阿斯加德，同样是冠军。”

　　陈晨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太白金星身上，声音沉重如铁。

　　“太白，天庭所奉行的‘天道秩序’，统御三界亿万年，它是不是所有‘秩序’之道中的总冠军？”

　　太白金星的嘴唇哆嗦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想反驳，却发现陈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无法否认的事实。

　　天庭的荣耀，天庭的强大，在这一刻，竟然变成了悬在头顶的催命符。

　　“我……我们……”他想说我们可以加强防御，可以巩固秩序，但话到嘴边，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勘助的“和谐”领域，不够坚固吗？

　　那可是将整个文明的一切都化为一体的绝对防御，结果呢？

　　被孙悟空这个“BUG”从内部一搅和，自己就崩溃了。

　　更可怕的是，崩溃之后，连带着整个文明的“灵魂”，都被敌人打包当成了补品。

　　这仗还怎么打？防守，就是等死。进攻，又找不到目标。

　　“所以，你们明白了吗？”雅典娜在这时开口了，她冷静理性的声音像一股清泉，注入了众人焦灼的内心，

　　“我们不能再追求‘成为冠军’了。因为‘冠军’就意味着‘终点’，意味着‘静止’，而‘静止’，在‘天魔’的定义里，就是‘死亡’的近亲。”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场比赛，永远没有冠军产生。”

　　她看向陈晨，补充了他的理论：

　　“我们需要一个永远在变化的赛场，需要无数个选手用各种我们想象不到的规则去比赛。

　　我们要的不是决出胜负，而是要让比赛本身，永远进行下去。

　　只要比赛还在继续，只要世界还在‘运动’，‘天魔’就无法定义出那个‘静止’的‘终点’，它的‘删除’指令，就永远无法执行。”

　　这番话，比陈晨那通俗易懂的“捣乱理论”要复杂，但在场的都是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神只，智慧超群，自然能听懂其中的深意。

　　“以动制静……以变制衡……”太白金星喃喃自语，眼神中的抗拒和惊恐，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思索所取代。

　　他似乎有点明白了，但他还是觉得这太悬了，风险太大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哪吒，突然开口了。

　　“那个岛上，很不对劲。”

　　他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当时的感觉。

　　“所有东西都是完美的，一模一样的房子，一模一样的衣服，一模一样的表情……那种感觉，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像……就像被泡在福尔马林里一样，外面看着还是那个样子，但里面早就死了。”

　　他看向孙悟空，眼神复杂：

　　“这泼猴虽然胡闹，但他开始唱歌跳舞，开始乱改那些规矩的时候，我第一次感觉……那个世界‘活’了过来。虽然更乱了，更吵了，但……有生气了。”

　　哪吒的话，像是一块小小的砝码，却精准地压在了天平的关键点上。

　　他不是理论家，也不是战略家。

　　他是一个战士，一个亲历者。

　　他的直观感受，远比任何复杂的逻辑推演，都更有说服力。

　　连哪吒这种天生的“秩序”阵营神只，都感觉到了“完美”的死寂和“混乱”的生机，那这个理论的正确性，就不言而喻了。

　　孙悟空得意地冲哪吒挤了挤眼，那意思仿佛在说：“看吧，还是得靠俺老孙。”

　　哪吒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但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陈晨心里暗暗给哪吒点了个赞，这小子，关键时刻还挺靠谱。

　　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该下最后一剂猛药了。

　　“太白，”陈晨走到老神仙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天庭的‘道’，究竟是什么？”

　　太白金星一愣：“自然是‘顺天应人，维系秩序’。”

　　“好一个‘顺天应人’。”陈晨笑了，

　　“那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是不是‘人’心思变？封神之战，截教万仙来朝，是不是一种‘道’的极致？天庭取代上古妖庭，这本身，是不是一种‘变革’？”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太白-金星的脸色又变了。

　　“我不是在强词夺理，我是在提醒你。”陈晨的声音变得格外严肃，

　　“天庭之所以能成为天庭，从来都不是靠一成不变的‘死秩序’！

　　恰恰相反，它是在无数次的动乱、变革、甚至是战争之后，才建立起来的动态平衡！

　　它融合了道、佛、儒、法，甚至容忍了孙悟空这样的‘妖’，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天庭的‘道’，从来就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个不断自我修正、不断打补丁的螺旋！它本身，就是一个充满了BUG和矛盾，但又能勉强运行的‘垃圾程序’！”

　　“现在，闻太师他们，要把这个程序‘优化’了，要把所有的‘BUG’都修复掉，把它变成一个像勘助的岛屿一样‘完美’的系统。

　　你觉得，这是在巩固天庭，还是在把天庭，推向‘天魔’的餐桌？”

　　陈晨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太白金星的心口上。

　　老神仙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猛地抬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闻仲，又看了看会议室里其他神色各异的神只。

　　他想到了近年来，在闻仲的主导下，天庭的律法变得越来越严苛，越来越追求“绝对”的公正和秩序。

　　他想到了那些因为触犯了某些新增的、细枝末节的天条，而被重罚的仙神。

　　他以前觉得这是好事，是拨乱反正，是重塑天威。

　　但现在，他只觉得遍体生寒。

　　如果……如果陈晨说的是真的……那他们这些年，究竟都在干什么？

　　他们不是在巩固天庭的统治，而是在亲手为天庭，挖掘坟墓！

　　“我……”太白金星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那套坚持了无数年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陈晨用最残酷的现实，冲击得支离破碎。

　　他看着陈晨，眼神里充满了挣扎、痛苦，和一丝……动摇。

　　他还没有完全同意，但他已经无法再理直气壮地反驳了。

　　陈晨知道，这位天庭的“首席运营官”，已经被他说服了一大半。

　　剩下的，就是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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