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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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初透,薄雾未散。

  时织凛华踏着露水走向母树神殿。

  石阶被岁月磨得光滑,每一步都无声无息,仿佛怕惊扰了这座沉寂已久的圣所。

  自从母树失联,神殿便再无神谕降下,可每日清晨,仍有一道身影准时出现,如钟摆般精准,如星辰般恒常。

  那是她的母亲,时织奥薇——精灵王朝的大祭司。

  神殿门扉虚掩,她轻轻推开,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殿内空旷而肃穆,唯有中央那株巨大的母树残影静静矗立。

  树干早已不再发光,枝叶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可它仍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承诺。

  时织奥薇跪在树前,背脊挺直,双手交叠于膝上,闭目祈祷。

  她的长发如瀑垂落,发间未簪任何饰物,只有一缕晨光自高窗斜射而下,温柔地落在她肩头。

  她口中无声诵念着古老的祷词,唇瓣微动,却无半分焦躁或绝望——仿佛母树仍在倾听,仿佛世界从未改变。

  时织凛华没有出声,只是站在门边,静静看着。

  她想起小时候,也曾这样站在殿外,偷看母亲为全族祈福。

  那时母树的光辉能照亮整座神殿,枝叶间流淌着生命的律动。

  而如今,光辉已逝,律动沉寂,唯有母亲的身影,依旧如初。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香炉中的灰烬缓缓堆积,晨光一寸寸爬上母树的根须,殿外鸟鸣由疏转密,又由密转疏。

  终于,时织奥薇缓缓睁开眼。

  她没有回头,却似早已知晓女儿的到来。

  片刻后,她才转过身,目光落在时织凛华身上,眼中无惊无喜,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母亲大人。”时织凛华轻声唤道,声音在空旷的神殿中轻轻回荡。

  时织奥薇微微颔首,站起身。

  她的动作从容不迫,衣袍未起半分褶皱,仿佛方才那漫长的祈祷,不过是呼吸般自然的事。

  “你回来了。”她说,语气平淡,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时织凛华走近几步,在母亲面前停下。

  她没有提自己已登神,没有说芙蕾雅妮娅、伊希尔瓦莉丝、梅利安涅皆已成神,更没有炫耀那可无限复刻的神之种。

  “我来看看您。”她说。

  时织奥薇凝视她片刻,忽然伸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顶——如同她幼时那般。

  “你长大了。”她低语,“也走出了自己的路。”

  时织凛华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低头,任那手掌停留在自己发间。

  阳光穿过高窗,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光柱,尘埃在其中缓缓浮游,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停驻。

  “很抱歉,母亲,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所以今天才来看您。”时织凛华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她本该更早来的。

  登神之后,诸事纷繁,芙蕾雅妮娅、伊希尔瓦莉丝、梅利安涅接连成神,教士团络绎不绝,计划与防备层层铺开……可无论多忙,她都知道,母亲一定在等她。

  不是以大祭司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

  时织奥薇没有立刻回应。

  她只是缓缓抬手,将时织凛华额前一缕被晨露打湿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

  那动作轻柔得如同拂过花瓣,指尖微凉,却带着一种久违的暖意。

  “你的事迹我都听说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如深潭,却在尾音处微微颤了一下,“我为你感到骄傲。”

  不是“神迹”,不是“伟业”,而是“事迹”——仿佛在她眼中,女儿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孩子长大后理所当然的担当。

  可那句“骄傲”,却如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激起了时织凛华心底最柔软的涟漪。

  她忽然有些鼻酸。

  登神之后,她见过万灵俯首,听过教士颂祷,承受过天地异象的加冕,可唯有母亲这一句轻描淡写的“骄傲”,让她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会躲在神殿柱子后偷看母亲祈祷的小女孩。

  “但我依旧是您的女儿,”她抬起头,目光坚定而清澈,“是母树的孩子。”

  这句话,既是宣告,也是承诺。

  她没有因登神而自视为超然存在,没有因掌握双份神之道而凌驾于族群之上。

  她的根,始终扎在这片土地,扎在母亲的注视里,扎在母树沉默却从未断裂的血脉中。

  时织奥薇静静看着她,眼中终于泛起一丝微光。

  那不是泪,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东西——是欣慰,是释然,是长久以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今后就由我来庇护你们吧,”时织凛华继续说道,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钟,“庇护您,庇护王朝,庇护所有精灵。”

  她没有说“我会让每位精灵都成神”,没有提“神之种”或“新神系”,只是用最朴素的语言,许下最重的诺言。

  因为她知道,母亲不需要听那些宏大的构想,她只想知道:她的孩子,是否还记得回家的路。

  时织奥薇轻轻点头,忽然伸手,将时织凛华揽入怀中。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却又理所当然。

  时织凛华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将脸埋在母亲肩窝。

  那里的气息熟悉而安心,混合着晨露、旧书卷与淡淡熏香——是她整个童年最深的记忆。

  母亲的怀抱并不炽热,却像母树最内层的根脉,沉稳、包容、无声地支撑着一切。

  即便母树已沉默,这份温暖却从未消失。

  良久,时织奥薇才松开她,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如同确认她真的长大了,也真的回来了。

  “去吧。”她说,“去做你该做的事,但记住——无论你走到多远,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时织凛华眼眶微热,却笑着点头:“嗯,我知道。”

  她退后一步,郑重地向母亲行了一礼——不是神明对凡人的俯视,而是女儿对母亲的敬爱。

  然后转身,走向神殿大门。

  晨光已铺满石阶,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时织奥薇站在母树前,目送她离去,身影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无比坚定。

  风从殿外吹入,拂过母树枯寂的枝干,竟带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响——

  仿佛那沉默已久的古老存在,也在这一刻,轻轻应了一声。

  时织凛华正欲离开,目光却突然落在那几根低垂的枝桠上。

  它们早已不再舒展,叶脉干枯,却仍固执地挂着几枚小小的果实——那些果实也已失去光泽,表皮皱缩,如同沉睡千年的梦,迟迟不肯苏醒。

  “妈,”她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又透着不容动摇的决心,“我从母树上掰一根枝条下来,应该可以吧?”

  时织奥薇正整理香炉中的灰烬,闻言动作微顿。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起身,走到母树另一侧,仔细审视每一根枝条。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树皮,仿佛在倾听某种无声的回应。

  片刻后,她点点头:“可以。”

  随即,她亲自伸出手,在众多枝条中选中了一根——那枝条末端挂着一枚枯萎的果实,虽已失却生机,却仍保留着完整的形态,仿佛只是暂时休眠。

  她握住枝条根部,动作轻柔而坚定,轻轻一折。

  “咔。”

  一声极轻的脆响,在寂静的神殿中却清晰可闻。

  枝条应声而断,断口平整,无汁液渗出,亦无悲鸣回荡。

  时织奥薇将它递到时织凛华手中,掌心相触的刹那,一股微弱却熟悉的脉动自枝条传来——那是母树残留的意志,温柔而包容。

  “母树不会介意的。”她说,语气平静,如同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这倒不是假话。

  母树从未将精灵视为信徒,更非造物。

  在祂漫长而沉默的注视里,每一位精灵都是祂亲手孕育的女儿——从第一缕光中诞生,于第一片叶下成长,以祂的枝为骨,以祂的露为血。

  即便如今祂陷入沉寂,这份情感也未曾消减半分。

  若祂能言语,或许只会说:“拿去吧,孩子,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时织凛华低头看着手中的枝条,指尖摩挲过那枚枯萎的果实。

  她知道,精灵的繁衍从来依赖母树——由母树感应精灵的祈愿与爱意,于枝头凝成果实,待其成熟后落地化形。

  可自从母树失联,再无新果诞生,整个族群的未来便悬于一线。

  而今,她手握这根枝条,便握住了重启繁衍的可能。

  她已有神之道,可复刻万物,可催化生机。

  若将这枝条融入新生的精灵神系,或许能创造出一种不依赖母树本体、却仍承其本质的繁衍之法——让每一位精灵神都能成为“小母树”,在各自的国度、城邦、部落中孕育新生命……嗯,应该吧,毕竟这是理想状态下的设想,落在事实上应该会稍有偏差,不过总体应该大差不差。

  “谢谢您,母亲。”她轻声说。

  时织奥薇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那枚枯萎的果实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软,似乎在期待着时织凛华能够创造奇迹……哦不,创造神迹。

  “去吧,”她说,“让她们……继续出生在这片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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