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就是你呀

　　纯白空间里的风忽然变了，不再是先前那种裹着暖意的滞涩，而是带着细碎的、像琉璃碰撞的轻响，拂过迪特里希的发梢。他原本正蹲在光雾边，指尖捏着半朵没撒完的蒲公英，忽然听见身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像是冰层裂开细缝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看见光雾里的小龙动了。

　　那层裹着小龙的淡金光膜正在慢慢消融，像晨露被朝阳吸走，露出底下覆盖着细密雪色鳞片的脊背。小龙的尾巴轻轻扫过地面，带起一圈浅白色的风纹，紧接着，它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从眼睑下露了出来——不是寻常龙类的琥珀色或碧色，而是像熔了碎金的暖黄，瞳仁里映着迪特里希的身影，连他发梢沾着的蒲公英绒毛都看得分明。

　　“你醒了？”迪特里希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想伸手，又怕惊扰了对方，指尖悬在半空，连呼吸都放轻了。

　　小白龙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偏了偏头，金色的眼眸里映着这片纯白的空间，又落回迪特里希身上。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风穿过蒙德的风车叶，温和又清晰：“我醒了。这几百年来，多谢你陪着我。”

　　“几百……年？”迪特里希愣住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小小的、带着孩童的柔软，“可我觉得，才过了没多久。我还没跟你讲完摘苹果的事呢，去年秋天，我在风神像下的苹果树上，摘到了一个比拳头还大的苹果，甜得能流出汁来……”

　　小白龙静静地听着，金色的眼睛里泛起细碎的光，像是把迪特里希的话都妥帖地收了进去。等迪特里希说完，它才轻轻动了动爪子，雪色的鳞片在光线下泛着淡金的光泽：“我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见了。你撒在我鳞片上的蒲公英，我也记得——它们跟着我的呼吸飘，像小朵的云。”

　　迪特里希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终于敢往前挪了挪，离小龙更近了些：“那你……你有名字吗？我叫迪特里希，是从蒙德来的。”

　　小龙看着他，金色的眼眸里忽然漫开一层温柔的雾，它轻声说：“我也叫迪特里希。”

　　“你也叫……”迪特里希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看着小龙的眼睛，忽然觉得那里面的光很熟悉，像他每次在蒙德的湖边看自己的倒影时，眼底映着的阳光。

　　“我就是你。”小龙的声音又轻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不是在‘陪’我，你是在等你自己醒。这片空间，是你血脉里的龙族本能为自己筑的巢，让你在沉睡里沉淀力量。那些你以为的‘陪伴’，其实是你在和自己说话，在和自己分享你的故事。”

　　迪特里希张了张嘴，想问的话有很多——为什么自己会是小龙？为什么这里的时间和外面不一样？可还没等他把问题说出口，小白龙忽然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雪色的鳞片带着微凉的暖意。

　　“该醒了。”小龙的声音像风一样渐渐淡去，“外面有人在等你，等你去看绝云间的云，望舒客栈的月。”

　　话音落下的瞬间，纯白的空间忽然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雾。迪特里希想抓住小龙，却只摸到一片微凉的风，紧接着，他的意识被一股温和的力量裹住，像沉入温暖的水里，又猛地浮了上来。

　　“唔……”

　　迪特里希睁开眼睛时，首先闻到的是淡淡的檀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香。他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还攥着那朵干枯的蒲公英，只是花瓣已经有些发脆。

　　“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迪特里希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人坐在床边，指尖夹着一枚檀香，烟气袅袅。他记得这个人——钟离先生，他见过的。只是现在的钟离，似乎比他记忆里的模样，有了些许不同

　　“钟离先生……”迪特里希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他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还躺在那张软榻上，静室里的陈设没怎么变，只是窗边的那盆兰草，比他“睡着”前长得更茂盛了，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你已沉睡四百载。”钟离将檀香插入旁边的香炉，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比我上次来时，又多了七十二年。”

　　“四百年？”迪特里希愣住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小小的，身上的衣服也还是当初穿的那件蒙德样式的外套，只是布料摸起来更柔软了些，像是被岁月磨过的温软。

　　“龙族的沉睡，本就不计寻常时。”钟离递给他一杯温水，杯壁是温润的玉色，“你虽睡了四百年，身体却只如寻常孩童般长了些许，灵息倒是比从前强了不少——那丝龙威，如今已能隐约感知到了。”

　　迪特里希捧着水杯，指尖传来玉杯的暖意。他忽然想起梦里小龙的话，想起那双金色的眼睛，想起那句“我就是你”。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仿佛还能感受到小龙鳞片的微凉。

　　“钟离先生，”他抬头，眼里带着一丝困惑，又有一丝笃定，“我……我是不是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钟离看着他，缓缓点头：“你的血脉里藏着龙族的力量，纯净又温和，像蒙德的风，也像璃月的云。但不必介怀，每一种血脉，都是独属于自己的馈赠。”

　　正说着，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削月筑阳真君提着琉璃灯走了进来，灯芯的暖光刚照进室内，她便愣在了门口，随即眼底涌上惊喜：“醒了！真的醒了！”

　　紧接着，留云借风真君和理水叠山真君也走了进来。留云借风真君扇着羽扇，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轻快：“可算醒了！再睡下去，望舒客栈的灯笼都要换第五百盏了！”

　　理水叠山真君则端来一碗温热的粥，递到迪特里希面前：“先喝点粥垫垫，你沉睡许久，肠胃还需慢慢适应。等你好些了，带你去绝云间看看——如今的云，比四百年前更白了些。”

　　迪特里希捧着粥碗，看着眼前的几人，又想起梦里小龙说的“外面有人在等你”，心里忽然变得暖暖的。他低头喝了一口粥，软糯的米粒带着淡淡的米香，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得让人心安。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攥着蒲公英的手背上，像梦里那片纯白空间里的光。迪特里希抬起头，看向窗外——他好像能想象到绝云间的云是什么模样，能想象到望舒客栈的月亮有多亮，也能想象到蒙德的风车，此刻或许正迎着风，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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