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沉梦

　　迪特里希陷在无边的黑暗里，意识却没完全沉寂。像是有层柔软的光膜裹着他，将他轻轻托进了一场漫长的梦——梦里没有绝云间的清心花香，也没有钟离掌心的暖意，只有一片望不到边的、泛着微光的云海。

　　“迪特里希。”

　　熟悉的声音从云海深处传来，带着风的轻响。他猛地转头，就看见那个总爱披着风之羽织成的披风、发丝里缠着蒲公英绒毛的身影。是巴巴托斯大人！对方倚在一根漂浮的枯枝上，手里还拿着半片没吃完的苹果，见他望过来，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小家伙，怎么在这里发呆？要不要跟我去摘风神像上的塞西莉亚花？”

　　迪特里希立刻跑过去，可脚刚踏上云海，周围的景象就突然变了。温暖的微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破碎的天空——云层像是被撕裂的棉絮，露出深紫色的、带着裂纹的天幕，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压抑气息，连风都变得冰冷刺骨。

　　“巴巴托斯大人？”他慌了，转头想找刚才的身影，却只看到远处的天际线上，有一道巨大的银白色身影正缓缓升起。那是一条龙，比他见过的任何生物都要庞大，银白色的鳞片在破碎的天幕下泛着冷光，每一片都像是用月光锻造而成；它的眼睛是纯粹的金色，像两轮悬在夜空中的太阳，睁开的瞬间，竟有七种颜色的光带在它周身流转——那是他熟悉的风元素的淡蓝，岩元素的金黄，还有他从未接触过的、代表着雷、草、水、火、冰的色彩，七种元素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几乎能遮蔽天空的光盾。

　　就在这时，一道更耀眼的光芒从天幕的裂缝中降下。那光芒太过纯粹，纯粹到让人不敢直视，隐约能看到光芒中有几道高挑的身影，他们周身萦绕着难以言喻的威压，连空气都仿佛在这威压下凝固了。迪特里希缩了缩脖子，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存在，他们不像钟离那样温和，也不像留云借风真君那样带着锐气，只站在那里，就像天地间的规则本身，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威严。

　　“是‘天理法涅斯’……”

　　不知是谁在梦里轻声呢喃，迪特里希听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只看到那道银白色的巨龙率先动了。它仰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周身的七种元素光带瞬间暴涨，化作一道道锋利的元素刃，朝着那道光芒劈去。

　　元素刃撞上光芒的瞬间，天地都仿佛震颤了。淡蓝色的风刃被光芒中的一道无形屏障挡住，却没溃散，反而化作无数细小的风旋，绕到屏障后方；金黄色的岩刺从地面破土而出，试图缠住光芒中的身影；雷元素的紫色电弧噼啪作响，在屏障上炸开一道道火花；草元素的藤蔓疯狂生长，想要束缚住那道威严的光芒……七种元素配合得无比默契，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地落在屏障的薄弱处，竟真的让那道看似不可破的光芒出现了一丝裂痕。

　　迪特里希看得屏住了呼吸。他能感觉到巨龙身上的力量——那是一种远超他认知的、包容了世间所有元素的力量，每一次挥动翅膀，都会掀起带着七种元素的风暴，将周围的云层撕成碎片。而那道光芒中的身影也终于动了，他们没有使用元素力，只抬手对着巨龙轻轻一按，就有一道无形的力量袭来，将巨龙周身的元素光带压得暗淡了几分。

　　“吼——”

　　巨龙不甘地咆哮，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芒。它突然收起周身的元素光盾，将七种元素全部汇聚在头顶，形成了一颗七彩的光球——那光球里蕴含的力量太过恐怖，连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迪特里希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梦里的意识都在跟着颤抖，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颗光球朝着天幕的裂缝飞去。

　　可就在光球即将撞上光芒的瞬间，那道光芒突然分裂成无数道细小的光刃，如同暴雨般朝着巨龙射去。银白色的鳞片被光刃划破，渗出带着七种元素光泽的血珠，滴落在云海中，瞬间将大片云海烧成了蒸汽。巨龙的翅膀猛地一振，想要避开后续的攻击，却被一道从地面升起的光链缠住了四肢——那光链泛着与天幕裂缝相同的光芒，每缠紧一分，巨龙身上的元素光泽就黯淡一分。

　　“不……”迪特里希下意识地喊出声，他不知道这条巨龙是谁，也不知道那些光芒中的身影是什么，可他看着巨龙挣扎的模样，心里竟泛起一阵莫名的心疼。

　　巨龙还在反抗，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周身残存的七种元素全部注入头顶的光球，朝着光芒最盛的方向砸去。光球炸开的瞬间，天地间一片纯白，迪特里希甚至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巨响，再睁眼时，就看到银白色的巨龙从高空坠落，翅膀上布满了裂痕，金色的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有几片破碎的鳞片还在泛着微弱的七种元素光。

　　而那道从天幕裂缝中降下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几道身影在光芒中若隐若现，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可他们很快又稳住了身形，朝着坠落的巨龙伸出手，一道淡金色的枷锁凭空出现，将巨龙的身体牢牢锁住，拖着它往天幕的裂缝中飞去。

　　巨龙没有再挣扎，只是在被拖走前，金色的眼睛缓缓转向了迪特里希的方向。那眼神里没有怨恨，也没有不甘，只有一种复杂的、仿佛在传递什么的情绪，像是在叮嘱，又像是在告别。迪特里希想上前，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破碎，银白色巨龙的身影和那道耀眼的光芒，都在他的视线里慢慢模糊。

　　“等等……”他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却只摸到一片冰冷的黑暗。下一秒，熟悉的清心花香突然飘进梦里，带着一丝钟离身上特有的岩香，将他从那片破碎的天空中轻轻拉了回来。

　　他的意识重新落回那片柔软的光膜里，梦里的景象还在脑海里盘旋——银白色的巨龙，金色的眼睛，七种元素的光芒，还有那道让人不敢直视的、名为“天理”的光芒。他不懂那些画面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留在了那个破碎的天空里。

　　黑暗中，他的指尖轻轻动了动，手臂上黯淡的新鳞，竟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带着七种元素色彩的微光，转瞬即逝，又陷入了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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