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血脉与繁花（中）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织凛华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御座的扶手，追问道。

　　梅洛蒂亚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鼓起巨大的勇气，才能将那个荒谬绝伦的词语说出口。

　　“是……魔导金属。”

　　她知道，这样的结果是何等的荒谬。

　　这检测出来的东西，甚至连“血脉”这个概念都算不上，它根本就不属于有机物的范畴！

　　“魔导金属？”

　　时织凛华呢喃着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中，也罕见地，闪过了一丝纯粹的错愕。

　　她的思维，在一瞬间被拉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名为“地球”的地方。

　　如果用那个世界的语言来翻译……这就是……人和机器的混血？

　　这怎么可能？

　　生化人、仿生人、半人半机械的改造体……这些概念，她都能理解。

　　但“混血”？

　　一个有机生命体，与无机的金属，通过血脉传承的方式进行融合？

　　这简直……匪夷所思！

　　“那行吧，你们继续研究这种血脉形成的原因。”

　　时织凛华轻轻挥了挥手，为这次初步的检测，下达了最终的指令。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有机生命与魔导金属的混血”这种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生命科学认知体系的发现，也仅仅只是一个需要被解决的、略微有趣的课题而已。

　　与此同时，她的意志，已经化作无形的、跨越了无尽空间的精神丝线，精准地连接上了她麾下的另外几个庞大势力。

　　浩瀚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向了精灵王朝、鳞叶王朝、那些由百足娘与沙娘们在破碎大陆上建立的圣冠王朝。

　　指令的内容简洁而明确：立刻派遣各自领域内最顶尖的、最富想象力的学者，前来绯月王庭，共同参与一项前所未有的、最高优先级的血脉研究项目。

　　一个史无前例的、跨越了数个强大文明的联合研究团队，就这样，在时织凛华的一念之间，迅速地组建了起来。

　　同样的，在她那庞大的、不断扩张的地盘边缘，那片象征着她绝对统治的、正在逐渐形成的血色云雾，也开始遵循着她最新的意志，朝着绯月王庭的方向，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蔓延。

　　这片血雾，是她征服的印记，是她意志的延伸。

　　它所笼罩的区域，便是她的绝对领土。

　　在这场注定漫长的、跨越大陆的蔓延过程中，血雾的边界，必然会触碰到无数全新的土地，以及栖息其上的、数之不尽的异族与文明。

　　其中，或许也会偶尔，出现那些零星散布于世界各地的精灵部落——毕竟，精灵在这个世界上虽然少见，但却也并非是传说中那般罕见。

　　而对于这些即将遭遇的一切，时织凛华的方针，简单、清晰，且不容置疑。

　　对于异族，选择只有两个：要么，献上全部的忠诚，臣服于她的秩序之下；要么，就在血雾的侵蚀中，化为滋养她力量的尘埃。

　　而对于精灵，她的态度则截然不同。

　　她选择交好。

　　她会向所有遇到的精灵族群，发出最诚挚的邀请，邀请她们加入到由她亲手构筑的、那个绝对安全、绝对繁荣的“完美精灵乡”之中。

　　精灵，是高傲而善良的种族，她们从不会对自己的同类怀有无端的恶意。

　　更何况，还有自家母树可以直接与她们各自的母树，进行最根源的、跨越了语言与文化的灵魂沟通。

　　因此，这场邀请，并不会遇到太大的困难。

　　……

　　处理完这些宏观的战略部署，时织凛华的目光，才重新落回到眼前这位刚刚宣誓效忠的、神秘的皇后身上。

　　“那么，皇后殿下，”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又为什么，会选择屈尊于这小小的绯月王庭，当一个吸血鬼的皇后呢？以你的能力，我想，应该完全不需要如此委曲求全吧？”

　　“我和德奥古斯，自始至终，都只是合作关系。”

　　萝丝琳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情绪失控，只是一场错觉。

　　她平静地回答道：“因为我的研究，还没有彻底完成，还缺少一些最关键的因素。在此之前，我不能太过张扬，以免被高天之上的那些……诸神所注意到。”

　　“研究？”时织凛华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萝丝琳抬起眼眸，那双冰蓝色的瞳孔中，第一次，燃烧起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的火焰。

　　她迎着时织凛华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一个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震动的、重磅的消息：

　　“是的，研究。”

　　“我想以这整个绯月王庭、以这群吸血鬼为代价……”

　　“……复活我的族群。”

　　“复活？！”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撼动神魂的惊雷，同时在时织凛华与芙蕾雅妮娅的耳边炸响，让她们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死亡”并非是一种自然现象的终点，而是由一群真实存在的、掌握着绝对权柄的神明们，所共同管辖的、最森严的领域。

　　那是诸神都无法轻易涉足的禁区。

　　如果无法与那些执掌着轮回与终结的死神们达成某种对等的、苛刻的交易，那么即便是强大如精灵母树、或是高居于云端之上的诸神这种层级的存在，也绝对无法随心所欲地，复活任何一个已经踏入死亡国度的灵魂。

　　这是宇宙间最坚不可摧的铁则之一，甚至就连神明自身的死亡，也同样是永恒的、不可逆的。

　　不过……

　　时织凛华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她曾经听过的一个、流传于诸神信徒之间的隐秘消息。

　　那些高高在上的诸神，曾向他们最虔诚的信徒许下过一个充满了诱惑与血腥的承诺：可以用精灵们的死亡，来换取一次复活任何人的机会。

　　在这一刻，时织凛华无法确定，这究竟是诸神与死神们私下达成了某种肮脏的交易，还是说，祂们已经找到了某种方法，可以绕开死神们对于“死亡”权柄的绝对掌控。

　　如果是前者……

　　那么，在时织凛华心中那份早已拟定好的、冰冷的必杀名单上，除了“诸神”之外，“死神”的名字，也将被并列地、用最醒目的血色，标记其上！

　　“你有把握吗？”时织凛华收敛起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沉声问道。

　　“只有10%的把握。”萝丝琳的声音很平静，她顿了顿，补充道，“换算一下就是……”

　　“能够将你的族群中，10%的人，完全地、彻底地复活。”时织凛华接口道，她瞬间便猜到了萝丝琳的想法与计划的规模。

　　“几率……没法更高吗？”一旁的芙蕾雅妮娅忍不住问道，她的声音中，带着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同胞”的、真切的关怀与不忍。

　　“这已经是目前，我所能做到的极限了。”萝丝琳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无力感，“除非……我能找到更多的、死神系的神器。不过可惜的是，我所拥有的神器，几乎全部都是我们精灵系的造物，死神系的……就那一个。所以，几率才会被限制得这么低。”

　　“死神神器？”

　　时织凛华再一次，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至关重要的关键词。

　　“嗯。”萝丝琳点了点头，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那是我幼年时，在那片废墟之中，所挖掘出来的第一件神器。也正是靠着它，我才在那之后漫长的岁月中，多次免疫了必死的结局。”

　　她抬起头，开始向时织凛华与芙蕾雅妮娅，讲述起那段只有灰烬与嘶吼的、绝望的过去。

　　听着萝丝琳的讲述，时织凛华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一个逻辑悖论。

　　“搞不懂，为什么一个精灵文明的废墟之上，会出现一件死神系的神器，”她低声自语，像是在分析，又像是在提问，“难道……是敌人留下的？”

　　她随即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个猜测：“不过，那些废墟上徘徊的，都是下界生物。据我所知，高傲的死神们，一向都看不起下界的那些混乱邪恶的魔神们，按理说，祂们的信徒，应该不至于和下界生物为伍才对……”

　　“……不过，凡事不一定。”

　　“复活的原理，是什么？”

　　时织凛华看似随口地问了一句，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萝丝琳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以命换命。”萝丝琳轻轻地说道，“献祭一个平民的生命，换取我的一个平民复活；献祭一个贵族的生命，换取我的一个贵族复活……很公平。”

　　“是的……很公平。”

　　时织凛华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

　　她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眼底却闪过一丝深沉的、冰冷的思索。

　　诸神向祂们的信徒所许诺的复活，也是“以命换命”，但那条件却苛刻而血腥得多——需要献祭大量精灵的生命，才能换取一个灵魂的回归，并且，从未听说过有身份、阶级之类的限制。

　　不知道萝丝琳所掌握的这种“公平”的、一对一的置换方式，与诸神那野蛮的、不等价的掠夺式复活之间，究竟有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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