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纱裙囚笼

　　于是我赶紧手忙脚乱地翻身下床，一边慌慌张张地摸索着火折子点亮桌上的蜡烛，一边提高音量，语无伦次地慌忙补救道：

　　“啊！等……等一下！我刚才睡迷糊了！没听清楚！原来是教主大人的恩典！既然是教主安排的，那……那我必须遵从教主令！多谢教主厚爱！劳烦你，一定要替我转达对教主她老人家……啊不，是对教主大人天恩的感激之情！我……我马上开门！马上！”

　　蜡烛昏黄的光线驱散了屋内的黑暗，也映照出我苍白惊慌的脸。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房门口，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脏，然后一把拉开了房门。

　　然而，当我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傻了眼，大脑一片空白。

　　门口除了那个一脸忐忑、低眉顺眼的守卫之外，还确实站着两个女人。

　　但她们根本不是我想象中娇俏可人的侍女，而是——

　　甲看和甲穷！

　　只见她们二人，褪去了平日那身利落的劲装，换上了一袭单薄的、浅驼色半透明薄纱蚕丝长裙。柔软的衣料勉强勾勒出她们年轻的身形，光滑的丝绸衬得她们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不健康的白。她们的长发并未束起，只是松散地披在肩头，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颊边。

　　她们微微低着头，优雅的侧脸曲线在跳跃的烛光下确实有种动人心魄的柔弱之美，那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

　　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她们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屈辱，以及一种认命般的绝望。她们瑟瑟发抖地站在那里，如同两只在寒风中被剥去了皮毛，等待宰割的小羊。那眼神中强行挤出的、试图迎合的所谓“温柔碧波”，在我看来，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与无助。

　　近距离地看着她们这副模样，看着她们眼中那与我记忆中小蝶身影隐约重叠，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我的鼻腔，视线瞬间变得模糊。

　　我竟然……有股想哭的冲动。怎么好端端的，金衣瑶又搞这一出啊，故技重演吗？这是要玩死我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物伤其类，或许是勾起了我对小蝶那悲惨结局的回忆，或许是这该死的、吃人的世道，让我心中那些尘封的、关于挣扎、背叛与无奈的往事，在这一刻都变得格外清晰，如同冰冷的刀锋，切割着我早已疲惫不堪的神经。

　　这哪里是什么赏赐……

　　这分明是金衣瑶用另一种方式，在向我展示她绝对的权力，以及我（包括甲看甲穷）如同蝼蚁般无法自主的命运。这又是一种监视，桎梏和约束，可能她又要我为她办什么重大的事情。

　　我呆立在门口，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夜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动了甲看和甲穷身上那薄如蝉翼的纱裙，也吹得我心底一片冰凉。

　　那守卫眼神古怪地在我和甲看甲穷身上逡巡了一圈，脸上挤出一个暧昧又带着几分羡慕的笑容，连忙躬身道：“那……尊者您慢慢聊，小的先告退了。”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离开，仿佛生怕打扰了这“良辰美景”。

　　守卫一走，卧房门口便只剩下我们三人，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尴尬和微妙。夜风掠过，吹得甲看和甲穷身上那薄薄的纱裙紧贴肌肤，勾勒出瑟瑟发抖的轮廓。

　　“让……让我们先进去吧，外面……有点冷。”甲看怯生生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她这话勉强打破了僵局，让气氛缓和了那么一丝，但也让我清晰地感觉到一股从未在她们身上出现过的、刻意展现的柔弱气息。这与她们往日那副倨傲冷漠、生人勿近的模样判若两人。

　　“哦哦哦！对，请进，快请进！”我如梦初醒，连忙侧身让开门口，动作显得有些僵硬和机械。说实话，看到她们这副打扮和神态，我内心的震惊多过任何旖旎念头。无论是在青云门做卧底时那副清高孤傲的模样，还是后来追查丢银路上表现出的干练警惕，甚至在安水县郊外矿场被我撞破与甲坐的“好事”时，她们也只是惊惧交加，却从未流露出眼下这种混合着屈辱、无奈、又不得不强装顺从的别扭姿态。

　　我心里明白，她们身上必然压抑了太多不为人知的往事。她们的年龄其实并不算大，估摸着也就比我大个二三岁岁，这个年纪却已是潜伏在青云门多年的魔教暗桩，注定命运多舛，与普通少女的单纯无忧无缘，也注定会失去很多本该拥有的东西……

　　看着她们几乎是仓促地、带着一种逃离般的心态快步走进我的房间，那单薄的身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如此无助，竟不知不觉升起一股不合时宜的恻隐之心。唉，男人吧啊，看到漂亮而又柔弱女子，都会情不自禁吧？

　　我深知，金衣瑶将她们送来，本身就是一种暗示，她们就是用来填补小蝶位置的“替代品”。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我和她们的境况确有相似之处——都被更强大的力量掌控着命运，都在内心深处品尝着无人可诉的孤独。

　　曾经在飘渺岛上，我或许无法真正体会小蝶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与落寞，但如今，闯荡江湖历经种种，我似乎能稍微理解甲看甲穷此刻眼中的无奈与无助，以及那种在绝境中只能相互依偎取暖的悲凉。这种滋味确实痛苦，足以令人绝望，但它同样也是一剂猛药，催逼着人快速成长。只要没能将你彻底击垮，它就会让你变得更加坚韧，甚至……冷酷。

　　我呆立在门口，思绪纷乱。既然她们是金衣瑶派来的，那么她们的角色定位就与小蝶当初一般无二——是奖赏，是工具，更是无时无刻不在的监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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