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唯一的解药

　　“怎么对抗‘无意义’？”

　　陈晨在空无一人的控制室里，喃喃自语。

　　这个问题，像一座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天魔”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太狠了。它直接攻击了“百病齐发”计划的根基——“意义”本身。

　　当人们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都毫无意义时，任何“道”的冲突、思想的碰撞，都将变得苍白无力。世界将不可避免地，从“热寂”的狂欢，滑向“冷寂”的虚无。

　　雅典娜的逻辑推演，陷入了死循环。因为“无意义”这个概念，本身就是反逻辑的。你无法用逻辑，去证明“有意义”这件事。

　　孙悟空的“大闹天宫”，也失去了目标。你无法去打破一个“无所谓”的秩序，因为对方根本不在乎你打不打破。

　　赫尔墨斯的商业帝国，也失去了动力。当消费者觉得“买不买都无所谓”时，再精明的商人，也无计可施。

　　整个“反天魔统一战线”，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力。

　　但陈晨，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棘手之后，他的思维，反而进入了一种异常冷静的状态。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宏大的战略，不去推演复杂的逻辑。

　　他开始回忆。

　　回忆他穿越至今，所经历的一场场战斗，所遇到的一个个敌人，和一个个……同伴。

　　他想起了，在东方群岛，孙悟空是如何打败勘助的。

　　他不是用更强的力量，也不是用更“正确”的道理。他只是盘腿坐下，把自己那五百多年，充满了愤怒、不甘、快乐、忠诚、背叛、矛盾和挣扎的，乱七八糟的“猴生故事”，原封不动地，“灌”给了勘助。

　　那不是一套哲学，也不是一种“道”。

　　那只是一个非常、非常“个人”的，充满了瑕疵和BUG的，独一无二的生命体验。

　　正是这个充满了“细节”和“温度”的“小故事”，冲垮了勘助那个宏大、完美、但冰冷空洞的“大道理”。

　　他又想起了，在阿斯加德，奥丁是如何反击“归一”的。

　　“归一”给奥丁展示的，是宇宙终将毁灭的，最宏大、最正确、最无法辩驳的“宿命”。

　　而奥丁的反击是什么？

　　是和小猪佩奇一起跳泥坑，是和孙悟空一起唱二人转。

　　是用最荒诞、最无厘头、最“上不了台面”的“个人行为艺术”，去消解那个“宏大叙事”的神圣性和压迫感。

　　他告诉“归一”：没错，宇宙是会毁灭，但现在，老子就是要跳二人转，你管得着吗？

　　陈晨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发现了，“天魔”和它的同类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它们都喜欢谈“大”。

　　谈宇宙，谈终极，谈真理，谈意义。它们站在一个上帝的视角，用一种超越个体、超越情感的“大局观”，来告诉你，你的一切都是渺ǎ的，徒劳的，无意义的。

　　这种降维打击，对于任何一个试图从“宏大”层面去寻找意义的生命来说，都是毁灭性的。

　　但是，如果你不跟它玩这套呢？

　　如果你不跟它谈宇宙，只跟它谈今天晚饭吃什么？

　　如果你不跟它谈真理，只跟它谈隔壁的阿花为什么不喜欢我？

　　如果你不跟它谈意义，只跟它谈我家的狗今天学会了握手，我特别开心？

　　“天魔”的“虚无主义”，能解构这一切吗？

　　不能。

　　因为这些东西，它根本就不在“意义”的范畴里。它是一种更底层，更原始，更“不讲道理”的存在。

　　它就是“生活”本身。

　　是那些具体的、琐碎的、充满了喜怒哀乐的，每一个独一无二的“当下”。

　　“我明白了……”

　　陈晨猛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唯一的解药……从来就不是一种更高级的‘思想’。”

　　“唯一的解药，是‘生活’本身！”

　　他立刻召集了所有核心成员，召开紧急会议。

　　当陈晨把他的新想法说出来时，会议室里，陷入了比上一次更长久的沉默。

　　“你的意思是……”雅典娜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她那双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思索和不确定，“我们要放弃所有的‘宏大叙事’，转而……去关注那些最琐碎的‘个人体验’？”

　　“没错！”陈晨用力地点了点头，“‘天魔’现在在卖一种叫‘看破红尘’的‘大智慧’。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我们去卖‘贪恋红尘’的‘小确幸’！”

　　“它告诉人们，你们的喜怒哀乐，在宇宙尺度下，毫无意义。那我们就告诉人们，去他妈的宇宙尺度！我现在的喜怒哀乐，就是我世界的全部！”

　　“它用抽象的、普遍的‘虚无’，来对抗我们。那我们就用具体的、特殊的‘存在’，去填满它的‘虚无’！”

　　太白金星听得云里雾里：“陈晨……你说得太玄了，老夫听不懂。具体……要怎么做？”

　　“具体做法，很简单，也很……冒险。”

　　陈晨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他那个石破天惊的计划。

　　“我们，所有的神，必须亲自‘下凡’！”

　　“什么？！”

　　这一次，连孙悟空都惊得跳了起来。

　　“下凡？”赫尔墨斯也瞪大了眼睛，“老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让我们这些神，去过凡人的生活？”

　　“对，就是去过凡人的生活。”陈晨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但不是像以前那样，高高在上地去‘体验’，或者隐藏身份去‘游戏’。”

　　“而是要真正地，作为一个‘人’，去生活。”

　　“去经历生老病死，去感受爱恨情仇，去为了柴米油盐而烦恼，去为了一个小小的成功而欢呼雀跃。”

　　“我们要放弃我们作为‘神’的，那种全知全能的、超然物外的视角。我们要重新变回一个‘人’，一个有局限的、有偏见的、有喜怒哀乐的，具体的‘个体’。”

　　他看着在场的每一位神只。

　　“‘天魔’的‘无意义’瘟疫，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它让人们，失去了和这个世界的‘连接感’。人们感觉自己是漂浮的，是虚无的，是可有可无的。”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去重建这种‘连接感’！”

　　“怎么重建？不是靠讲大道理，而是靠‘讲故事’！讲我们自己的故事！”

　　陈晨的声音，变得慷慨激昂。

　　“雅典娜，你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智慧女神！你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教授，天天为了带一帮笨蛋研究生而头疼！你要把你的烦恼，写在‘灵网’上，让所有人都看到，原来智慧女神，也有搞不定的时候！”

　　“赫尔墨斯，你不再是富可敌国的商业之神！你是一个刚刚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的倒霉蛋！你要在‘灵网’上直播你的还债之路，让所有人都看到，神，也有破产的时候！”

　　“太白金星，你不再是天庭的宰相！你是一个社区的居委会主任，天天为了东家长西家短的破事而奔波！你要把你的工作日常拍成短视频，让所有人都看看，神仙的‘基层工作’，有多么的琐碎和操蛋！”

　　“还有你，大圣！”陈晨看向孙悟空，“你不是那个战无不胜的齐天大圣！你是一个……一个在花果山开幼儿园的园长！天天被一群小猴子折磨得死去活来！你要把你的‘育儿经’，分享给全天下的父母！”

　　会议室里，所有的神，都听傻了。

　　他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里，都看到了同样的震惊、荒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动。

　　放弃神力，体验人生？

　　这听起来，像是一场可怕的惩罚。

　　但不知为何，当他们想象着自己过上那种“鸡飞狗跳”的生活时，心里那被“虚无主义”所侵蚀的，变得冰冷和麻木的部分，似乎……有了一丝丝的暖意。

　　“这……这能行吗？”太白金星还是觉得不靠谱，“我们都去当凡人了，那‘天魔’要是搞出什么大动作，谁来对抗？”

　　“我们不是真的变成凡人。”陈晨解释道，“我们的力量还在，只是我们不再轻易地使用它。我们把它，当成一种‘背景设定’，而不是‘金手指’。”

　　“更重要的是，我们的战场，已经转移了。”

　　陈晨指着“万界灵网”的界面。

　　“现在，主战场，在这里！这是一场关于‘人心’的战争！‘天魔’想把人心变‘冷’，变‘空’。我们，就要用我们自己的‘故事’，用我们自己的‘生活’，去把人心捂‘热’，填‘满’！”

　　“当一个凡人，在怀疑人生意义的时候，他点开灵网，看到的不再是冰冷的哲学思辨。而是看到智慧女神在吐槽她的学生，商业之神在为还不上信用卡而发愁，齐天大圣在抱怨幼儿园的猴崽子又尿床了……”

　　“他会突然发现，原来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也和他一样，有着各种各样的烦恼和快乐。他会感觉到一种‘连接’，一种‘共鸣’。他会觉得，自己不是孤单的。”

　　“他会觉得，或许，生命本就没有什么宏大的‘意义’。”

　　“生命的意义，就藏在这些琐碎的、具体的、一地鸡毛的‘生活’本身之中。”

　　陈晨张开双臂，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诸位，‘天魔’正在用‘出世’的虚无，来诱惑众生。那我们，就用‘入世’的烟火，来拯救世界！”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也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它要求我们，放弃作为神的‘尊严’和‘超然’，重新变回一个会哭会笑会犯错的‘人’。”

　　“你们，愿意吗？”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的神，都在低头沉思。

　　这个决定，对他们来说，太重大了。

　　这意味着，他们要走下一手建立起来的神坛，走进那个他们曾经俯视的，充满了泥泞和喧嚣的“红尘”。

　　不知过了多久，孙悟空第一个，把金箍棒，重重地往地上一顿。

　　“嘿，听起来，好像比当什么‘齐天大圣’，有意思多了。”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张狂而又期待的笑容。

　　“幼儿园园长？行！俺老孙，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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